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门逆女》苦竹

22、假作真时真亦假

　　雪停风住，明月如钩，夜沉天寒，万籁俱寂。

　　二声清脆的叩门声打破了这寂夜。门开，上官厌手拿一支带雪盛放的红梅，身穿月白色绣幽兰锦袍，外披青缎银鼠大氅，脚穿鹿皮短靴，眉目清雅，踏雪沐月而来。

　　沈沐清目光恍惚，如在梦中，看着走到自己面前几步远便停住的上官厌，静默不言，二人皆彼此静静的对视着。

　　半醺的沈沐清半睁着眼，良久才支起身子仰头问：“不是说过二日才能来吗？”

　　上官厌不答，脱去了带着寒意的大氅，才靠近沈沐清身边，递过去那只红梅，浅笑着看着沈沐清道：“送你。”

　　沈沐清迟疑了会，还是接过，细细的凝视。这支梅的梅枝苍劲并非新枝，花共十一朵，盛开的九朵正艳，幽香扑鼻。在折断处还用白色锦缎仔细的缠住了，正好让她握着把玩。只是白雪红梅，在炉火旁才一会功夫，便雪化成水，从花瓣滴落下来，正滴到了沈沐清的手背上，冰凉入骨，连她此时纷乱的差点沸腾的心也似受被冰冻住，渐渐的开始冷淡沉寂下去。

　　上官厌见沈沐清沉默不语，神情中也无欢喜之色，似在出神，便盯着沈沐清的眼睛便说：“最近天寒，不便赶路，不如天亮时就动手吧，既己入蜀地，也不在乎早晚。”

　　“好吧。”沈沐清点点头，又看向上官厌问：“你的人呢？”

　　上官厌嘴角微勾，意味深长又暗含了几分得意的说：“周围不都是吗？天亮时就放暗号，你带着她向西就能逃出去，往西百里内有个跟这里布局一样的小村子，你们先在那住段日子，我会暗中联络那慕容锦明，得到轩辕剑就给你送来。”

　　沈沐清点了点头，她一向放心上官厌的安排，又想起白日在这小村中见到的那些纯朴村民，竟没注意到这村里有男有女，有老却无幼的反常来，此时回过神来，暗道大意了，或许是被那些追杀的杀手带笨了，还以为杀手都像狗般只会追着目标跑，结果上官厌忽然来了这么手守株待兔，自己一个不防，竟也钻入了这圈套。沈沐清抚了抚额，看到上官厌就坐在之前慕容卿云坐过的椅子上，她脑中似想起什么事来，一下便笑了。

　　上官厌心情颇佳的给自己泡了杯热茶，喝了一口才问：“笑什么？”

　　沈沐清将梅花放在一旁，仰躺在椅背上说：“二个时辰前，那郡主就坐在你现在坐的椅上，说跟着我安全，连个刺客都没遇上，没想到你就来了。”

　　上官厌喝茶的动作顿了一顿，杯中升腾的热气如烟雾笼罩了她那双冷漠的眼睛，待沈沐清看向她时，冷漠己散去了几分，上官厌神情温婉的看着沈沐清，思索片刻才说：“我来了她仍是安全的，你想帮她，我想帮你，所以我来了，来帮你阻挡住其他要她命的人。”

　　沈沐清抿唇不语，一时无言反驳，又说：“其实用不着如此麻烦，就为一把剑，那梁王还真能奈何我沈家不成？”

　　“能不暴露身份，又何必去招灾惹祸？”上官厌淡淡的反问。

　　沈沐清噎了下，只好转移话题，问出了一直以来心中的疑惑：“那你之前又何必苦苦追杀那丫头？”

　　上官厌看了沈沐清一眼，犹豫了片刻，才开口：“我真想杀她，她还能活到现在？是梁王想用她和亲华国，换华国兵马支持，又放出消息，说她偷了蜀地兵符，要去进献朝廷来保她哥哥，所以让晋王和那慕容怀明都急了，那些刺客便是他们派的，本来挺简单的事，抓了或杀了那郡主抢到兵符就行了，可派的人都没得手，反而让他们疑心重视起来了。”

　　“和亲华国？我怎么没任何消息？”沈沐清说着一愣，之前还疑惑慕容卿云说不嫁她小表哥时竟没人出面来管此事，如今才恍然大悟，又咬牙骂梁王：“不是东西！”

　　上官厌似知道她会如此反应，也不理会，伸手在炉边烤着火。

　　沈沐清看她一副天塌不惊的模样，也冷静下来，平复情绪，但终因太过震惊而不解的问：“那梁王是享富贵享腻了疯魔了不成？还是真的是人心不足，非要去坐那万人之上的位置？”

　　上官厌不接她这话，只说：“梁王生性狂傲，嚣张跋扈，素来不服朝廷命令，占据蜀地后几乎自封一国。而今他还未到不惑之年，何必大张旗鼓的建寝陵？”

　　沈沐清冷嘲一笑道：“早干嘛去了，等到现在头都白了，再做这些动作不就是在寻死吗？等陵寝建好，大概也该躺进去了。”

　　上官厌缓缓摇了摇头：“你怎么知道他做皇子时就没争过呢？”上官厌说着，又加了句：“勿小视了他的势力。”

　　沈沐清毫不将梁王放在眼中，对其也无丝毫好感，一摆手一脸不屑的说：“不过是痴心妄想，猪鼻子里插二根葱，就以为是自己大象了？不自量力，就算让他借到了华国兵马又如何，能翻起多大浪？圣上才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他算什么？还是做过什么利国利民的事？就敢肖想皇位，先把他梁王府的烂事理清吧。自古伟人都以功绩来标榜其不同凡响，就他弄个庶长子来显示与众不同。”

　　上官厌笑着看沈沐清将梁王贬低的一分不值，眼神变幻，却不再说话，。

　　沈沐清对那梁王一通痛批后，心情稍稍好了些，只是看着窗外月隐云稀，漆黑一片，知道此时黑暗过去便是黎明了，刚才升起的激动便又冷却了下来，神情郁郁，又不愿让上官厌看出来，便说：“你帮我，慕容怀明那里你如何交差，还是说其实你是梁王的人？那个晋王知不知道梁王的野心？”

　　“我谁的令都可听，也都可不听。我做这一切，只是为得到梁王支持，发兵踏平华国，替当初暗门内的冤魂报仇雪恨。”上官厌说着这些话时，表情依旧淡然，风轻云淡的似在说着别人的恩怨情仇。

　　“所以你赌十年内梁王能称帝，会攻打华国？”沈沐清皱眉，看着上官厌又道：“三岁稚子都不信吧。”

　　上官厌笑着点头，似也认同她的看法，但下一刻却敛了笑意，说道：“华国皇宫戒备森严，那皇帝夜宿何处，有时连伺候他的丫鬟都不知道，我派了不少秀女太监进去，却连他身边都无法靠近，根本没机会刺杀。只有华国乱了，我才有机会报仇。”

　　“为私仇灭一国？那你接近华国欲除之而后快的沈家，其目的是不是为了有天能献上沈家一门的项上人头来换取个入宫刺杀的机会？毕竟你连自己的国都想毁了，又怎会在乎我龙国子民的生死？”房内突然传出的话让屋内的二人一惊，待再一辨别那声音，沈沐清心中就是一紧。

　　房门在这时打开，慕容卿云缓步走了出来，面无表情的看着二人，只是目光移到僵立的沈沐清身上时，眼眶微红。

　　上官厌凝眉看着突然出现的慕容卿云，淡淡说道：“郡主真是句句诛心，但我绝不会伤沐清一毫。”

　　沈沐清被慕容卿云看的不自在，开口问道：“你什么时候醒的？”

　　慕容卿云见沈沐清态度如旧，竟连一丝愧色都无，心中失望痛苦之至，咬牙切齿又止不住的哽咽道：“我想接替文茵来换你休息，一直就没敢睡。”

　　上官厌闻言皱眉，目光锐利了起来，心中危机感让她仔细的打量着面前的慕容卿云。只见对方穿着一身鹅黄色的纻丝质短袄，下穿褐色平素纹绫裤，踏着牛皮革的雪地内绒靴，头发编成了十几束小辫子束在头顶，颇有几分胡人的装扮，显得清爽利索，而最让人移不开眼睛的是那如花娇颜。人间绝色，倾国倾城等词也不足以形容的出那五官的精致，若真要形容慕容卿云的美貌，上官厌倒更愿用红颜祸水来评价面前的人。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嫣然一笑，百媚千娇，这样的女子不是祸水是什么？上官厌眉头紧皱，眼神冷清的看着慕容卿云，眼中己是再次动了杀心。

　　沈沐清没注意上官厌的动作，听了慕容卿云的话后她愣了愣，过了好一会，才喃喃的解释道：“我只是不想让你回梁王府，并不会伤你，再说，你回去还不是会被梁王给卖了！”

　　慕容卿云眨了眨眼，将欲落的泪又逼回去，不愿被那紧盯着自己的上官厌看轻，她努力保持镇定，不让自己呜咽出声，心里却难受的想仰天嘶吼，嘴里却只轻声的对沈沐清说：“我想永远跟在你身边，可你却总是把我推开，以后我不跟着你了，从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说完眼泪还是掉了下来，慕容卿云不愿被外人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样子，泪都来不急抹，抬脚便要出门。

　　沈沐清的动作快过大脑，不由自主的就拉住了经过自己身边的慕容卿云的手腕，却突然不知道说什么，挠了挠头，对着此时泪眼朦胧的慕容卿云，心中一软，想哄几句却不知如何开口。

　　慕容卿云此时正伤心欲绝，被沈沐清拉着手，仍一心要出去，便挣扎了起来，奈何沈沐清如抓着她的手坚如铁楛，慕容卿云挣扎不脱，终于停了下来。沈沐清松了口气，才说：“那个……你过桥前能先还了那六千两金子吗？”

　　嗨，小伙伴们，竹子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