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三郎》谢清一

29、第二十九章

　　梅凌垄此言一出，似乎又回了先前活泛，抬头道，“二郎。我猜普天之下也不止方家这一门是能练的法子。方家的也未必好。何必给我家二郎留个隐患。”
　　“你既然瞧不起我家的东西。你有本事就一辈子都不要看。”也不知方媮什么时候醒了，见梅凌岱不在，提步就寻了过来。
　　梅凌岱时时祭扫之处她自然知道，寻了几处不得之后便径自往这处追来，正听他推辞，不觉气不打一处来。
　　梅凌岱一心挂在三郎身上，察觉时方媮已经近了，见他满眼笑意，像是早已察觉，便知道他是故意这样编排，不由哑然失笑。
　　要知是人都有些敝帚自珍的习惯，方媮听自己好不容易变着法塞给他的东西被他看轻，心中恼怒岂是一句两句会发泄尽的，这时也不顾二郎还在身前，仍旧骂道，“你一辈子别看。也别练。你受了伤得了病死了也活该！”
　　“不看。不看。”梅凌垄似乎也不见怒，从怀中掏出自己默了半日的那份文稿递给了她笑道，“九娘拿回去吧。”
　　方媮抓着往地上一摔，踩了几脚才又道，“你摔了这个有什么用。假惺惺的。不还在你心里头记着呢。你现在把这个给我，改天找地方偷偷的练去了。到时候不还是偷了我家东西。”
　　“这我可没辙了。”梅凌垄闻言仍旧笑道，“记下了我也忘不掉。你说这可怎么是好？”
　　方媮先前被他气得有点急，发作出来反倒冷静了，一看梅凌岱也不见生气。
　　于二人而言，梅凌岱的年岁稍长，自顾自就认了兄长角色，此时所见无非也就是弟弟妹妹在拌嘴笑闹，非利害关系自没什么好生气的。
　　方媮见他不恼，心中窃喜，话音却是软了，“二郎。你这三郎狡猾。你可不要总听他胡说八道。也不许。”
　　“不许什么？”梅凌垄突兀拦住她的话头笑道。
　　梅凌岱摇了摇头，心知方媮自然会着了他的道。
　　果然方媮心思未及他灵活，接下话头便道，“也不许你学这三郎偷奸耍滑，不然我可不理你了。”
　　梅凌垄果然转眼笑道，“二郎。这九娘太严厉。你得提防了。”
　　方媮眼睛一横，却是憋了一肚子气骂也不是，不骂也不是。
　　幸得二郎解围，训了三郎几句，“别气她了。她还小，比不得你皮实。”
　　梅凌垄立时住了口，目光一转笑道，“二郎我有件事也可以让你猜猜。你听不听？”
　　“嗯？三郎也藏着宝贝了？想考二郎？”
　　“考也算不上。”他目光在二人之间回顾片刻又道，“二郎知道三郎喜爱显摆。这也没多少好显摆的。九娘是否记得我说过周身机括？”
　　“不下百处。”方媮嗤之以鼻，“在你家二郎之前吹牛也不打打草稿。百处，你倒是数给二郎看呀。”
　　“百处自然不少。但得二郎数。看二郎能找出几处。二郎愿不愿？”
　　“三郎有这精巧？哪有人告知旁人自己身上有多少机括的？”
　　“二郎又不是外人。知道了也不会提醒敌人知道。至于方家兄妹想是也不会。六郎更不会了。”他言及陈璞，不由自主添了个又字，倒是让梅凌岱眼中一亮。
　　至于方媮早就有几分好奇，这时比梅凌岱想猜之心倒是多了不少。
　　“三郎既然这样殷切。二郎。你就猜猜看。杀杀他的锐气才是。你都猜出来才好。”
　　梅凌岱见状笑道，“三郎想让二郎猜也不能立在这处。”
　　“当然得回去。”梅凌垄抬手抓着他的手笑道，“看我家二郎眼力如何。”
　　也不知他打了什么主意，他真兴致勃勃回去正襟坐于屋中，展臂笑道，“二郎。”
　　众人见他面目似笑非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方媮更觉不快，“我寻出了告知二郎算不算？”
　　“也算。”
　　“十七郎寻出了？”
　　“也算。”
　　“六郎呢？”她正沾沾自喜，自己反口又道，“六郎护着你。他不算。”
　　“行。都听二嫂的。”
　　方媮当仁不让摘了他左掌笑道，“我只寻这上面的。”
　　方十七见状立时道，“九娘。别过了。”他心知妹子于他不算对盘，这强拔了手掌也是莽撞了。
　　“若不是我把这上机括撤了。九娘怕是得另寻人结冥亲了。”他眉目却不觉气恼，仍旧笑道，“掌上一共十六处。九娘都指出来试试？”
　　“指尖五处。掌心三处。手背两处。关节，三处。不，四处。还有。”她终究是个女子，十分细致，找寻机括不难。稍稍翻转已找了十四个。余下两处翻了半天也没翻出来。
　　梅凌岱见状笑道，“还有腕掌接驳处。三郎心思的确不差。做在接驳缝隙之处。”
　　“嗯。二郎再猜。”
　　众人遍寻着猜了大半，正自有些找寻之乐，见他目中含笑，“余下只许二郎自己找。二郎。借你房中用用。”
　　“二郎不想猜了。三郎就说罢。”
　　梅凌垄便道，“那好。二郎至多还能猜出的有三十三处。余下最后三处。二郎，兴许你得有些时日才能找到。”
　　梅凌岱闻言低声叮嘱道，“三郎不许胡来。”
　　“二郎。这三处是我救命的。我不能告诉你。谁都不告诉。或者哪天遇到了伤你的人，用它替你讨个公道。”
　　“怎么不听劝。惦记着这些事。”
　　“知道不听劝就不用劝了。我长这么大，听你的次数也不多。我就爱与你背着走。”
　　“还得意上了。”梅凌岱心道这似也无可厚非，只是当他少年心性，有哪些有趣的玩意就急着展示给亲人看了同乐，抚着他的发间笑道，“你喜欢。背着就背着。二郎不生你气。”
　　也不知为何闻言他目光似闪过一丝恨意，“二郎不气三郎就放心了。”语闭他双臂一展，埋在梅凌岱腰间道，“二郎。三郎往后说不定还会做许多错事。二郎都会不气？”
　　“你做多少错事。也还是我的三郎。我这世间也只得这一个三郎。旁人的事，错的对的与我干系也不大。三郎就算是做了错事，在二郎眼中也是对的。”
　　方媮哪里料着这个对自己颇为严苛的梅凌岱会说出这样无责任的话来，登时又不知怎么妒劲儿上来了，“我以后也出去尽闯祸。你替不替我收些烂摊子？”
　　“九娘玩笑了。”梅凌岱自觉这二人攀比有趣，闻言笑道，“九娘乖巧。哪里像三郎那样顽劣？”
　　“她？乖巧？”
　　梅凌垄与方十七同时诧道。
　　“九娘甚是乖巧。只是少年心性了些。少年本好玩乐。”
　　方十七这回算是知道梅三郎的坏脾气是哪来的了。先前据他所言，家中娇惯他的人只有更甚于二郎的。怎么会不把这人的性子养成乖僻难交的。
　　这么看来，九娘倒实实在在算是乖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