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影世界》韩白文

4、燕北妖楼

　　压岁，在瀚离，就相当于我们过年，热闹自不必说。
　　陈村很小，距离永安城又太远，所幸邻着燕回河。顺流而下大约十里左右，有一大镇，名燕北，逢年过节，十里八乡的民户置点物什稠礼的，都在这燕北镇经办。陈村也不例外，驾一小舟，来回倒也方便。
　　往年陈村去燕北，都是村长家老幺陈樵一手操持，如今陈樵入了军伍，这年货就由老大陈胜照顾了。今年尤多了一随员，就是陈小言，将满六岁的孩子，对着什么都好奇。
　　燕北镇所属，在永安辖下七镇四十八乡行二，酒肆瓦舍戏楼典铺一应具有。
　　不过要说其最闻名的地方，还是镇外码头常年泊停的大船“妖满楼”。
　　什么叫“妖满楼”？顾名思义，这就是一座妖族经营的船楼，在如今“稽首不显，妖精不见”的年代，“妖满楼”可谓是占尽了方圆千里耳闻目注，燕北镇之名也裹带着远播八方城。
　　压岁在即，我们也借着小言的眼睛，见识见识这燕北的风光。
　　巳时一刻，陈胜领着陈小言驾舟顺流拐过一座脚尖伸进燕回河的大山，此前还只闻山水鸟语的世外感觉，冷不丁的就被鼎沸喧腾的各种呼喝所取代。
　　一直在舟棚里满怀期待地掐着时间的陈小言，跐溜一下就钻了出来，身手敏捷如紫琼呐。哦，原来小狐狸也在，就窝在他肩头的褡裢前襟的口袋里，此时也探着脑袋东张西望呢。
　　连跳带爬的跑到陈胜身边，陈小言望着不远处的码头，一个劲的道：“妖满楼呢？妖满楼呢？胜叔，妖满楼呢？”
　　陈胜笑着一指码头更远处，隐在蒙蒙河雾中只露个轮廓出来的地方，道：“看见那边黑漆漆一团的大家伙了没有？那就是。那有城卫军守着，只有拿着府司文书的大船才能走。”
　　“那我们怎么去？”
　　“去那做什么？妖满楼可只接待贵人和妖族。”
　　“我就在远处看看，我还没见过妖精的船是啥样呢。”
　　“和路过咱们那的大船没啥区别。”
　　“我想看看嘛，胜叔，就去看一下。”
　　“先上岸，我们只能从这边进城。到时候去找你樵叔，让他带我们去。”
　　“陈樵叔不是永安的伍长吗？怎么在燕北镇啊？”
　　“只有侍卫军才能在永安城当差，城卫军的驻地是四大镇和四十八乡，负责城防。还有个府司卫，则是负责各镇各乡的治安。侍卫军和城卫军升迁注册造籍，都是在永安城办理。府司卫只需要在当地府司应征当差就行。”
　　“那永安城是由什么来负责治安啊？”
　　“永安城就是侍卫军，城防治安都是他们。”说到此，陈胜不免有些缅怀，“当年和你樵叔，我们兄弟俩一起参加的选拔，原想着有把子力气就能当兵，好家伙，城卫军还好，只要两石力（200Kg）就行。可这侍卫军，啧啧，没有武品，也得有五石力才行。这没有师从，练不了武，谁能长那么大的力啊。当时我二十一，你樵叔十五，他就留下，进了城卫军，我就回了。”
　　“为什么？”
　　“他练武还来得及，我已经错过喽。”
　　“那什么是武品啊胜叔？”
　　“武品就是练武的品级，从最低的九品到最高的一品，只要能练出真气，就算入品，每一品级的真气量都是呈倍数增加的。具体怎么个算法，我就不知道了，你樵叔也许知道，没准现在他已经入品了。怎么，笑笑那和尚没教你？不是都拜师了么？”
　　“师傅只教了我引神，说是为聚气凝神取意做准备，将来能使飞剑呢。”说到这，陈小言脸垮垮的，“可是到现在就整天引神，别的也不给教。”
　　“什么，什么聚气凝神取意的？”
　　“我也不大懂，反正笑笑师傅说，修到取意的时候就可以练飞剑了，大概是这意思。”
　　“一个和尚，教人飞剑？”虽然自个也只是个村夫粗人，陈胜还是感觉笑笑不甚靠谱，言语也多有不敬和轻视。
　　小孩子心思不杂，也没听出来讽意，说话间还有些神往：“是啊，修仙呢。”随即又有点泄气，“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教我飞剑，整天这样好没意思啊。”
　　“回头问问陈樵，看他能不能教你点练武的法子。”
　　“真的？”
　　“先进城，找你樵叔去。”
　　说话间，小舟已抵近码头，热闹气一股脑的迎面扑来，将这还未曾完全褪净的寒意都驱散了不少。
　　燕北镇虽然是个镇子，但这只是辖制的原因，其本身却一点不小。作为永安的第二大镇，其依山临水建于岸左，城宽八里长十里余，墙高三丈三，城门有七，对岸山腰有水楼一座，以两座飞桥相连，控扼水路。另有马头村两处，“马头”即“码头”。民在籍过两万户，兵千五。（其实这兵力是有点水分的，得算上服徭役的辅兵和府司卫才成。）
　　陈小言他们停靠的码头是在上游，属于民用，名也简单，就叫上港码头。至于下有妖满楼停靠的码头，没具体称呼，或者说以前有，自从泊了妖满楼，百姓也就直呼妖满楼了，即做船名，也当码头名。妖满楼则只用于大商团或者官用，也就是陈胜前面说的贵人了。
　　停好舟船，陈胜牵着陈小言，上了石阶，不理往来，直入城寻着陈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