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色盡頭》曾公子

69、第六十八槍《遺忘》

　　冥界，一如既往地讓人冰凍，滲入骨髓。
　　一群又一群的幽靈排列有致地跟隨著白遊神和夜遊神前進。大家的神色一青一白，毫無血色，垂頭喪氣,目光呆濟。
　　當中有個女魂，神色輕鬆，步伐淡定，留眉如畫，好像在散步一樣地態度，完全不像被人押困去輪迴的途中的悲慘靈魂。
　　經過一層有一層的關卡，來到孟婆的面前。
　　幽靈們十分遵守冥界的規則，默默的排著隊，一個又一個接住孟婆遞上的孟婆湯，乖乖的喝上。
　　到了這位女魂的時候，孟婆眼神一頓，帶點驚訝，但很快又消失了，若無其事的遞上遺忘前世的湯水。
　　這位女子沒有一手接住，她只是勾起顛倒眾生的笑顏，默不作聲。
　　年邁的孟婆扯動著乾裂的嘴巴，微怒道：「海洋魔女，你該不會又不喝望川水吧？」
　　「老太婆，一把年紀了，還這麼容易動怒，很快掛掉地哦！」心語抿嘴而笑，側身眺望遠方，在一片漆黑的地獄裡，似乎在等待著什麼，尋找著什麼。
　　「唉……前塵世俗皆是虛幻，何必再留戀呢？喝吧！」孟婆幽幽的嘆了口氣，她看得太多了，千世萬世，即使是妖魔，天神也難逃虛無縹緲的紅線。千條絲，萬條絲，月老無心地一個紅結，害了不知多少英雄美人。
　　「放心！小女子會喝的，只是時間還沒有到……那個人快來了，你就讓小女子再等一下吧!然後我……就會忘掉一切，不再繞纏。」心語垂下頭，憶起剛才在那個人懷裡的感覺，如山水畫氣息的少年，那匆匆的一眼，來不及的留念。她真的好想留在那個人的身旁，真的好想……可惜，千千年年，生生世世，他們注定有緣無分，今年是時候來個了結。
　　心永遠是他的，只有遺忘了的心才屬於自己。

　　「孤王，讓你久候了。」一道氣勢逼人的聲音響起，抬頭，映入眼簾是亭亭玉立的少女，王者尊貴，高高在上的孤寂與弱小的身軀形成強大的對比。
　　「小女子就知道你會來。」心語親切的說道，慢慢地走向前。

　　冥王不動聲色的打量的海洋魔女，胸口那片血跡讓人觸目驚心，雖然她剛剛就從水鏡的倒影看到在人間發生了什麼事，也不禁皺眉。她不明白，海洋魔女為何對一個男子如此痴心不變？
　　心語來到冥王的面前，冷不防地跪下，直直地雙腳著地，沒有卑微，沒有傲氣。
　　難以想像，驕傲的她向下人跪，讓在場的陰差吃驚。
　　「吾王，小女子求你一件事。」心語直明有事相求。
　　「孤王，不可破冥界的規則。」冥王一語道破沒有商量的餘地。她知道心語所求之事，魔女之間有著微妙的關係，有時候可以知道對方在想什麼。可是自己是一個王，一個要對百姓有交代，值得當千萬鬼魂之兵的王。
　　心語一聽，神色黯淡，她最後的要求，無法達到，是一輩子的遺憾。
　　「如果，是用黃金魔女的身份……五百年後，我答應你。」冥王語氣一換，笑道。
　　王者要對一切的人和事有交代，可是魔女的身份卻不用。
　　心語一聽，破涕為淚，急忙道謝，輕聲道：「沒有關係……時間不是問題……小女子只是想要他開心……」
　　她拭掉苦澀的淚水，深深看了黃金魔女一眼，轉身，拿起一碗孟婆湯，一飲而盡。
　　冥王在旁邊一直沒有離去，她看著那一身如楊柳扶風的身影，爬上梯級，筆直的跳下輪迴之道。
　　下一世的齒輪，開始轉動。
　　「再見……我的姐姐。」這一聲告別輕輕的，細不可聞，卻是屬於魔女之間親如姐妹的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