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序〗春暖花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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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说过,雪化了,就会是春天.
可曾见过漫天飞舞的皑皑大雪？可曾见过玲珑剔透的冰城雪海？可曾见过倾国倾城的冰雪女王？在大陆的最北面，那里曾有一个被遗忘的白雪国度，美丽得如同奇迹.
即使过了很多年，琉璃始终记得第一次看见漫天飞白的震撼，彻底的纯粹几乎可以灼伤眼睛一般，一望无际.
诺亚，那个传说里的白雪国度，艾斯恩特大陆极北的最后一个小镇，也是琉璃出生的地方.
此时，琉璃正站在传送点之内，隔着一层薄雾般的的金色望去，寂静的小镇如同一幅藏在记忆深处的古旧画卷一般，经历了几度繁华与落寞之后，终于回归了最初的清冷淡泊，仿佛从未有过任何改变.
其实琉璃离开诺亚已经有足足四个月了，她一路往南出了诺亚山脉，延着浩浩汤汤的尼日尔河西下，然后坐船去红岛与荆棘谷，路过拥有恶龙传说的巴布朗山区，一直走到艾斯恩特王国的都城——底比斯，大陆上最繁华的城市之一.
在那里，充满了欲望与奇迹，你可以选择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富可敌国的财富，千秋流转的名声，也可以学习艰深诡厄的古魔法，挑战大陆上最厉害的勇者，甚至还可以骑上飞龙，成立属于你的王国，只要你确定你可以，就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但是这些对于琉璃来说都不再重要，绚烂的繁华只让琉璃觉得莫名的恐慌，他几乎都快忘记了，为什么要去那里，为什么要成长，为什么要坚持行走，不顾一路荆棘一路坎坷，不能忘记的，是梦想.
梦想的色彩究竟是什么？
琉璃想了很久，却没有得到答案.所以，琉璃选择了开始他的第二次旅行，从底比斯出发，在那条一路走来的路上，曾有那么多因为无心而路过的风景，或许这一次，会走得更久，更远却不再迷惑.
闭上眼睛，琉璃可以清晰的想起诺亚的每一条道路，这不过是一个为新人设立的初级城镇，几条蜿蜒曲折纵横交错的小路绕过一座座红色石头搭成的屋子，把本来就不大的村落串成一个椭圆的圈.整条穿城而过的大街上零星的散布着几家系统商店，门前铺着厚厚的积雪.
在街道的尽头是木头做的城门与围栏，只有三人宽的城门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巨大的树洞，比起底比斯气势威严雄伟的高墙这就好似小孩子的玩具一般，没有丝毫认真的威胁性.
当然，常年高寒的诺亚山脉本来就是一道天然屏障，对于这个因为自然原因被与世隔绝的平凡小镇来说，外来的客人只会为村子带来难得的热闹，所以家家户户的村民们对于客人都是真心善待，不光可以随便蹭到饭吃蹭到床睡，有时顺手做一些小事也可以得到礼物的回馈.
即使琉璃知道这不过是系统的设定罢了，但每一次受到款待与真心的感谢时，琉璃仍会觉得亲切与温暖，那种干净得没有杂质的笑容就如同这里的白雪一样，纯粹得让人感动.
或许，这里真的是个好地方也说不定.琉璃微笑着穿过小半个城镇，轻车熟路的摸到一个用木头栅栏围着的院子门口，宽宽的屋檐下，满头白发的老头正孤单的望着眼前的热茶，悠悠的叹了一口气.
一定已经很久没有人来找过老头的麻烦了吧？琉璃这样想着，老头的样子好象又老了些，头发更白了，皱纹更深了，胡子更长了，看起来更像一个童话里的坏巫师.
你看，人不运动就会迟钝的.琉璃在门口站了好一会，老头始终没有觉察到他的存在，甚至连动也没有动过，只有茶杯上不断升腾起的白雾消散在寒冷里.
琉璃搓搓手，他穿着面料柔软的法袍，质地优良且轻薄，但好象并不太适合在这样寒冷的地方呆着，所以他决定不再等了.随便挑了根不太粗的栅栏，听「咔嚓」一声脆响，木头栅栏便残缺了一半落入琉璃的手里.
而听见这个声音的老头仿佛活过来了一样，敏捷的往上一蹿，举着歪木头拐杖就对着琉璃冲了过来.那拐杖就停在琉璃头顶的三分处，老头盯着琉璃看了半晌，终于恍然大悟，「你是那夜琉月璃吧？」
琉璃强忍住把木头扔向老头的冲动清了清嗓子，一道河东狮吼响彻诺亚的上空：「死老头，你从来就没有把我的名字叫对过！我叫夜月琉璃，不是夜琉月璃！」
声音嗡嗡的在天空回旋，琉璃觉得自己的耳膜都有些疼了，侧头一看，老头正蹲在院子门口捂着耳朵，一脸委屈的神色.没错，这个看起来很猥琐的糟老头就是诺亚的镇长先生，琉璃在诺亚出生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
后来，为了弥补自己受伤的眼睛，琉璃在老头家掰过一十八根栅栏，并且因此积累下了游戏里的第一笔财富.那天早晨，正当琉璃准备掰第一十九根栅栏的时候，老头忽然冲了出来拿拐杖在他额头一点，眨眼间天旋地转，待琉璃从天上摔落到地上时，已到了诺亚山脉以外的某个城镇，琉璃一夜成名.
于是，这种非常引人注目的出场方式在艾斯恩特大陆流传了许多年呀许多年.
这些事，琉璃都是记得的.可这些老头不记得了，他大概是真的老了，絮絮叨叨的同琉璃讲起以前的事，那个黑发黑眼的小姑娘总是穿坏新衣服，还不会缝补，总来问老头借了针线以后刺到自己的手.于是老头只好悄悄的在拿针线的时候把旧衣服换成新衣服，这样小姑娘就不用再缝补了.
琉璃在老头的院子里喝掉了三壶热茶，暖流流窜过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让他僵硬的身体恢复了生机.老头说得正高兴呢，手舞足蹈的，不知从哪摸出一套兽皮小围裙递给琉璃，「穿这个吧，穿上就不会冷了.」
有多久没有穿过新手装了呢？琉璃不记得了，他看着眼前的水镜里那个绑着辫子穿着兽皮裙的小LOLI，连眼神都好似带着天真，那张脸上丝毫没有时间的痕迹.琉璃茫然的看了一会，转身走了，手里，还拿着从老头家掰下的栅栏.
老头没有出来送他，走到第一个转角时，琉璃回过头看见老头还是坐在屋檐下，只是茶杯里不再有白雾慢慢的升起来.天空里下起小雪，晶莹的雪花覆盖在琉璃走过的路上，终于连痕迹都消失不见.
其实，老头一直不知道，琉璃之所以老喜欢掰栅栏实在是因为系统太可恶，对于一穷二白的新手玩家，尤其是参加第一批测试的琉璃他们来说，被作为新手武器的粗树枝足足可以抵得上琉璃的全部身家.
而且树枝的使用寿命远不住更粗更结实的栅栏木头，自从无意中发现这么一个财路以后，琉璃曾一度垄断市场，不过就此发家致富的梦想最终还是以被老头扔了出去作为结束.
那真是一段单纯，又美好的日子.
很久以后，琉璃再一次回到这里，那些熟悉的街道，挂着风铃的屋檐，还有老头家的小院子，红石头小屋全都变成了一片空白的废墟，如旧的风雪里，竟是连缅怀都无处申诉了.
琉璃漫无目的的在村子里游逛着，在这里连时间都格外纵容，事物和人都好似不会随着时间发生改变一样，他很享受这样的悠闲.路过维拉的奶奶家时，琉璃得到了一个苹果，晃过金大叔家又收获了一个面包，琉璃把这些礼物都收到背包空间里，即使他根本不会吃他也还是很开心，即使从他离开到回来还不到一年的时间也罢.
这些都让琉璃觉得愉快，笑容，无限拉长的时间，纯粹的事物，他带着温柔的心情，一路晃出了城门.
在诺亚城外不远处就是一大片银针松林，树上不时有积雪簌簌而落，地上则是堆出来的各种雪人，表情生动姿态各异，看起来相当有趣.其实，这片地图在新手玩家的眼里，应该是练级的好地方，琉璃就是在这里一点一点挣扎着长大的，他想起自己被雪球打到浑身湿透的狼狈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
笑声惊得城门不远处某团白色物体动了一动，琉璃后退一步正想念风之束缚的咒语才发现自己拿的不是平日里的法杖而是从老头家掰下来的木头.他撇了撇嘴角，然后空手画了一个侦察的符号.
侦察，所有职业都有的公共技能，一般情况下可以看到任意玩家与NPC的职业与等级，前提是只要该玩家等级不超过使用者现在等级或NPC非BOSS即可.而以琉璃现在的等级来说，基本上没什么失败的可能了.
问题是在于，琉璃的的确确是失败了，而且是连续失败了三次.琉璃又退了三步，BOSS，应该是BOSS.他小心翼翼的掩饰好自己的动作，虽然他打小在这长大，但这雪人BOSS今个还是第一次见到.想了想，琉璃决定还是主动出击，他握紧手里的木头在心里默数，一，二，三，带着劲道的木头破风而去直往雪人BOSS的头顶落下，近了，又近了，然后木头「咔嚓」一声，断了.
TMD这年头系统也造假？！琉璃还来不及怒骂就看见BOSS站起身来，很高大的背影，至少比琉璃现在娇小的女性身躯要高大多了，厚重的积雪一块一块掉落下来，砸进雪堆里形成一个个小坑.BOSS转过身来的时候，琉璃下意识的企图去寻找嵌着红萝卜的鼻子，可是他什么也没有找到.
那是一张人脸，而且还是很英俊的脸，五官端正，线条流畅，如果不是满脸都挂着细碎的冰凌的话，这个BOSS实在可以算得上相当难得的帅哥，至少在这个只有5%容貌调整的游戏里.
琉璃的眼神很直接，但BOSS的神经更大条，他甚至旁若无人的整理起挂着冰渣的斗篷，然后擦干净面孔，对上琉璃的眼睛里，竟流露出一种委屈的意味.真熟悉，熟悉到这张脸如果换一种表情，琉璃一定想得起他的名字，不，应该说虽然脸非常相似但整个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有没有吓到你？」BOSS的声音和他的脸也十分般配，温和带点磁性的声音总有那么点不容拒绝的蛊惑味道，那种类似吟唱的说话语调让琉璃分外熟悉.
「玩家？法师？」琉璃的语气三分怀疑七分确信，法师轻轻的笑了一下，本来就很好看的脸更加生动起来，对于琉璃刚才的莽撞他也没有丝毫追究的意思，淡定又温柔的表情让琉璃心里微微一动.法师伸出手，他的掌心躺着五朵通体透明的小花，花蕊幽蓝，呈现出冰冷的莹光.手指纤长，指尖是因为长期使用法杖以及画符号而形成的薄茧.
「可以把手交给我么？」琉璃还没有来得及思考身体已经自觉的作出了反映，他伸出左手，法师走到琉璃的面前，然后迅速的编织着什么东西.这时琉璃才发现，他比自己高半个头还多一点，近看其实有些单薄，不过这是大部分法师的通病.
在艾斯恩特大陆上，法师向来是高贵，优雅等名词的最好写照.他们通常穿着飘逸而做工精细的法袍，说话和念咒语时都有唱歌一般的嗓子音，他们还拥有攻击力高得恐怖无孔不入的魔法攻击.而大陆上最大的国家艾斯恩特就是一个崇敬魔法的古老王国.这样一个职业，怎么会不受欢迎呢？
综上所述，其脆弱的生命力与几乎没有的运动神经都不再是不可接受的重点了.
甚至很长一段时间里，法师的数量几乎是所有近战职业的总合，稍微中型的城市里一眼望去，金属铠甲很快就被淹没在各色长袍里，显得那么稀有.
但这些事实里，并不包括任何，自甘堕落的，以黑暗为神明的黑暗法师.
法师专心的做着手工，专心到没有发现一截黑色的衣袖仿佛不小心一般从自己的斗篷里滑了出来，银线绣出的复杂花纹绕着弯弯的月亮.这是琉璃如此熟悉的一个标记，在他放进背包里的那套同样是黑色的法袍上也有着同样的银色弦月——堕落者的标记.
或许是气质的差异太大了，又或者别的什么原因，琉璃并没有将法师与自己的同行们挂上钩.非常讨厌人群以及习惯黑暗生物的黑袍们，身上永远带着凌厉而且冰冷的气质，往往对不死生物比植物更感兴趣.而这些在这个法师身上完全是相反的，他用很庄重的礼仪把编织好的花环放进琉璃的掌心里，念出祝福的咒语，如同待情人般温柔.
「冰晶，这是冰晶花.」看见琉璃皱着眉似乎不记得植物名字的样子，法师很自然的叫出了花朵的名字.第一次遇见的事物只有叫出名字才能看到资料的规则给了法师一个很好的表现机会.琉璃重复了花的名字，一些简单的资料浮出记忆.
【冰晶花：性寒,微香,生长在天气寒冷的地方,茎分雌雄,数月一放,昼夜间便颓败,若花开时摘下,可用水系魔法保持.一般三到五株成片生长.香气有提神作用,适合于法系职业使用.】
凉意从手心丝丝蔓延开来，琉璃抬起头发现，法师正要转身离开.
转念之间，琉璃想到很多东西，黑袍法师，无法侦察到的信息，博学的研究者，这些毫无关联的词语打成一个结，好象随时会让真相破茧而出.「请等一下!」琉璃追上雪人的脚步，「可不可以告诉我这份礼物的涵义?」
法师回过头，很专注的看了琉璃两秒，他的眼神都是温柔得，让人忍不住脸红，「这真是个好问题...」法师再度微笑起来，「不过我确实没有想过，送过想送的人一份礼物，还需要理由么？.」
如果琉璃真的是小姑娘，那么现在他应该因为感动而心脏加速跳动，可惜他不是，所以他没有.他只是沉默的目送法师走到了传送点的马车旁，在法师登上马车时，他还是追问了一句：「你来这里，到底是为了做什么？」
法师的回答，从将关闭的车门里散进风中遥遥的传进琉璃的耳朵.
他说，「我只是想来看看,雪化了,会不会就是春天.」
琉璃翻过手腕，袖口的银色弦月看起来与花环如此相衬.
堕落的，以黑暗为神明的法师阿，死亡的安宁再不会眷顾你们的人生，四季不再更替，岁月无法流转.
原来，都是寂寞的人.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序〗春暖花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