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沐秋瑞

8、最后的联系

　　白天萍打了一个电话给我，让我有空去一趟宠物医院，沉重的语气让我下了班立刻从医院拦了一辆计程车直接赶了去。
　　萍的办公室里，读片机上插着一张长骨的X光片。我走过去，萍让我坐下。
　　“我们为pug作了一系列的检查，……发现它得了骨肉瘤。”萍的语速很慢，似乎在斟酌着字句，就像我经常做的那样。只是，这次的病人家属成了我。
　　我有些震惊，骨肉瘤这个词，自从医师资格考试之后就再也没有触及到。我开始从脑子里搜索关于这个病的有关情况。
　　“你的意思是说，要为pug做手术，锯掉那条病腿吗？”我懊恼地发现，我只记住了这些。
　　“很遗憾，我们发现肿瘤细胞已经转移，并且引起身体代谢机能的明显下降，所以，已经错过了手术时机。”
　　我望着萍，我想，这才是她吞吞吐吐的真正原因吧！
　　“那么，它还有多少时间？”我深呼吸，尽量让自己的心情平静，试图以一个专业人士的身份提问。
　　萍推了推挂在鼻子上的眼镜道：“理论上说，还有半年到一年。可是……那样的话，肯定需要药物维持，就像我们人类一样。而且，那是一个非常痛苦的过程。”
　　“所以？”我发现我的呼吸紊乱了起来。
　　“所以，为了减少pug的痛苦，我还是建议……安乐死。”
　　安乐死，这个在医疗界备受争议的词，却在宠物医院里那么坦然地使用着。
　　“我想去看看它。”

　　不像其他笼子里的宠物，pug躺在自己的笼子里，还是那么有气无力。我想，它一定是那么痛，一定痛苦了很长时间，可是，我这个粗心的主人竟然毫不知情！我内疚着。
　　Pug看到我，头微微昂了起来，我把手伸进笼子里，轻轻地抚摸着它那几乎没有毛的皮肤，轻轻地挠着它。就像从前一样，它享受着把眼睛眯了起来。
　　我叹了一口气，对着身边的萍道：
　　“你安排一个时间吧，到时候通知我。”
　　走出宠物医院，天阴了起来。
　　我想，雷雨就快来了吧。

　　回到家，我开始收拾起凌乱的房间。做点家务，或许可以让我心情平复。
　　那个角落，pug的狗窝空空的，主人不在了，狗窝也显得特别寂寞。狗窝的前面，仍然摆放着满满的狗粮，似乎在等待着pug饱餐一顿。
　　只可惜，pug再也吃不到了吧！
　　我端起那碗狗粮，想要把它倒回口袋里，只是，心烦意乱的我错手打翻了。一颗颗狗粮洒在了地上，“哗啦啦”的，就像外面的瓢泼大雨。
　　我望着地上满屋子狗粮，欲哭无泪。
　　手机来电音乐响起，屏幕上显示着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接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喂？是凡吗？”声音是泓的。
　　“……”我没有说话，也忘了说话。
　　“我是泓，……这个号码……是我问那个医生要来的。”
　　“噢……，”我应到，“你有什么事吗？”
　　“……没有，没什么，只是打个电话问候一下。你好吗？”
　　我深吸了一口气，按下了结束通话键。
　　将近半年的时间，我为着忘记他而努力着，我切断了与他的联系途径，打掉了与他血脉相连的孩子。只是，pug，我不愿舍弃。因为，那是我与他最后的共同回忆。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看着pug，就像看着我们曾经的快乐时光？
　　原来，我曾经不承认，潜意识里，我希望，哪天我会接到他的电话，电话那头的他会对我说：
　　“嗨！我找你找了好久，你好吗？pug好吗？”
　　只是现在，上帝连我与他最后的一点联系都要夺去。
　　现在，等来他的电话，又有什么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