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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登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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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一月的某一天。
“启禀盟主,武公子今日去云滇访友。是五毒教的吴元公子。”
“嗯。”
第二天,
“启禀盟主,武公子今日去了杭州,找了X猎户。”
“嗯。”
第三天,
“启禀盟主,武公子今日还在杭州,和X猎户喝酒聊天。”
“嗯。”
第四天,
“启禀盟主,武公子今日在杭州,和X猎户出城狩猎,傍晚回城。”
“嗯。”
第五天,
“启禀盟主,武公子今日在杭州,同样是和X猎户出城狩猎,傍晚回城。
“嗯、、、、、、”平日的一声应答,变成了沉吟,处理盟内日常事务的笔停顿了片刻,才又开始再度行云流水,“唐门会想知道,永乐准备改行当猎户的。”
“是。”
第六天,
“启禀盟主,武公子今日被唐门师兄带回了巴蜀,被罚抄书了。”
“嗯。”
第七天,
“启禀盟主,武公子今日在唐门抄书。”
第八天,
“启禀盟主,武公子今日在唐门抄书。”
第九天,
“禀盟主,虎崽已经断奶。一直都按照盟主吩咐,喂食、照顾的人穿的都是武公子的衣物。”
“很好,辛苦了。”
此时,例行回报的人来了,“启禀盟主,武公子今日溜回杭州了。”
“那把虎崽托X猎户卖了吧,留着无用。”
“呃?是,遵命。”
——
未时江南三叶府
“盟主,武公子来了。”
“叶叔!”武雅刀要进帝王州,从来不会有人阻拦。
天青色的身影一闪,叶知秋便看见了少年灿烂的笑颜,今日他头顶还多了一只灰蓝底黑条纹的小虎崽。
武雅刀几乎是蹦着进屋的,心情好得不得了。连见到唐二也真心实意的叫了一声:“师兄!”
“乖~”一向行踪诡异的水龙吟盟主,出现在哪都不奇怪。
少年随后蹦到正主身边,“叶叔,听X猎户说,阿黑是你托他卖的?”
“不错,日前捕获的。黑虎难得且与人同寿,不过我本无暇照顾,留着也无用。”
“那叶叔把它给我呗!”少年两眼放光的看着默默喝茶的叶知秋。“五毒教的小白多威风!我前几天一直找X猎户,就想自己抓一只。可惜捕捉和猎杀完全不是一回事,最后不知怎的还被大师兄知道,抄了三天的书、、、、、、”少年想起那厚厚的,一本又一本的书仍然心有余悸。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看!阿黑和我多亲!”武雅刀挠挠头顶上小虎崽的下巴,小家伙也和配合的“嗷”了一声。
“嗯、、、、、、”叶知秋适时的应了一声。
“叶叔就答应吧!我给你酿几坛好酒,给你当打手。只要我能做到的随便说!”
叶知秋还什么都没说,自家小师弟就把自己卖了个干净。唐二一旁笑眯眯的看着,完全不打算这时候插嘴。
“永乐想要,我自然是给。”
“叶叔太好了!”少年这次真蹦起来了,“我要去和吴元炫耀一番!”少年一边和已经瑟瑟发抖的小老虎玩着“你抛我飞”的游戏,一边风风火火的跑出去了。
“若晚上还在江南,记得回来吃晚饭。”
“知道了!”
叶知秋目送着天青色的身影离开。
“唉!我可怜的小师弟。”唐二夸张的哀叹道。
“唐盟主当真以为永乐不知?”叶知秋笑道:“他只是惯会了装糊涂。”
“、、、、、、”即便是唐二,此时也分外想翻白眼,原来是刺激孤家寡人的来着。
放眼恢弘霸气的帝王州,本来像叶知秋这般有野心,有手段的人是唐二最不想接近的人。
“可是我就这么一个看得顺眼的小师弟啊!”
勉为其难来一次三叶府也是值得的。
“管小师弟是真傻还是装傻。”唐二不打算再计较这个,“人各有路,是不该被卷进别人的狂风暴雨里的。”
“唐盟主是看轻永乐了。”叶知秋如此说道。“不过叶某既已许下承诺,自当保永乐一世无忧,他不想的,我绝不勉强。就算是我的正义,也不会成为他路上的风雨。”
“叶盟主一诺千金,也不要唐某在此唠叨了,告辞。”
叶知秋看着配剑孤鸾,轻声道:
“永乐,永世安乐。”
——
黑虎与人同寿,生长自然也会比普通老虎要慢,一月之后还是和一个月前差不多。在某个风和日丽的中午,武雅刀在芳草萋萋的东越郊外遛虎。
武三岁一路上不停捉弄阿黑,引得将其视为血亲的小老虎都炸毛,准备用一口乳牙与他决一死战。少年哈哈大笑在前面跑着,又,忽然停下。
习武之人大都耳聪目明,武雅刀听到了附近有人声:“似乎是有人受伤了。”这样说道,然后抱起正用他的鞋子磨牙的阿黑,放在肩上,纵身而去,
武雅刀在不远处的小山坡下看见了一个老人家,老人身上带着草屑和泥渍,正抱着右腿坐在地上,身边还有一个倾倒的背篓和洒了一地的草叶,看样子像是从山坡失足滚下来的。
“老人家,可是受伤了?”武雅刀走过去问道。
“似乎是扭到脚了。唉,老啦,老啦!从这种小山坡滚下来,就站不起来了。”
“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既然是宝,那自然精贵。”
老人被武雅刀逗得大笑起来。
武雅刀虽然没学过什么医术,但江湖行走之人多少都会处理一些内伤。老人是扭到了脚,他做了简单处理后就着下蹲的姿势转身,“老伯指路,我背您回去。”阿黑顺势跳到了武雅刀头顶。
老人的回答迟了片刻,他捡起了背篓,双手搭在少年肩上,“谢谢喽!”
武雅刀顺着老人指的路来到了一处,篱笆围着一大一小两间茅草屋,正有一个布衣妇人在茅屋外的空地上给菜浇水。待武雅刀更走近些,妇人才发现来人,先是一愣,然后扔掉水桶急忙跑过来,“阿爹!”
虽然知道妇人是冲着背后的老人叫的,武雅刀还是尴尬的抬眼望天。
、、、、、、
这里住着一对夫妻和一个老人。丈夫每日上山打猎,媳妇在家把大小家务都包了。老人是不愿闲着便外出采药,没想草药没找到多少,倒是不走心摔了一跤,被媳妇一通好骂。骂声之中都觉得分外尴尬的一老一少相视苦笑。
妇人直到觉得口干的时候才惊觉自己怠慢了客人,连忙泡茶,又是赔罪又是道谢的。武雅刀笑容含蓄的接过茶碗。
之后妇人注意到了觉得自己被忽视了的阿黑,虽然百兽之王令人胆寒,但若这只百兽之王还没有你膝盖高那就另当别论了。
“啊!真是只可爱的小猫!”
“嗷!”未来的百兽之王也是有尊严的。
“还不怕生,都开始和我玩了。”
“嗷嗷!”阿黑表示乳牙伤不起。
幸亏阿黑转移了妇人的注意力,老的和小的都同时松了口气。老人家偏头对武雅刀说:“虽然没什么好东西也请公子留下用顿晚饭,当是老头子的一番感谢。”
“老伯客气了,不过我要在天黑之前回城,好意我就心领了。”大晚上的看地图可麻烦了。
“走什么走!留下来吃饭!”老人还没开口挽留,耳尖的妇人就先一步的开口了。“我们虽然是一介布衣,但还能让恩人露宿野外不成?”妇人极有气势的叉腰站在武雅刀面前,正好挡住了门外的光,面目模糊却显得意外的魁梧。
“那、、、、、、那就打扰了。”
“好,我家那口子要回来还要些时候,奴家先去弄些小菜。”妇人爽快的迈步出去。
“公子真对不住了,我家这媳妇、、、、、、”老人摸摸鼻子。
“哪里,我还要谢老伯的晚饭呢。”武雅刀笑道,抬起茶碗一饮而尽,老人又为他倒上。
武雅刀再次伸手去拿茶碗,却在碰到碗沿时手一抖,最后茶碗被他整个拍飞出去。自己也在茶碗飞出去时夺门而出,只是冲出去没几步就半跪了下去,不再有动作。
老人冷眼看着一切发生,在武雅刀动弹不得之后信步走出去。此时,茅屋小院内已经围满了抬着大刀的人。
“哈哈,没想到我也有让人费心陷害的一天。”武雅刀用最后了力气转了个身,对着老人瘫坐在地。茶水里药的药效会随时间越来越大,再过一刻钟武雅刀就得“五体投地”了。
“你与叶知秋行龌蹉之事时就该知道又这么一天!”人墙开了一个口,走进一个美艳的女子,虽然样貌没有一丝相似,但看衣着这位就该是之前那位彪悍的妇人了。
“原来是找叶叔的麻烦啊!”武雅刀悠悠道。“还特地用药让我不能行动,看来是想威胁我大帝王州的盟主,真是不自量力。”
“哼!帝王州又算什么,我、、、、、、”
“退下!”老人看了一眼女杀手。
“、、、、、、是”自知被套话的女杀手很恼怒,瞪了一眼武雅刀,后者回以腼腆的微笑。
“我们本不欲与巴蜀唐门结仇,不过想来唐门应该会感谢我等为其清理门户才对。”老人目光重新转回到武雅刀身上,因为成事之前做足了准备还有特地准备的药,他不担心会有救兵或什么武雅刀自己能用内力解毒的状况。“年纪轻轻,身手尚可。加以时日也能在江湖闯出点名堂,何必同一个有妇之夫纠缠不清,同勾栏小倌一般以色事人”老人本不是多言之人,不过江湖人总是直脾气,看不惯就直接说了。
“哈哈,老伯以前是教书先生或是和尚不成,这时候还要劝诫他人。还是想转移我注意,趁机抓我?”
“哼!小子无知,以为挑了一些不入流的匪帮就天下无敌了吗?”
“你们,也太小看帝王州的盟主大人了。”
老人只听武雅刀话音一落,便是一阵利器破空之音。利刃撕破血肉,躲避不及的人只能倒地哀嚎。老人躲过暗器后回头看了一眼,被破坏的茅草屋里是唐门特有的傀儡,却不知武雅刀是什么时候放的。
此时武雅刀已经离开包围圈,好端端的,似笑非笑的看着老人,“虽说唐门已经不用毒了,但老人家没教过别人一句‘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吗?”
“你早就察觉了。”不然也不会神不知鬼不觉的安置了傀儡。
“我只是保证自己能在酉时回城而已,既然说不通,那就杀了吧!”武雅刀很是轻松的说着有关杀人的事。
“真是传闻有误。”真正的武雅刀不止为人精明,还并非一个心性纯良之辈。
“不过顺意不顺意的区别。”少年笑着抽出后腰的扇子,挥手一张,扇面上一狰狞鬼面即将破纸而出。“还有,之前的废话让我很不开心。”
那只从地狱爬出的恶鬼,成了不少人活在阳间的最后一眼、、、、、
打入四肢筋脉的暗器断了逃跑的可能,咽下涌上喉头的腥甜,这次换成他瘫坐在地望着敌人。
少年信步而来,一身天青丝毫不染,与落后他一步浑身是血的傀儡少女形成刺眼的对比。公子依旧翩翩,现在却如同地狱修罗。
“没想到你这个年纪就掌握了唐门绝技,‘万点繁星’。是我看走眼了。”
“都说你小看叶叔了,他是那种能被你等蝼蚁威胁到的人吗?”武雅刀懒得和将死之人多废话,甩手将暗器打入老人眉心。
“嗯,时候不早,该回城了。”这是和叶叔的约定,叶叔不会在他身后放一条甩不掉的尾巴,但他每天必须回离自己最近的城,好让城内眼线回报其行踪。
——
现在已经过了平日里回报少年行踪的时候,但叶知秋仍未收到任何消息。
最好是少年贪玩忘了。
“禀盟主,东越的眼睛在郊外发现一些尸体,查明身份都是现下与帝王州有纠纷的帮派。都是死于唐门暗器。”
“还有呢?”早上回报少年曾在东越城里,地点倒是对上了。
“他们还在现场发现刻有武公子名讳的指北针。”
“、、、、、、”原来是迷路了。叶知秋带上孤鸾,大步走出屋子纵身消失在夜幕中。
、、、、、、
叶知秋最终在东越郊外的一处山头找到少年。他总喜欢待在高处,一个像猫儿的习惯。
此时,少年抱着一酒坛子坐在断崖边,面容模糊于被山风带起的长发中,茕茕独立。他正对着黑乎乎一片的荒郊,和更远处,灯火炫目的东越城。
“我明明已经站在最高的地方,却没看到三叶府,也看不见你。”说完,少年转身扑进了他怀里。叶知秋一手提住被少年扔出的虎崽,一手轻抚着少年正在颤抖的背脊。
想嘲笑一下这个竟然还会哭鼻子的小鬼,不过最后叶知秋也只是厚道的叹气,然后说:
“那你就在原地等着,我会来找你的。”
、、、、、、
“我娘,是个青楼女子。总说那个男人很爱他,总说那个男人会有一天来接我们。”
那个男人或许遭遇不测,更可能早就忘了风花雪月里的应景之辞,小雅刀一直在行院中长到五岁。
五岁那年,早被生计磨得满面愁怨的女人忽然有了一丝笑容。
孩子,今晚外面街上有庙会。各式各样的花灯,酸酸甜甜的糖葫芦,你最想要的妖怪面具。我们出去玩吧,拉着我的手,不要走丢了。
庙会真的很好玩,小雅刀恨不得多长两只眼睛,人声鼎沸,灯火绚烂、、、、、、几乎要被这些勾去了魂儿,但他还记得娘亲的话,牢牢的抓着娘亲的手——忽然,一股外力让手里一空。再回头,什么都看不见了。
这里有很多人,很多房子,却没有一个是自己要去的地方。看不见娘亲,看不见自己的家,就算迈出步子,又能去哪呢?
小雅刀在原地待站了两天之后被自家大师兄捡回唐门,再之后就有了看不到目的地便迈不出步子的毛病。
“、、、、、、在学会看地图之前,老祖宗就让大师兄教我轻功,跳得更高看得更远嘛!不过之后就有了地图和指北针、、、、、、这还是第一次弄丢、、、、、所以、、、、、、”
背上的小鬼企图为自己哭鼻子的事找原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发现不管怎么解释都很丢人,说话声越来越小,最后就直接哼哼。
“对了!”武雅刀明智的转移了话题,“叶叔是怎么找到我的?”
“还记得我送你的扇坠叫什么名字吗?”
“、、、、、、”背上一阵小动作。
“咳!当然记得,叫复、、、、、、鸣。”
“还好扇坠上刻了名字。”叶知秋帮少年说出了心声。
“咳咳!嗯,嗯,挺好的、、、、、、”
“它用的是当年铸造‘孤鸾’剩下的陨铁,两者可以相互感应,名字取的就是‘鸾鸟复鸣’之意。”
“好名字!真是好名字!是叶叔你取过最好的名字!以后我就可以找到你了!”少年激动的搂紧了叶知秋的脖子。
“咳咳!小鬼快松手!”
、、、、、、
男人背着少年一步一步的前行,只听其中久久不停的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