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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坠影成莲 素手炼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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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毒水的气味还残留在鼻间,沈心却已坠入无边黑暗。耳畔是刺耳的刹车声,胸前的蓝莲花项链突然迸发出冷冽的蓝光,如同一道冰刃划破时空。灵魂在高速坠落中四分五裂,再睁眼时,已是一片幽蓝的冰晶世界。
“这就是……绝情殿?”
冰莲的视角有些模糊,却能清晰感受到月光的重量。沈心试着调动神识,发现自己与千年冰莲的根茎相连,每一片花瓣都倒映着白子画侍弄花草的身影。那个在电视剧里见过的谪仙般的男子,此刻正拿着玉壶,为她身畔的夜合花浇水。
“沈心已死,我是冰心。”她在心底默念,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十岁被母亲抛弃,父亲再婚后的漠视,爷爷奶奶临终前的信……那些结痂的伤口在灵气的浸润下隐隐作痛,却又被冰莲的寒性慢慢冰封。
手指(或者说花瓣)轻轻颤动,她感受到了莲花诀的存在。那是刻在灵魂深处的功法,如同蓝莲花项链的残影,每一个字符都带着混沌青莲的气息。第一层心法自动运转,将月光转化为灵气,顺着脉络注入根茎。
“原来修炼是这样的感觉。”她有些惊讶,前世作为作家,她写过无数仙侠设定,却从未想过真正的灵气流动是如此清冽,如同幼时在老家后山喝到的山泉水。
子时三刻,白子画如期而至。他身着月白广袖,发间别着一支玉簪,动作轻得像一片羽毛。冰心从修炼中分出一丝神识,看着他蹲下身,指尖拂过她的花瓣,目光中竟带着几分审视。
“灵气运转平稳。”他低声自语,声音像碎冰击玉,“三日前的蓝光,果然是你的机缘。”
冰心心中一凛。原来他早已察觉她的不同。电视剧里的白子画总是洞悉一切,却又总是选择沉默。她忽然想起爷爷的信里写过:“有些人的冷淡,是因为早已学会用沉默保护自己。”
第二日清晨,衍道真人的声音突然在庭院响起:“子画,可曾察觉冰莲的变化?”
“灵气流动有异,却无恶意。”白子画的回答简洁如刀,“弟子会留意。”
冰心在花瓣后暗自松了口气。她能感觉到,白子画在刻意隐瞒她的灵识觉醒。这种默契让她想起前世独居时,邻居家的猫总是在她窗台停留,却从不踏进屋子——是疏离,也是一种无声的守护。
修炼到第三层时,冰心终于能勉强凝聚出半透明的人形。她躲在假山后,看着自己的手掌从淡蓝渐变成透明,指尖还沾着几片冰晶。远处传来白子画与摩严的对话,提到“冰莲异象”,她下意识攥紧拳头,却发现掌心竟凝出一朵冰莲花。
“莲花诀第六层可化形……”她喃喃自语,忽然想起电视剧里花千骨的糖宝,那只灵虫化形时带着天然的亲昵,而她却像一块被冻了千年的冰,连化形都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
深夜,白子画独自坐在露风石上。冰心悄悄探出神识,看见他手中握着一块碎玉,正是前世她在文物小摊买的蓝莲花项链残片。月光落在他睫毛上,竟让他的侧脸有了一丝人间烟火气。
“原来他一直留着……”冰心心中微动,莲花诀突然加快运转。灵气如潮水般涌遍全身,她看见自己的指尖开始凝结淡金色的纹路,那是混沌青莲的残韵,也是她穿越时空的证据。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C 市的夜与长留山的夜在此刻重叠。沈心的记忆正在慢慢褪色,而冰心的意识逐渐清晰。她知道,当她真正化形的那一天,就是与过去彻底告别的时刻。
“白子画,”她在心底轻声说,“或许我们都是被命运冻住的人。只是你冻住了情,我冻住了心。”
风掠过绝情殿,冰莲的花瓣轻轻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白子画忽然转头,目光扫过假山后的阴影,却只看到一片摇曳的竹影。他抬手挥袖,一道结界无声展开,将整个庭院笼罩在柔和的灵气中。
冰心闭上眼睛,任由莲花诀带着她沉入更深的修炼。在意识的深处,蓝莲花项链的残片正在慢慢与她融合,化作一道冰蓝色的脉络,从心脏延伸到四肢百骸。她知道,那是她在这个世界的根,也是她与白子画之间,唯一的,隐秘的联系。
三个月后,冰心已能在聚灵阵中维持人形半柱香。她穿着自己用灵气凝结的素白衣裙,站在铜镜前,看着镜中那张与前世有七分相似却更加清冽的脸。眉梢眼角带着冰莲的寒气,唇色却如雪中红梅,平添几分孤绝。
“这才是真正的冰心。”她对着镜子轻笑,指尖拂过镜面,竟结出一层薄冰。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她迅速化作一道蓝光回到冰莲中。白子画提着药炉走进庭院,目光在冰莲上停留片刻,又转向石桌上的青瓷碗——那是她昨夜偷偷用灵气凝成的,里面还残留着一丝莲花露的清香。
“看来灵识确实稳固了。”他低声说,将药炉放在石桌上,“今日便试试这个。”
冰心在花瓣中微微挑眉。药炉里飘出的气息不同于以往的聚灵露,带着几分辛辣,像是混入了极北之地的雪参。她忽然想起前世看的《长留药典》,雪参性烈,多用于给高阶灵器淬灵,从未听说过用于灵植修炼。
“他这是……在帮我?”
白子画抬手挥出几道法诀,药炉中的液体顿时沸腾起来,化作点点蓝光融入冰莲根茎。冰心只觉一股热流从根部窜至心口,莲花诀竟自动运转起来,将热流转化为精纯的灵气。第三层瓶颈轰然破碎,她清晰地感受到第四层心法在经脉中流淌,如同一道清泉冲刷着前世的记忆。
“别勉强。”白子画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草木化形本就艰难,循序渐进方为上策。”
冰心险些破功。原来他早就知道她能化形,却一直装作不知。这种默契让她想起前世独居时,偶尔收到的匿名读者寄来的暖手宝——明明是陌生人的关怀,却比家人的问候更让人安心。
深夜,冰心终于能在庭院中自由行走。她光着脚踩在青石板上,感受着长留山的夜露。远处的钟鼓楼传来子时的钟声,她忽然想起 C 市的午夜,那时她通常还在电脑前写作,听着窗外的雨声,笔下流淌着别人的故事。
“现在,我成了故事里的人。”她对着月亮举起手,掌心凝聚出一朵冰莲,“只是不知道,我的故事,有没有人会看。”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她转身,看到白子画站在露风石下,白衣被月光染成银色。两人隔着三丈距离,却都默契地没有开口。良久,白子画抬手一挥,一道灵蝶从他袖中飞出,停在冰心指尖。
“这是……流萤?”冰心惊讶地看着灵蝶,它的翅膀上竟映着前世她在敦煌见过的飞天壁画。
“上古灵蝶,可通心脉。”白子画的声音很轻,“你若觉得寂寞,可与它说说话。”
寂寞。这个词从他口中说出,竟像是一块冰砸在湖面上,惊起一圈圈涟漪。冰心忽然想起电视剧里,白子画孤独地坐在长留山巅的场景,那时的他,是否也像现在这样,用冷漠作铠甲,将自己与整个世界隔开?
灵蝶轻轻振翅,飞向庭院中的夜合花。冰心看着白子画转身离去的背影,忽然开口:“上仙可曾觉得,这长留山的夜,太过安静了些?”
他的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回头:“修行之人,需先修心。心若安静,万物皆静。”
“那心若不静呢?”冰心轻声追问,却只听到衣袂飘动的声音。白子画已御剑而起,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她低头看着掌心的灵蝶,忽然觉得它的翅膀上,似乎映着白子画眼底的微光。
此后的日子里,白子画来得更勤了。他不再只是浇水施肥,偶尔会在石桌前坐下,用玉簪在地上画些阵图,讲解灵气运行的原理。冰心装作修炼,实则将他的每一句话都记在心里,那些晦涩的仙法术语,竟比前世的古生物学文献更容易理解。
“莲花诀第六层,需以心为引,以血为媒。”某天,白子画忽然开口,手中的玉簪在地上画出一朵青莲,“你灵体纯净,却少了人间烟火气,化形时恐有劫难。”
冰心心中一动,想起莲花诀中提到的“蜕变劫”。她看着白子画笔下的青莲,忽然伸手触碰阵图,指尖顿时泛起金光:“上仙是说,我需要……经历人间事?”
白子画抬头,目光与她相撞。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直视对方,冰心在他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那个穿着素白衣裙的少女,眼中竟有了几分不属于冰莲的温度。
“人间事,不过爱恨嗔痴。”白子画移开目光,阵图渐渐消散,“你若想化形,至少要懂……什么是‘痛’。”
痛。这个字让冰心想起前世被车撞的瞬间,胸骨断裂的剧痛,以及父亲接到医院电话时的冷漠。她下意识按住胸口,却发现那里只有冰莲的清凉,再无半分伤痕。
“或许,我早已忘了痛是什么感觉。”她低声说,灵蝶忽然飞回她掌心,翅膀上的飞天壁画竟流出一滴金色的泪,“但我想试试,上仙。哪怕只是为了……看看这长留山外的世界。”
白子画站起身,衣袖扫过石桌,药炉里的聚灵露泛起涟漪:“三日后,随我下山。”说罢,他头也不回地离去,留下一串清越的风铃声。
冰心望着他的背影,掌心的灵蝶突然化作一道金光,钻入她的眉心。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大漠的孤烟,江南的雨巷,还有 C 市那家总是飘着咖啡香的书店……这些前世的碎片与长留山的云雾交织,竟在她心中勾勒出一幅模糊的画卷。
“原来,我还记着这些。”她轻声说,指尖凝聚出一朵金色的冰莲,“或许,这就是我的‘痛’,也是我的‘劫’。”
窗外,明月当空,群星退避。绝情殿的风铃在夜风中轻响,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人间之旅,奏响一首无声的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