《雨荷录》古秋

31、三进三出

　　在家里，余化龙也开始感到窒息。能感受到，父母对他的失望之情。每天醒来，余化龙就会往田地里走，直到饭点才会折返。天气已经转冷，地里的玉米早已不见了，脚下只有干燥的黄土地。放眼望去，视线会被不远处别的村庄挡住，无法延伸。
　　离他家的地不远处，有一处新坟，杨广隶便安静地睡在里面。余化龙每次都会在墓前待上一会儿，和杨广隶聊会儿天。
　　“广隶，有时候我在想，活着真累，尤其是没了希望之后。我现在啊，一个月里没有一刻是快乐的，好压抑。。。。。。现在有些理解大志哥的选择了。。。。。。但是我还是不想现在去找你。。。。。。。是啊，我还是不想死心。。。。。。”
　　几天后，余满江告诉他，已经联系好县里高中，明天就可以入学。一年多来，第一次余化龙想赶紧离开家去学校待着。在他心里，还存着一丝奢望：去上学，重新振作起来，不辜负父母的期待。
　　县里高中的条件要差了很多，学生素质更是差了一大截，毕竟好学生都被地区中学搜罗走了。但学校管理的更加严格，每堂课都要小测。哪所学校不想能在高考中一鸣惊人？一所学校成功与否，只有一个衡量标准，高考成绩单。所以，不管多差，总有咸鱼翻身的机会，关键便是：对学生狠一点。
　　坐在陌生的教室里，余化龙心口堵得难受，无法呼吸。放了学，走在去食堂的路上，全身都不自在，觉得人人都在看他，手不知放在哪里，脚不晓得该如何迈步。第二天，余化龙便忍受不了了，给余满江去了电话，哭诉着想要离开这里，他从未感到如此无助，“爸，你快来吧，我受不了这里了，待在教室里，整个人都要疯掉了。。。。。。你快来，接我回去。。。。。。”
　　余满江无法，只好放下手中的活儿，赶来县里，给他办了退学手续。
　　余化龙回到村里，直接搬去了奶奶家住。偶尔帮奶奶喂喂鸡，帮爷爷喂喂鸽子。很久以前他对电视节目就没了兴趣，现在更是没有心情看得下那满屏幕的欢乐节目。多数时候，他还是一个人往田地里跑，边散步边自言自语，力图开导自己。
　　“余化龙啊，你到底造了什么孽，犯了什么错，老天要这么折磨你。。。。。。我真得想能够重新安下心来学习，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干扰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也，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臭老天，你是要锻炼我么，可是要有个限度啊，你可以在现实中给我添加困难，请不要在我的内心设置障碍！”
　　余化龙心里明白，和自己说一千道一万，一旦回到学校那个环境之中，又会深陷矛盾的泥淖，不可自拔。
　　一次散步归来，恰碰到小学时的同学余飞。村里和他一届的孩子基本上都辍了学，大都没有接受完九年义务教育，早早地开始帮家里挣钱。余飞也不例外，上完初一就开始跟着家里做买卖，这会儿已经独当一面。他正好从镇里开车回来，半路上认出了余化龙。在余化龙眼里，余飞有了很大的变化，成熟了许多，行为举止已经像个大人。
　　杨飞递了一根烟过来，被余化龙谢绝，只好收回来自己叼在嘴里吸了起来，边吸边说：“听说你去白石上学啦，呵呵，你学习还是那么棒！记得小学那会儿我还和你争过第一呢！”
　　“嗯，确实，记得你拿过一次第一，当时还和我显摆来着。”
　　“嘿嘿，现在学习怎么样，马上要考上大学了吧。争取考个名牌，到时候，你就是继你哥之后，咱们村第二个大学生啦。”
　　余化龙苦笑道：“不敢奢望啊。”
　　“我还有事，最近买卖比较忙，等闲下来了，咱们聚聚。”
　　“好。”
　　瞧着杨飞开着价格不菲的车绝尘而去，余化龙心里掀起一股冲动，索性也辍学，跟着老爸去做买卖！这个念头一经产生，就在脑袋了盘桓，和昔日的梦想较劲儿。和李大志一样，自小他也梦想着做一名科学家。加之父母的严苛管教，在这条路上，他已经付出了很多汗水。现在，真得要放弃么，让所有汗水付诸东流。挣钱的意义又何在？养家糊口，聊以度日？这个念头在他脑袋里盘桓里几天，直到母亲范语梅又拉他到县里灵光寺拜文殊菩萨，看到母亲手掌朝上的用心祭拜，边跪拜边祷告，余化龙辍学经商的念头才烟消云散。
　　这条路，注定要继续走下去，他已经没了回头的余地。
　　这段时间，余满江特地去了京城一趟，把余志海接了回来，希望他可以开导下余化龙。但余化龙的问题，心理医生都解决不了，余志海自然也没有起到作用。但在另一方面，余志海再次成为了余化龙的启蒙人。
　　余志海每次回来总会随身带着笔记本电脑，余化龙本没有留意过。但这一次，他突然想起了孔凡的经历，就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翻了翻余志海的电脑。果不其然，在里面真得找出了成人科教片。再三挣扎，余化龙终没有忍住。人生第一次，余化龙晓得了女人的身体构造，见到了神秘花园的真面目。。。。。。
　　几天后，余满江把余化龙送到了白石五中，恰好白石五中有余满江的老乡在那教书，卖了关系给他。
　　重回白石城，余化龙心里很复杂，他想去一中找万人往，问问有没有顾小荷的消息。心里又有顾忌，另外新环境给他的压力也叫他无从抽身。白石五中虽然比起一中差了很多，可也不甘心一直被强压着，有高考在，谁都有翻身的机会。依旧是老样子，在教室里面感到窒息，在教室外面手脚无所是从。现在的余化龙，走在大街上也会觉得不自在，总觉得所有人都在看他。于是，他每天早出晚归，在教室一坐下便不动弹，去食堂吃饭也往往是最后一个。虽然难受，但不想再折腾余满江，余化龙咬牙强忍。渐渐发现，情况越来越严重，在公众场合，无所适从演化成了恐惧窒息。好几次，在上着自习时，余化龙突然跑出教室，在校园里寻一个无人角落，大声恸哭。
　　期间，新班主任还找他谈了一次话，深深伤害了他。
　　“余化龙同学，我知道你是托关系进来的，所以我没有权力拒绝你进我的班级。我看过你的学籍，知道你因为违纪被白石一中开除的事儿，另外我也向一中的熟人打听了，清楚你犯的什么事儿。我有必要给你一个警告，不要打我们班女生的主意，好好遵守纪律。不指望你高考能对班级做什么贡献，但求你一块烂肉别坏了一锅汤。”
　　原来在别人眼里，他已经是一块烂肉。
　　接下来，余化龙发现，一个新的问题开始困扰在他的心头。自从看过毛片之后，余化龙就开始忍不住去偷瞟女人。越是抑制，窥视的欲望越是强烈。这时，他才真正切身体会到了孟小圣、孔凡的烦恼。从没有任何一个时刻，余化龙觉得自己是如此肮脏不堪、不可药救。直想把自己的眼珠子抠出来，好让世界回归到它当初的纯净。
　　旧的心病，新的烦恼，纠缠交织。最终，余化龙只坚持了半个月，就唤来了余满江。这次办完退学手续，没有回家，他主动央求去中心医院住院看病。余满江最近也愁得脸色蜡黄，孩子成了这样，他的心里能不着急。即便余化龙不想就医，也会把他塞到医院里。把儿子放到医院之后，余满江就开始着手帮他寻找第三所学校，既然公立高中都是一个样子，那么试一试私立高中。很快，余满江托人在省城为他寻了一所质量还算不错的私立中学。私立高中的入学门槛很低，待余化龙有所好转，就可以直接入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