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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05章 异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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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好好接待少欢,君别特意命人做了一大桌好菜,还从楚汀那里顺了几坛好酒。待到约定时辰,少欢果然准时到场。
未见时还好,一见到她,君别就没由来地紧张了,唯恐自己言行举止有丝毫不妥怠慢了她。她不知道少欢看似表情漠然,实则更加拘谨。二人独处一屋,又是半生不熟,也不知是否会冷场……
“师妹请随意。”君别一面引她入座,一面道,“我从师傅那里得了几坛上好的女儿红,若不是借你的光,他也不会这样大方。”
少欢眼中一亮,君别瞧见,也高兴起来:“美人美酒,今夜美不胜收。”
这话说得直白,少欢有些自嘲地笑笑:“酒可能是好的,人却未必。”
月光洒在那白皙的面容上,她落寞得有些憔悴。
许是两人独坐,距离拉近,君别大胆道:“你是美人,就是好人。”
少欢正在斟酒,闻言浅笑一下。
君别有些傻了,原来她也会笑?
原来一个人笑起来,那么美。
“师姐说笑了,若是好坏这么容易分辨,倒也不是件坏事。”少欢说。
“你笑起来真好看……”君别痴痴道,“只是第一次见。”
少欢心跳骤停,这个家伙,为什么会说话总是那么……直接?
她举杯一饮而尽,掩饰自己的无措。
君别陪着喝了一杯。
少欢吃得很少,酒却一杯杯地喝。君别默默地看着她,很想跟她多说点什么,多问点什么,了解她,靠近她,走进她的世界里。
但眼前这个人,总在抗拒着身边的一切。
“师妹,你为什么来冰炎岛?”君别问。
少欢沉吟片刻:“为了一个约定,为了不得不做的一件事。”她神色有些黯然。
君别歪头看着她,说:“我也一样,为了一个约定,为了不得不做的事。看来我们一样,身不由己。”
少欢道:“身不由己?无论做什么,都是自己选的。我从未觉得身不由己。”
“有些事就算自己不情愿,也一样要做。”君别分辩道。
“那说明比起自己的不情愿,你更不能面对不做带来的后果。一样是趋利避害的决定,怪不得别人。”少欢却也不让步。
君别托着腮凑近她:“原来师妹也会说那么多的话。”
少欢闻到她身上有股淡淡的香气,丝丝入鼻。感觉太过亲昵,撇开脸不与她对视。
君别笑了:“师妹好像藏着许多故事,可否说给我听?”
少欢握着酒杯,看着上面泛着月光的细细涟漪:“人在江湖,不过那些事,脱不了俗,没什么可说的。”
“就说些俗事,我爱听。”君别道。
少欢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喝了酒兴致高,还是凤于涟的出现影响了心境,又或者是不太擅长应对这样刨根究底厚脸皮的家伙,她并没有沉默多久,淡淡开口:“我无父无母,养父母已去世数年,浪迹天涯而已。”
君别定定地看着她举杯的手,那双手,白皙却粗糙,十指都有厚厚的茧,如美玉裂痕、名画污点。
这样的遭遇,这样的年纪,这样的武艺……难以想象她是怎样度过那漫长岁月。
君别一下子情绪低落,心中的隐痛不断蔓延。
“同情我?”少欢语带嘲讽。
君别不肯用那样的词:“佩服你。”
少欢站起来,缓缓走到窗边,仰头望着天上那轮明月。
“不要再靠近我了。”她说。
君别望着少女沐浴在月光下的柔弱身形,感觉她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
“怎么?”君别明知她要说什么,却也非问不可。
少欢凝视着她,那双清澈的眸子仿佛能看透她的灵魂。
很快,君别瞳孔一紧,察觉到身上的异常。真气在奇经八脉中不受控制地乱窜,心法无法运行,身体动弹不得。此时若有人不轨,她强行动用真气,不死也要重伤。
少欢轻描淡写:“论剑术,你我不相上下;论武功,我也不敢轻视你。但我却可以轻易取你性命。”她走近,低头与她对视,欣赏她眼中的慌乱。
“我明白了。”君别长叹一声。
少欢右手按在她肩头,一股磅礴霸道的真气涌入体内,引着君别体内的真气顺着奇经八脉流转,如此循环两个周天,终于稳定下来。
“我们是不一样的人,不过,我们也很相似。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了。”君别镇定地说,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气质是假不了的,那种奇妙的吸引力,难以言喻,但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
少欢没再说话,君别不在乎她是否在心里嘲笑和否认,自顾自换了话题:“今天那位姑娘,你对她太薄情了。”
“所以才说不要靠近我。”少欢看上去满不在乎。
话题绕了一圈又回到这里。
君别替她斟了一杯酒:“那就要看你逃不逃得开了,至少你救了我一次,这份恩情,我是不会忘的,我们逍遥山庄都不会忘。”
“不足挂齿。”
“我的性命,怎么可能不足挂齿?”
“……”
“这一次我离开冰炎岛,不知何时再回来,师妹你可要记挂着我。”
无声的拒绝。
“师妹,师傅那人,又懒又小气,你要多多压榨,他才会给你好东西。”
“……”
“师妹,偶尔也要跟师弟师妹们说说话,我走了,你一个人在这里,别太孤单。雪苑的桃花虽好,东阁的桂花、西阁的樱花、主宫的腊梅,也各有风情。”
“……”
“师妹,西阁的好酒最多了,你让师傅下次和陆风比试的时候带上你,顺两坛陈年老酒不在话下。”
“师妹……”
少欢终于没忍住:“你这是要去死吗?”
君别看着她,眼睛亮亮的。
少欢好像第一次认真看这个人。眉目如画,明眸皓齿,一颦一笑都是美好的样子。她的眼里能装下所有星光,在暗夜里犹如灯塔。
需要多少幸运,才能累积成一座幸福的灯塔。少欢羡慕她无忧无虑的模样。
这一夜,君别大醉。胡乱说了许多话,却又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表达什么。只记得最后被少欢抱到床上时,任性地抓着她的衣袖,絮絮叨叨地重复着一句话;只记得那人的目光从讶异缓缓转为温情,模糊中,仿佛听到她一声叹息。
次日醒来,在床上坐了半晌,多少有些忘记自己前夜说了什么,只是所作所为,想想就羞耻。
“啊——”到底怎么了,面对少欢的时候,为什么理智都不够用了?
带着纷乱的思绪,君别踏上了离岛的小舟。
一靠岸,阿执便来接应。君别听他汇报了近期行动,一切都在计划之中,点头道:“你们就在长良郊外待命,继续监视。”
“是,少主。”阿执应下。
君别见他脸上有犹豫之色,便问:“有话直说。”
“夫人得知少主被刺杀一事大发雷霆,命属下护卫少主左右,片刻不离。”阿执说。
君别扶着额,想了一会也没什么正当理由拒绝,只好说:“也罢,你跟我去镜湖小筑吧。”
“是。”
二人策马狂奔,赶了几天路,到达长良。
长良城一片繁华,许多门派和势力都在此设有据点,君别手下的人分散在各大客栈。客栈往来人口最多,消息灵通,是武林人士极为重视的消息聚散渠道。
君别在客栈中召见了手下,翌日便带着阿执前往镜湖小筑。
镜湖在距离长良最近的一个小镇郊外,北依祁山,漫山枫树,蔚为大观。不过自从镜湖小筑的主人看上这片宝地,寻常人就再难靠近了——她把方圆十里全部买下来,只为了保持镜湖小筑的清净。
眼看到了卫子瞳的地盘,阿执发了一枚信号,二人才小心进入,避开层层陷阱,到了镜湖边。
正值日中,湖面波光粼粼,一座木屋浮在湖中心,为日光所环绕。
两列侍女早已等在湖边,她们表情安详,无声地将客人请上船。君别和阿执立定,两名侍女从容不迫地开始撑船。其他侍女分别上了另外两条船,一左一右,跟在客人的船后。
到湖中心,船只靠在木屋旁,君别命阿执在船上等候,独自去见卫子瞳。
虽是木屋,却极为讲究。掀开珠帘,便见到卫子瞳最爱的一座屏风,其上着墨为青山绿水一叶扁舟。绕过屏风,地上摆着棋盘,黑白子交战正酣,卫子瞳不假思索地轮流落子,就像仅仅只是在摆放棋子一般。
君别坐在她对面,抢着替她落了一子,局势虽然还未变化,卫子瞳却停下来,凝眸细思,直觉告诉她,危机就在前方。
她想了好一会也没落子,君别不催,只当个没事人似的打招呼:“好久不见,你的棋艺还未见长。”
“见没见长,赢了我再下结论。”卫子瞳“嗒”地一下落子。
君别随意地笑笑,仿佛早已料到她的路数,开始步步紧逼。
不多时,棋盘上风云变幻,黑子攻势凌厉,掌握了大半壁江山,将白子切割得四分五裂,眼看就要被各个击破。
卫子瞳丢下棋子,狠狠地瞪君别一眼:“说吧,这次又是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