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番外 罪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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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史书上写着的日本最强异能力者是个什么样的人啊？”爱花合上书籍，好奇地询问眼前的男人。
男人笑了笑，弯下腰摸摸女孩柔软的墨绿色头发，说道：“他啊，是全世界最傻瓜的男人了。”
被称作老师的男人身上还残留着以前丧尸化的痕迹，瞳仁很小，眼白部分格外突出，看起来有些吓人。在丧尸化痕迹已经能完美消除的现在，有人类还愿意保留着这些噩梦一样的表征简直不可思议。
爱花摸了摸这本近些年不断再版的《末日编年史》，有些难过：“可我觉得他是个英雄，毕竟能带着大家一起熬过那么痛苦的末世，但他为什么在末世结束时就马上死掉了......”
爱花想到看过的一些影视剧，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是不是被那些大人物给逼迫的！你看，电视上都是这么说的，好厉害好厉害的人总是在战争结束后就被他们的上司给杀掉了！啊，好可恶！”
男人哭笑不得地看着小姑娘睁着双琥珀色猫眼气势汹汹地挥舞小拳头，吐槽道：“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好不容易熬过一场劫难，给小孩子看的东西就不能健康一点吗......”
顿了顿，男人又咧开嘴，因为以前丧尸化的原因，这个笑容快要咧到耳根。他眯起眼睛，含含糊糊地想要混过这个话题：“根本没有人逼他，是他自己逼自己而已。”
爱花耳尖地听到了这句，被勾得心痒难耐，不禁抓住男人的衣角，不依不饶起来：“金田一老师，别吊我胃口了，快说快说，他不是你的学长吗？你一定知道更多关于他的事对不对，我要听我要听！”
金田一头疼地撕下扒拉在身上的小姑娘，将她放在凳子上，无奈地说：“疯丫头，真是怕了你了，你到底想让我说什么啊？”
“想听的有很多......那就先说说金田一老师是怎么和青鸟大佬再会的吧！”
“青鸟大佬是什么鬼啊，及川前辈他们要是听到你这么称呼川上前辈绝对会笑死的吧。”
“这不重要，快说快说！”
金田一逗了逗小姑娘，赶在她炸毛前，终于收手。他拿起放在桌上的浓缩版苦咖啡，抿了一口就被苦得皱起了整张脸，默默吐槽为什么会有人喜欢这种饮料，记忆中那道高大的身影却随着浓郁的咖啡香气逐渐变得鲜活起来。
“我那个时候不过是个丧尸中的小喽啰而已......”
末日以一种谁都没想到的方式悄然来到了世界。
很平常的一天，天上突然下了一场红色的雨，带着点点腥气和异香，毫无预兆地在持续了好久的酷暑天后猛然落下，将不少人淋成了落汤鸡。
红色的雨下了整整七天才终于停止。随后，排球社的社员开始陆续请假。首先是红雨第一天在外面约会结果被倒霉淋湿的及川彻，接着是作为邻居的岩泉一，之后是去探望病人的花卷贵大、松川一静、矢巾秀、国见英、金田一勇太郎等其他人，等到去参加竞赛的川上青鸟回校时，排球社只剩下了寥寥数人。
红雨下时，川上青鸟被封在东京的场馆里紧张备考，完全没注意外界变化，等到川上青鸟考完试回到宫城，世界已经完全变了个模样。
全世界都在报道这场罕见的红雨和红雨结束后的流行性感冒——寻常的药物无法治愈，又具有极强的传染性，不致死，却会让人体温异常升高和变得渴望肉食。那段时间，全世界的肉类食材几乎全部卖到脱销。
这场“流行性感冒”在红雨结束后的第六周突然消失，病人奇迹般地不治而愈。
然后到了第七周，丧尸出现了。
原本以为只是电影里的情节真实地发生在身边，将这个世界衬托得像场荒唐的闹剧。
无力、无力、无力
面对这场席卷世界的天灾，侥幸没有变成丧尸的人类像手无缚鸡之力的婴儿一样脆弱。
昨日耳鬓厮磨的恋人在夜晚吃掉了身边熟睡的伴侣，一起奋战的伙伴再也不能交托后背，父母杀死子女，兄弟互相背叛......
可怕的怪物、蔓延的恶念，谁能来改变这濒临绝望的一切？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幸存者在心底哀求上苍。然后，生机出现了。
活着还没有变成丧尸的人类中，开始有人发起高烧。高烧烧死了一些人，也让另一批人获得了异能力。
操纵风、操纵水、操纵电流、操纵植物，精神控制、治愈术、力大无穷......变得异常成为了人类最后的抵抗。
各大势力重新洗牌，异能为王，世界被简单粗暴地划分为三六九等，越是强大的异能力者，越是如鱼得水。
在彼此对抗的过程中，人类方和丧尸方都涌现出了自己的强者。
丧尸在争斗中诞生了自己的等级体系，最顶端的丧尸皇样貌与还是人类时别无二样，神智清晰，拥有强大的能力，全世界只有寥寥数只，由第一天变成丧尸的部分天资佼佼者进化而来，随后等级越低，神智越低，能力越单一，相貌越丑陋。
在日本，年轻又能够操纵冰的川上青鸟是最顶尖的异能力者之一，有着自己的基地，庇护一方民众，手上沾满了无数丧尸的血液，为人所信赖，为丧尸所痛恶。
而金田一，那时候不过是个神智都不清晰，行动迟缓，只知道听从上级丧尸，浑浑噩噩过日子的低阶丧尸罢了。
灾难爆发后的第十年，金田一混在丧尸大部队里进攻一个小型基地时第一次见到了那位人类世界的顶尖强者。
金田一也有些奇怪自己为什么会把川上青鸟记得这么清楚，明明作为低阶丧尸，当时的自己应该还处于浑浑噩噩、无知无觉的状态才对。
站在一众异能者前方的那个人，穿着修身的黑色长风衣，墨绿色的半长发看起来不常打理，显得很凌乱，间或夹杂着一些灰白的发丝，琥珀色的双眼下面有淡淡的乌青，皮肤是缺少温度的冷白色，神色冷峻，整个人苍白得像是裹在黑布里的一团雪。
瘦削的男人抬手打了个响指，周遭温度骤降，大地颤动，冰墙拔地而起，截断了丧尸的退路，猎物与猎人瞬间关系转换。
作为人类方最强异能力者的川上青鸟完全没有辜负他“冰雪王者”的称号，一手冰系异能使得出神入化，被晶莹冰棱捅碎内核的丧尸死状让金田一至今想起来都不禁感到有寒意自骨头缝里渗出。
在丧尸统领被川上青鸟直接击杀后，川上青鸟带领的异能力者开始加入战场。在布满冰棱的空地上，金田一因为行动过于迟缓被战场上残留的冰棱困在，面前是举起手木仓的红发男人，在隐隐约约察觉到自己的死期后，他不断发出可怖的嘶吼。
“再见~”红发男人笑得格外温柔，就要扣下扳机。
“然后呢然后呢，金田一老师是怎么活下来的？”爱花抓住金田一的手，神色紧张。
金田一轻轻敲了敲爱花的额头，笑骂道：“想听的话就不要插嘴，听我慢慢说。”
敛了敛神色，金田一继续讲述起那段往事。
扳机当然没有被扣下，一只苍白的手按下了红发男人举木仓的手臂。
“一成。”他摇了摇头。
红发男人当时对川上青鸟说的话金田一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在红发男人愤而离去后，川上青鸟望着他，望着这只丑陋的丧尸，死寂的眼里突然燃起点点微光，瞒着其他人偷偷把他冰封藏了起来。
“川上前辈为什么要留下老师呢？”爱花忍不住再次打断，补充道：“我记得史书里有说川上前辈毫不留情地杀死了很多丧尸，包括以前一起打过排球的伙伴吧？”
金田一突然觉得有些眼睛发痛，他掩饰性地揉了揉眼睛，才说道：“那是因为我当时真的很弱啊。”
很弱的丧尸，弱到明明是由丧尸皇亲手转化的第二代丧尸，却连“神智”都没有开启，弱到人性都还有所残存。
那是当时极少数人才有所察觉的事实，丧尸的等级越高，表面上看起来越清醒，其实才越背离人类。
那时的研究都把重心放在高阶丧尸身上，认为这些拥有智商的丧尸背后可能藏着使丧尸变回人类的秘密，但其实恰好相反，丧尸本质是人类被外星病毒寄生取代后的结果，等级越高的丧尸，被病毒侵入的程度越深，越无可救药——毕竟，都已经被病毒借尸还魂了还指望原先的人格存在怎么想都不可能了吧？
现在想想，当年的川上青鸟真是胆大包天，除了庇护自己那一方巨大的人类基地外，居然还有心思偷偷搞了个地下基地，专门用来存放那些十分弱小的丧尸。
寒冷的地下基地里，矗立着不少封着丧尸的容器和寒气森森的冰棱，裹着厚厚大衣的研究者们不时穿行其中。在向其他基地汇报这个猜想却一直没办法证明其可信度，以致这个想法被总基地忽略搁置后，川上青鸟执着地组建起研究班子，自己研究让弱小丧尸变回人类的方法。
金田一不是第一只被带回来的丧尸，据当时跟他一起被封印在冰里又在最后一起变回人类的白布贤二郎所说，最早被带回来的那个丧尸是一位已经死掉的女性妇人，她也是川上青鸟发现丧尸转化规律的契机。
末世第七年，川上青鸟在外出执行任务时遇见了一个捕杀其他人类给丧尸母亲作口粮的人类男孩。
当时川上青鸟发现这个女丧尸神智非常迟缓，即使吃了很多人类也弱得不像话，稍微强壮一点的人都可以轻易打败她。但他还是抱着不可大意的想法干脆利落地了结了她的生命。
在女丧尸轰然倒地的瞬间，被冰锁困在一旁的人类男孩崩溃地说出了一切：“我的母亲，她还是人啊！”
“她不喜欢吃人类，是我怕她饿死才硬要让她吃的。”
“她很弱，明明打不过其他丧尸还一直保护我。”
“最近她跟我‘说’觉得自己快进化了才让我把你引到这里来，她是自己想死的，她真的还有神智啊！”
清脆的声音响起，冰锁被牵引回川上青鸟的手中。
“你为什么不早点说？”被男人紧紧攥住衣领的男孩毫不畏惧地直视着那双下着暴雨的琥珀色凤眼，想起女人吃力地用树枝在地上比划的模样，不禁语带哽咽：“因为她怕你手下留情啊，她不想到最后沦为毫无理智的丧尸死去，所以我不能妨碍她。”
所以，你就让我来当这个杀人犯吗？
川上青鸟颓唐地把男孩放在地上，佝偻着背坐在废墟里，抬头望着灰暗的天空，有些茫然。
男孩蠕动着来到川上青鸟面前，在男人投来麻木的目光后，突然笑着说道“她是个罪人，我也是个罪人，所以你也不要太有心理负担，‘冰雪王者’。”
“其实我还蛮喜欢你诶，跟其他人不一样，你是我的理想型。”
“有这么意外吗？你该不会恐同吧？那你在我心里可要减分了哦~”
“光摇头连话都不愿意跟我说吗？也对，这次我可是真的坑了你一把，毕竟你可从来没有杀过人类。”
“但是呢，我和我母亲都希望有一个品格高尚的人来给我们送终，所以不好意思啦，我们家的精神洁癖让你受罪了。”
“下辈子希望你可以不要再遇见我们了，还有，我以前很喜欢看你打排球哦，‘骑士’大人。”
栗发的男孩笑了笑，在男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中，最后一次发动了那个弱小到几乎等同于无用的异能——只能作用于自身的“骨刃”。
细小的骨刺从男孩喉咙内部穿过皮肉暴露在空气中，有着漂亮狐狸眼的男孩临死前还眉眼弯弯，微张的嘴巴像是要说些什么。
不过转瞬的功夫，满是断壁残垣的废墟上只剩下了一个活人。
男人低头，不常打理的刘海就遮住了他的视线，杂乱的墨绿色发丝把看到的一切分割得零零碎碎，他弯腰抱起男孩，再用冰锁将女人捆在背上，带着两具尸体，佝偻着背，拖着疲惫的步伐离开这里。
从那之后，川上青鸟就一直在寻找能让丧尸变回人类的办法，说服总部，守护基地，暗中研究，外出巡逻......好像只有无休无止的工作，才能填补内心的空洞。
末世第十五年，丧尸数量达到顶峰，在与丧尸潮对抗的过程中，人类异能者逐渐打破极限，不仅异能力者数量激增，也诞生了一骑当万的“SS级”战力。
末世第十七年，丧尸进化的速度放慢，新型武器被研发，即使是没有异能力的老弱妇孺，也可以成为战斗力。
末世第十八年，川上青鸟的地下基地终于研发出了第一支能让弱小丧尸变回人类的药剂，举国皆惊，总基地开始正视起这个最初被大多数人都认定为不可能的想法，抽调大量资源沿此思路研究。
末世第二十三年，丧尸尖端战力被消灭大半。
末世第二十五年，改良版药剂研制完成，“统领”级别以下的丧尸都可以被稳定转化回人类。
末世第二十七年，全世界的人类开始对丧尸皇进行围剿。
末世第二十九年，日本最后一只丧尸皇被逼上绝路。
日本原宫城县，现A-214号基地废墟上，人类名为“及川彻”的丧尸皇在进行最后的挣扎。
在费劲所有心机甩脱了大部分追兵后，在一个废弃的体育馆里，与他对峙的只剩下一个异能力者。
唯一的，也是被誉为日本最强的异能力者——SS级冰系异能力者，川上青鸟。
在普遍细胞活力很强，不显老的异能力者中，他格外突出，俊美的面容和挺拔的身高自然不必再提，最让人瞩目的无疑是他那头像是老人家一样夹杂着零星墨绿色发丝的灰白色头发，死寂而毫无色泽，与那张尚且年轻的脸庞丝毫不搭。
“哟，好久不见，小青鸟~”“及川彻”笑眯眯地挥了挥手，语气熟稔。
白发苍苍的男人一句话也没有说，挥了挥手，冰棱从地上穿刺而出。
“及川彻”猛地跳跃在半空中，背上绽开布满奇异花纹的触手将他牢牢吸附在天花板上。
不待对手反击，“及川彻”不断扯下安装在天花板上的投光灯猛地向川上青鸟掷去。
携着巨大力道的器材穿过重重冰墙后被川上青鸟轻易地闪避掉，他甩出数条冰锁想要捆住在天花板上不断跳跃的丧尸皇。
“及川彻”灵活地在缝隙中左右跳跃，逮住机会，张开嘴，刺耳的蜂鸣像是利刃一样向地面刮去。
红色的血丝自耳孔流下，男人却丝毫不觉地继续操纵着锁链追逐丧尸皇，逼得对方不得不再次回到滑不溜秋的地面。
来回几次交锋，此前就已深受重伤的“及川彻”显然不敌川上青鸟，好几次要被冰棱穿胸而过。
废旧的体育馆此刻已变成了冰雪的世界，地表被冰面覆盖，顶部有棱角的地方挂上了无数冰棱，在这片冰天雪地里，“及川彻”恍惚间竟有种要被冻死的感觉。
透着森森寒气的锁链紧紧地把他绑缚得不能动弹，连坚硬的皮肤也被勒出白痕。大脑里的细胞高速运转，在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不紧不慢、逐渐接近的脚步声中，“及川彻”终于开口道：“这里是仙台市体育馆吧，好怀念啊。”
“及川彻”竭力不让嘴角咧得太开，用软绵绵又轻浮的语调说道：“如果可以的话，真希望和你，还有小岩他们一起再打一次排球啊。”
男人沉默地停在离“及川彻”只有五步之遥的地方。
“及川彻”暗暗松了口气，微动手掌，想要挣脱开冰锁，然而下一秒，地上再度生出一根锋利的冰锥，直接刺穿了他的手掌，将他的小算盘毁了个干净。
“及川彻”的双眼瞬间变换成黑底金瞳的状态，但他很快又切回暖棕色的眸子，用哀伤的眼神望着那个异能者。
“你要杀了我么？小青鸟，亲手杀掉你一直想要守护的人？”
男人神色冷峻地走向被捆在地上的丧尸皇，蹲下身子，不等对方张开嘴就用冰牢牢封住。
他无言地注视着这张熟悉的面孔，像是在怀念什么，又像是要铭记什么。
“我什么都守护不了。”
“只是个罪人罢了。”
血肉被撕破的声音响起，日本最后一位丧尸皇与冰雪为伴，死在了纯白的世界里。
“原来及川前辈就是最后的丧尸皇吗......”爱花想着刚才听到的秘辛，红了红眼眶，作为那场天灾过后出生的新一代，她没有想到真相居然如此残酷。
“所以，川上前辈最后是怎么死的呢？”爱花怯怯地望着金田一，声若蚊呐。
金田一抬头望了望墙上的花纹，才转过头，绽开难看的笑容，说道：“是冻死的哦。”
末世第三十年，灾难结束，人类沉浸在劫后余生的狂喜之中。11月3日，在SS级异能力者川上青鸟生日的这天，人们推开他那建在过去青叶城西高校旁的简陋小屋的大门时，才发现这位英雄已经静静地冻死在自己的小屋里了。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番外 罪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