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拈花一笑》蜀君邪

36、曾经沧海04

　　夜里尹寒贴在良王脖子，像个撒娇的小弟。
　　他低声问：“榕大哥，我能让你贴身的四位公子交我武功么？”
　　“家里没学过？”
　　“没。家里人说学武不好。”
　　“呵，那你就在我这儿学？他们十八般武艺俱全，还擅长轻功、使毒，你想学哪个？”
　　“全部可以么？”
　　良王笑笑：“心太急，哪有一下子学完的？”
　　“是不是学完就能留在你身边呢？”
　　尹寒看着他眼睛，正经的问。
　　“恩？”良王怎么也没想到他会问这种问题，“留在我身边？做事？你年纪还太小。如果我有孩子的话，你正好可以做陪读，不过我还没有……”
　　“榕大哥，我想留在你身边伺候你。”
　　良王愣住，不明白他的想法。
　　尹寒垂着眼，轻声说：“我想留在你身边，像四位公子一样伺候你。我现在还太小，但以后会长大的，我会好好学武功，就可以保护你！”
　　良王对他不知该说什么好，摸着他头，一个劲叹息：“小寒，你知道我和他们的关系么？”
　　“不知道……”
　　“你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群我却选择他们成贴身的人么？”
　　“是不是……因为他们都能像那天在林子里幽竹公子那样？”
　　良王语塞，居然被他看见……
　　“我也可以学的，榕大哥，你让他们教我吧。如果这样才能留在你身边，我一定能学会的！”
　　“咳……小寒，这种事不是谁都能学的。你太小、你还太小……别胡思乱想……晚上上过药没？还有吃的药，有没有……”
　　尹寒拦住他的手：“我听见他们说了，我虽然小，但下面不行上面行。就是说我能学，榕大哥，那是什么意思？你让他们教我吧。”
　　良王一阵眩晕。这种话不用问也知道出自何人之口。居然被当事人听见，离红你的嘴可得管紧了……
　　“小寒别说了，明天我还要早起。你先跟他们学武功吧。其他的别再问。”
　　“我……”
　　“睡觉睡觉……”

　　第二天尹寒满腹狐疑的问离红，那话是什么意思。离红脸皮再厚，也不想当着他面说那媾和之事。含含糊糊说什么随便乱弹的，自己也不明白在说什么。看他再要问，就说该教武功了，剑使得哗啦啦乱甩，差点把一院子花都斩做泥。
　　尹寒捡根棍子有模有样的学着。离红虽然剑快，尹寒眼神也不差。折腰过剑，飞身斩劈，没学得十成像也有个七八分。偶尔罅隙，他还能偏着头露出不解的神情。
　　仆人没一个敢靠近，远远望见就跑开去，以为离红又在发疯。走廊上只有石单和如岚拿着东西观看。
　　如岚摸着下巴啧啧赞道：“我以为离红身法已经很快，没想到一个小孩都能跟上。”
　　石单说：“那你跟着学啊。”
　　如岚笑道：“你酸我。我是在说尹寒那孩子很厉害。是个练武的料子。你看，学得挺像。如果再加上你家内功……”
　　“以后再说吧。”石单委婉拒绝。如岚可觉得稀奇：“怎么这时候小气了？难道你和离红一样吃他的莫名其妙的醋？”
　　石单瞄他一眼，慢声说：“爷说他没学过武功。可你看他的架势，我觉得不像。他是个孩子，能近爷身。在没弄清他来历前，我不能教。”
　　“这也是……”如岚拍着头，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可石单知道，他心里已经在盘算调查。说不定天还没黑，就能看到他的全部经历。
　　幽竹急匆匆走来，对他们耳语一番，如岚吹个口哨说：“离红，停了。有人找尹寒。”
　　尹寒满脸挂汗，看着他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他们一起出去，还未及大门，尹寒就停住，不愿再动。
　　幽竹扯扯他衣服说：“去啊。不认识么？”
　　尹寒看到门外的人，怎不知是谁？四五个丫鬟伺候着，年纪一把却精致讲究，神色冷漠，颧骨高隆，紧闭嘴唇，不是自己娘是谁？他一言不发转身就往回跑，一溜烟进了内里。石单默默跟了过去，离红猜想就是这女人打的小寒，于是脚一跺，高声道：“爷说了！尹寒不想回去，谁也别拦着！尹老爷要人，让他自己来！”说完也飞快的走了。
　　如岚咳嗽两声，看看幽竹，见他一脸无奈，便走到尹夫人那边拱手道：“夫人，尹公子不愿回。王爷吩咐过，他自己愿意走时才能让他离开。如果尹府一定要人，非得尹老爷亲自来不可。”
　　尹夫人道个“万福”，一张脸似笑非笑的说：“犬子叨扰贵府多时，老爷出门在外，就快归来，回家第一眼想看的就是他。何况他生性顽劣，留在贵府一定会惹祸。还望各位公子让妾身今日接他回去。”
　　幽竹过来不温不火的说：“尹夫人请放心，贵公子聪慧可爱，王爷很喜欢。那日王爷就说了，除非是他自己要回去，否则得请尹老爷亲自来接。如果今日我们让贵公子回去了，王爷知道一定重罚。我们做下人的，一切都得听主子吩咐，请夫人不要为难。”
　　尹夫人淡淡的扫他几眼，微一颔首道：“公子说笑了。但既然是王爷的命令，妾身也不敢为难。妾身思儿心切，在门外多站站，公子允许么？”
　　两人不知她怀揣什么心思，见是妇道人家，行方便应允了，也不再搭理她，各自进院里去。
　　傍晚良王回来，尹寒便赖着他不放，不声不响也不靠近就在三尺之外睁着大眼睛默默注视。四个公子分头处理别的事情，良王也在批阅各地事务。夜幕降临，各人都有些困倦了，忽然有人在良王耳边说了几句，他们急忙出去。
　　尹寒跟在后面，幽竹也在。走到大门口，依稀趁着王府灯笼的光亮，还能看到几个身影在门外端正的等候。
　　尹夫人如泰山般静坐在外面，眼直勾勾的看着门口。
　　尹寒倒抽一口冷气，没想到她这时候还没离开。
　　良王和幽竹低头说了几句，知道她是谁之后，含糊说了些话，转身回到里面。尹寒趴在门边露出半个头，静观其变。
　　幽竹过去礼貌的说：“夫人。时间不早了，您该回去了。”
　　尹夫人端正着脸，不疾不徐的说：“犬子还在贵府，妾不敢离开。”
　　幽竹说：“请夫人放心，爷说了，还是那句话，要么尹寒自己提出回去，要么请尹老爷亲自前来。夫人还是回吧。”
　　尹夫人微微一笑，说：“请公子回去转告良王，妾在这里等着。犬子何时想家，妾何时带他离开。”
　　幽竹拱手再拜，进了府。
　　过了会儿有人送来许多吃的喝的，放在他们跟前就走了。
　　尹夫人冷冷笑了声，抬高了头，动也不动。身旁的随从虽然都饿极了，却没一个敢动。
　　尹寒悄声走进内院，躲在阴暗处，望着空空的墙角发呆。
　　他不愿回到那个家里，像牢笼一样的地方。不知天底下有几个做母亲的能对儿子不是打就是骂，暴虐得像一个禽兽。他掖着衣角，脑里充满了挥舞的棍棒和厉声的责骂。
　　……
　　“小兔崽子！这么简单的文章都不能背下来！白让你进学堂了！”
　　“你这孽种！要不是你，我今天怎么会摔跤！丧门星！尹家迟早会败在你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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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话对于一个小孩，几乎是不能理解的。身上的疼痛远远小于心里的。
　　难道母亲不该是那个在病痛中送来良药，在寒冷中送来温暖的人么？
　　尹寒很困惑，他一直努力让自己成为母亲理想中的儿子。可是渐渐他发现，不管他做得多么好，都会被责罚。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但倘若爹回来了，母亲又会变做另一个人。对他呵护备至，关爱异常。仿佛那些伤痕都是另一个人造成的。每一次听到爹要离开的消息，他都会抱着爹的腿不放，大滴的泪水不停落下，将他的裤脚打湿一片。
　　舍不得，舍不得安稳如常的生活这么快就结束。
　　可爹的行程从来不更改。他总是善意的摸着尹寒的头说，爹去去就回，你要好好听娘的话。
　　这次爹走得特别久，他受不了娘的折磨偷跑了出来。家丁很快发现小少爷不见了，尹夫人像疯了一般找人去寻。家丁很快发现在破庙里的尹寒，他不想被抓回去，便拼命的跑，拼命的跑。终于遇上可以救他的人。
　　现在，尹夫人这样，根本就是强逼他回去。
　　虽然他年幼，可也明白，要是一个女人不吃不喝在良王府前等儿子，是多么重大的一件事。如果传开，百姓茶余饭后该怎样看待良王？
　　泪水忍不住涌了出来，他知道自己必定会妥协。就算良王留他，他也一样会回到那个家里。
　　身上的伤隐隐作痛，他抹着眼泪，却不敢出声。
　　谁能救我？
　　他在心底默默的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