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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03 ...

  •   义父?

      方楠受了惊吓,回头看着将由,连话也说不太清:“你,你杀了他!”

      将由没有看她,方楠却能感觉到她搂着她的手在颤抖,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激动。她觉得像将由这样的人,怎么会有害怕呢。

      大厅内立马开始骚乱,却没人敢大声说话,不少人站了起来,伺机而动。将由把那把染血的匕首扎进已经死去的“义父”那干枯的手中,将它钉在华丽的座椅扶手上,回过身扫视他们一眼,那双冷冽的眼此刻更加冷上几分。将由微微昂了头,朗声道:“义父说,趁今日大喜的日子,将出云宫宫主之位传给我。各路豪杰意下如何?”

      在坐诸位鸦雀无声,人群中忽然走出一位墨绿衣衫藤萝纹衣缘的人,直袍垂身,手里提了柄玉箫,上前两步,道:“既然是老宫主的意思,我等自然是遵循的。”

      这人一发言,在坐众人呆滞一阵子,立马附和道:“恭贺少宫主即位。”

      将由终于松开方楠,对这人拱手一礼道:“多谢管先生。”

      那管先生报之一笑,回到原本的座位,隐入了人群中。

      此人其貌不扬,顶多算个中等姿色,行动之间却颇有风度,如果在市井间,初看去恐怕是没几个人把它当回事,可是在座的诸位却无人不知此人名头。

      这管先生,便是如今武林中第一大庄,冰镜山庄的主事,被老庄主视为半子,边上那位同他交谈的女子便是庄主的独女。许多人也便默认了他作为下一个庄主,抑或说此时他也是个有实无名的庄主。

      冰镜山庄掌控着本朝近过半的贸易,且多是米、盐、钱庄之类事关国脉咽喉的生意,当真算是富可敌国。江湖里虽说以武力论英豪,可是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是在任何时代任何地点都适用的。没有几个人敢得罪冰镜山庄,因为他们有足够的钱悬赏你这条命。

      眼下连冰镜山庄都如此高调出面拥护将由,大家也都知道这个少宫主本事不凡,那老头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时间倒戈得十分痛快——别家改朝换代的事,于自己何妨,如果贸然出头反对,以此得罪出云宫和冰镜山庄两大势力,权衡之下几乎无须犹豫,于是都高呼拥护新宫主。原宫主的尸体还裹着华服,眼睛不可置信地睁大,目光却是一摊死水。众人再次入座后,宝座后的寿字被人取下运走,尸体也顺便丢在寿字上面抬了出去。将由冷冷睨了他的尸体一眼,运尸体的侍从就已经缓缓从侧门拐了出去。

      有几名侍女过来将宝座擦洗干净,它又重新焕发着耀眼的光芒,但是似乎有些血液渗得太深,又或是灯光使然,金色的宝座看上去微微泛着赤金。

      方楠惊魂未定,浑身还颤抖着。她长到这么大,于“死亡”仅有的概念就是某户办了丧事,运出一副黑黑的棺材,而后生活里缺了这个人存在的痕迹——这其实无非如同一场远行。

      原来到底还是和远行不一样。那个人就在她面前,手已经拉住了他的袖子,腹部忽然被利刃刺入,动手的是自己的义女。他该有多么震惊多么失望,以至于连死的时候都不能瞑目。她脑子里纷乱如云,手上忽然一凉,是将由拉住了她。

      将由坐在那个赤金的宝座上,纤细的手牵着她的指尖,拉她坐下。方楠这才觉得腿一软,瘫在宝座的一边,说不出话来,直到将由问了一句:“还在害怕?”才回过神。

      她们坐的地方离宾客很远,压低了声音后,在这喧闹的大厅里毫不引人注意。方楠转头看着将由,不由得往后靠了靠,半晌才开口:“你为什么杀人……而且他还是你义父……”

      将由目光飘忽,像是看着殿外的夜色,又像是什么也没看,从她的语气里听不出感情,但又不觉得她很高兴:“关你什么事。”方楠沉默不语。的确,这关她什么事,她不过是被劫来演一场戏的路人,戏演完了,将由也并不图她什么,应该就会放她走吧。

      可是她又想起月色下那把略带沙哑的清冷嗓音,泪痕未干的冷艳侧脸,和她夹在指间的藤萝叶。

      她忽然伸手握住了将由一向冰冷的手,靠过去说:“出云宫主,你说的话都算数吗。”将由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是不喜欢被握着,却被方楠两手捧着,也没刻意用力,便不再挣扎,只答道:“什么话。”

      方楠理直气壮道:“让我报恩啊。”

      将由瞥了她一眼:“这件事就算是报恩了。”

      方楠抓得更紧:“这可不行,我一个大好青春的妙龄少女的命,当然比这个糟老头子值钱,这么相抵太折煞我了。”

      将由不置可否,站起身反手将她搂住,足尖一点,借着此时一口穿堂风掠出殿外,直接将她带上了一座房顶,林间山风呼啸而过,拽起方楠的衣裙,仿佛在夜色里倏然绽开了一朵艳丽的花。

      将由在屋顶的螭吻边上坐下,任方楠自己胆战心惊摸爬着坐好,才问:“你要怎么报恩?难不成我搅了你的亲事,误了你洞房花烛好事,你不开心?”这人一脸的正经,说的话却下流无礼。方楠忍不住回了句:“那我本来就要成亲了,你给我劫上来,你不觉得你要负责吗?”

      将由两手撑在屋檐上微微后仰,闭眼沐着夜风,悠哉道:“我杀人也从来都不自己埋。”方楠被气得哑口无言。这人真是,明明自己也是个姑娘,却一口一个娶娶娶。可转念一想,要是个男的这样说,好像更下流?她只得颓然作罢。

      将由吹了一阵分,才低下头来,一手揉着微麻的面庞,额边发丝垂下来映着月华似流泉一般,同样身为一个女子,方楠也忍不住次次都被美到。可是嘴上却损的不饶人:“诶,你面瘫就是这样吹出来的吧?这是病得治。”

      将由理头发的动作忽然顿住,板着脸道:“有话快说,惹得我不耐烦了,你就是下一个将瞿。”

      将瞿,大概就是那个老头的名字吧。

      言归正传,方楠还是忍不住问:“你义父很坏吗?你为什么这么恨他?”将由垂着头,眼睛藏在额发垂下的阴影里,看不清表情。沉默了很久,像是要继续恐吓方楠,却不意被方楠揽住了肩膀,一时间竟忘了要说什么。

      方楠将下巴搁在她肩上,有细细的鼻息扫在她领子里,一阵幽幽的花香菇让她放弃了挣扎,方楠的声音娓娓道来。

      “两年前你救我的时候,自己就在哭,那个时候一定发生了很不好的事,是不是因为你义父?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你不是那种为了地位就去杀人的人。所以你说什么我都会相信。我又不是武林里面的人,跟我说最好了,反正也不怕我泄露。”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轻松,以期能让将由也能觉得这是件愉快的事。不服输的某个人却抬头看着天,嘴硬道:“别自作多情,你想太多。况且,能守住秘密的只有死人。”

      方楠笑了笑,继续温柔地抱着她:“那你要是发现我泄露里秘密,就杀掉我好了。”将由不再说话,仿佛天上的那轮夜夜可见的明月是多么难得的奇景一样。方楠撩了她一缕发丝理顺,轻声道:“这就是我的报恩。把你的快乐和痛苦,委屈和愤怒,全部告诉我,大概也只有我是最安全的地方不是吗?你其实不用一个人尝这些苦果,哥哥说女孩子就是要学会撒娇学会哭,可是谁告诉你抬头就可以不用哭了,因为眼泪都流到肚子里了?”

      最后一句话音刚落,将由突然回头抱住了方楠,下一秒,方楠就感觉到肩上晕开了一片水渍,而后变成了嚎啕。她哭了。

      方楠没有再说什么,轻轻拍着她的背,哼了一首街巷流传的民谣。

      “春花何日有,心事浩无涯;枝上留残雪,看来也似花……此身徒涉世,光阴弹指差。”

      一首歌唱完,将由的哭声也变小了,直到渐渐的停止,她才慢慢开口。

      “那天是我十八岁的生日……”

      将由是将瞿抱养的孩子,据说是同家人走丢了,才在路上被将瞿捡到,抚养成人。初时,将瞿确实是一片好心,见孤女惹人怜爱,乖巧听话,自己又无传人,一身武功和家底,等自己百年后岂不是便宜他人。于是把将由作亲女儿培养。没想到将由一日日出落得更漂亮,加之从小习武,身材修长匀称,这老东西竟产生了邪念。就在将由刚满十八的时候,将瞿禁不住要对她下手。好在将瞿原本将武功路数尽数传授将由,将由又在年轻灵活上更胜一筹,侥幸逃脱,这才遇上了方楠。与她分别后,又正逢一个好友来探望她,将她送回宫中,并斩断祸根——废了将瞿。

      没想到这老匹夫被阉了还是色心不改 ,且脾气更为古怪,经常让人下山掳来绝色女子服侍自己,但凡对那点残缺现出惧怕的,都被他杀了。这两年来已经害了十来个未出嫁的妙龄姑娘,有杀了的,有事后送回去疯了的,有不堪受辱自尽的,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这样的人,多活一天也是造孽,别人惧怕出云宫的势力,那就我亲自来动手杀了这个畜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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