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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3.8 镜中世界 ...

  •   祁星注意到身后有人追踪的痕迹,带着阿言来到了城南的树林里,这块地方偏僻道路又难行,繁复纵横的树枝挡住漫天日光,只有点点光影斑驳在地面上。
      阿言跟在祁星身后,身上长衫被灌木丛划破,唇色发白,他艰难的迈着步伐,只感觉双腿酸软颤抖。
      祁星穿着劲服走在前面,身姿挺拔如松,面色冷淡,脚步从容不迫,仿佛这山林没有什么能阻挡他的脚步。
      阿言落后几步紧紧的跟着,撑着粗大的树干擦了擦额上的汗,呼吸不稳,从城南到这里,不知走了多久,他早已迈不动脚步。
      将苦涩压抑的感觉压在心底,阿言抬头向几步远的祁星看去,只看到他侵染在斑驳树影下清冷如画的身影,玉冠下的乌发整齐垂在腰间。
      “我走不动了。”
      祁星停下脚步,微抬头侧目看去,狭长的眼角目光冷冷的睨了过来,带着股压迫感,“麻烦!”
      阿言靠着树干坐下,低着头,胸口起伏不定,他脸色发白,有些难受的将头埋进怀里。
      过了许久,两人再次上路,在暮色苍茫前走到山脚下一户农户家里。祁星上前敲门,表示想借住一晚,农户虽面有豫色,但还是让两人住了下来。
      农户家里没有多余的房间,阿言吃完饭,跟在祁星身后回房,两人一路无话。
      “洗干净了再回来!”回到房间,祁星将床上的包袱扔给少年,迎着月色出了院门,也不知是去哪里。
      阿言抱着怀里的包袱,手指紧紧攥紧,眼底的瞳孔渐渐褪去琥珀色,脑海一瞬间的空白后又恢复过来。
      祁星走到不远处,朦胧的雾气将他整个人吞噬,他沿着山道走了许久,抬头看了一眼悬挂高空的明月,又看了看地上婆娑的树影,继续向前走去。
      夜色逐渐清冷,院里的狗吠声停了下来,漆黑的房间突然亮起烛光,明亮的窗户上倒映出一抹如烟墨的身影。
      此刻月影西斜,树影卓约,朦胧翻腾的雾气宛如云海一般将这一片山林笼罩,黑漆漆的山路上,有跃动的烛火浮空而来,火焰般的色彩点缀在黑暗里。
      阿言提着灯笼,快步走着,不敢回头一步,灯笼里将熄未熄的火光让他看不清前方道路,他咬紧了牙,攥紧包袱,不让自己露出丝毫胆怯。
      走了不知多久,雾气终于稀薄,阿言抬头,目光穿过树枝向着高空上的明月看去,即将获得自由的喜悦才涌上心头,便听身后一道不悦的声音响起,三分森然七分冰冷。
      “你去哪儿?”
      阿言脚步一顿,心底涌起的冷意和无力感让他眼底染上了一层水汽,鼻子酸酸的,他叹了口气,“祁星,我与你无仇无怨,你放过我吧。”
      气氛冷凝,黑暗中无人开口。
      雾气中走出一道修长清冷的身影,那人脚步轻缓的来到阿言身后,步伐隐有压迫感,“你去哪儿?”
      阿言紧了紧包袱,强忍心底的颤栗,“我去哪儿与你何干?”
      冰冷的气息出现在身后,祁星目光幽暗沉炽,脸上的冰霜仿若万年不变的冰川,他低着头,在少年耳边风轻云淡道,“是与我无关,我说过,我与宋凛有约,要将你送到安全的地方。”
      说到这里他冷笑一声,神色阴郁至极,“到了那时,你要寻死还是做其他,都跟我没有关系。”
      祁星的嗓音清冷如玉珠落盘,又似泉水潺潺般动听,声音无起伏时质感冰冷,阿言听得绷紧了身体,又听他冷漠道,“好了,现在,跟我回去。”
      阿言没想到,仅仅半个时辰,他又回到了那户农户家里。
      少年心底清楚,祁星这样的人,一旦出逃被他抓住,以后就永远没有机会了。他坐在窗前,目光放在夜空中的明月上,只觉得心底凄凉无比。
      这一刻,他彻底断绝了回村子的念头。
      深夜,火光拉长了墙壁上倒映着的的身影,一室昏暗。祁星将剑放在床头,正要熄灭蜡烛入睡,他的动作一顿,目光落在了床上缩卷着身子熟睡的少年身上。
      他静静的看着阿言,良久,转头吹熄烛火,睡在了少年身侧。
      天色有些暗沉,四月细雨绵绵,仿若烟雨笼罩的小镇诗情画意。小桥流水,柳树摇曳,船只停在河面上,雾雨朦胧,其醉如水墨丹青,入笔浓烈,黑白分明。
      这缠绵的雨下了好些天,街道无甚多行人,祁星的脚步被迫停在小镇上,他靠着江南雕花小窗,目光在窗外雾气蒙蒙的石桥上停留,而后,移开视线。
      “他身体如何?”清冷的声音压低,往日总是毫无起伏的冷质音感忽然多了丝情绪,青年站在床头,没有去看床榻上容色苍白的少年,而是对着一旁诊脉的大夫开口。
      大夫把完脉,神情有些凝重的站起身,看着祁星轻叹,“这位小公子本就患有旧疾,又没有好好调养,这些天舟车劳顿又受了寒,正是需要修养的时候。老夫一会儿给公子开个药方,还请公子快些去抓药,免得小公子寒气入五脏六腑。”
      祁星低头去看床上双目紧闭唇色惨白的阿言,眼眸一暗,“多谢大夫。”
      大夫写完药方交给祁星,背起药箱离开,走出房门时忍不住回头说了一句,“他早几年受过冻伤,体内元气大损,若是不好生调养,长期以往,恐有性命之忧。”
      祁星再次谢过大夫,将人送到客栈门口,远远的看着大夫离去的背影,目光沉冷。
      细绵的雨落在青石板上,行人步伐匆匆,一个人撑着竹青色的油纸伞,穿过石桥而来,在行色匆匆的街道里,他就像一股清流,仿若一叶扁舟立秋水之上。
      伞下的青年看不清模样,一只撑着油纸伞的手却是纤长白皙,只露出优美的尖尖的下巴,他走路的姿态极是优雅和缓,风姿卓越,只是气质过于冷冽,整个人清冷得不像话。
      青年穿过街道,停在药铺面前,收起雨伞竖立在门外,抖抖长袖走了进去。
      “祈公子?”身后有人惊讶的声音。
      祁星站在柜台前,听到这声音微微侧目,盛满冷光的眼眸里古井无波,却清晰的倒映出了来人模样的狼狈。
      是一个少年,不过十八九岁,生的容色清丽,一身长衫湿答答的挂在身上,露出美好的身段,他正惊讶而羞窘的看着面前清冷的男子。
      “祈公子怎么来江南了?”
      祁星冷冷的看着他,然后低头去看掌柜子按照药方抓的药,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少年咬着唇,似乎习惯了男人冰冷的对待,他偷偷看了祁星几眼,眨了眨睫毛。
      阿言觉得身体似乎不是自己的,热,滚烫的热,脑海浑浑噩噩,混乱得仿佛神经也疼痛起来,尖锐的痛楚让他心底也窒息一般。
      脑海里有无数片段闪过,最终停留在窗外皎洁的明月上,漫天星海,梨花纷落,十几道星芒划破夜空,坠入云海。
      “祁星……”微弱的声音从床上传来,少年柔软的腔调带着沙哑,脆弱得仿佛濒临死亡的猫儿一般。
      祁星走过去,将阿言扶起来躺在床头,目光落在他带着浅浅笑意的脸上,少年眼角虽还有些疲惫,但苍白的面容已经没了病态。
      这还是两人闹翻以来,他第一次对自己开口。祁星为人冷情,但此刻看着阿言柔和的目光,仿佛两人间的矛盾和隔阂都随风消散,心底不由得升起莫名的情绪。
      “感觉身体如何?”他看着阿言,声音不再冰冷,而是柔软下来。
      阿言虚弱的笑了笑,“已经好多了,谢谢你这几日的照顾。”
      “我熬了药,一会儿用膳再喝。”
      祁星给阿言披上一件外衣,又掖了掖被褥,去了楼下客栈厨房。
      阿言静静的看着他走出房门,身子一软靠在床榻边,心海如潮涌,万千思绪和话语,最终只闭上眼叹息一声。
      祁星走下楼梯,脚步顿住,回头,视线落在二楼半开的轩窗上,神情微怔。少年苍白着脸坐在床头浅笑的柔软模样,与初见时他立在桃花纷落溪流边的细可入画。
      画面重叠,祁星敛目轻颤睫毛,便觉得外面那如烟如雾缠绵悱恻的雨水,也没了诗情画意的感觉。
      又一个阴沉的天气,细雨绵绵不断,青石板上走来两个人的脚步声,两把如诗画般雅致的油纸伞靠得极近。
      行人从两人身边经过,听到少年小心翼翼的声音,“那位公子的病还没好么?”
      青年“嗯”了一声。
      “大夫怎么说?”少年紧了紧手中油纸伞,“我的意思是……祈公子为何不将那位公子送到医馆?”
      为何要……亲自照顾?
      明明是如此冷情的一个人。
      祁星神色冷淡,“你的话太多了。”
      少年心一紧,咬唇道,“可祈公子不是有要事在身么?他如此……岂不拖累了公子。”
      祁星停下脚步,目光冰冷的看向他。
      远处河面船只摇摆,山影重叠,阿言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细雨纷飞,朦胧的雨丝飘洒在街道上,来往的行人撑着伞,拥挤得从石桥上走下来。
      他紧了紧披在肩上的外衣,正要关上窗户,手忽然一顿,目光落在了客栈门前的两道身影上。
      竹青色的油纸伞,描梅淡雅的油纸伞,一左一右,仿若天生如此。
      阿言垂下轻颤的睫毛,忽然觉得天气冷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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