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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大胆儿秋平 ...


  •   第十章
      大胆儿秋平
      天上,一弯新月似有情又似无情,一会儿明,一会儿暗地悬在空中,稀疏的星星昏昏欲睡,不想再听蛐蛐儿那没有新意的老调儿。一阵凉风吹过,树上的几片叶子飘落下来,落在台阶上,台阶边上,两棵小草,抖了抖单薄的身子,几滴晶莹的露珠随风也飘落下来。
      屋子里,亮着一盏昏暗的油灯,油灯下,一名衣杉破旧的中年妇女,怀里抱着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孩子哭的正凶,妇女肩膀上还靠着一个八九岁的孩子,眼里也含着泪水,拉着哭腔撇着嘴说:“娘,我也饿!”这名妇女叫秋平,高高的个子,方脸大眼,阔嘴,直肠子,说话冲,胆子又大,有人就背后称她“二杆子秋平”。尽管有点儿二杆子的秋平,对孩子感情却是柔软细腻的,孩子们的哭声让她心里抽搐的厉害。
      她交代大孩子看着小孩子,自己出去想给孩子们找点儿吃的。她壮着胆子,在忽明忽暗的月影下,偷偷地来到地里想掰几个玉米棒子,回去给孩子们吃。她小心翼翼地掰下一个,放到兜里,第二个刚掰下来,就听到急切的脚步声传来,吓得她扔下玉米,撒腿就跑,后边有人喊:“谁,谁偷玉米?”
      寂静的夜,声音传得远,另一个看青人顺吉,从另一边也过来了,还夹杂着狗的叫声。可怜的秋平,被抓住了。(看青的就是看庄稼的,相当于治保员。村里为了保住仅有的粮食,派着好多看青的)考虑到秋平家里还有孩子,先让她回家了,但这事儿必须上报大队。
      大队干部就让治保员祸祸押着偷玉米的秋平上街游行,治保员祸祸拿绳子拴上玉米,挂在秋平的脖子上。队长看看摇摇头说:“不行,还得挂一块牌子。”他让顺吉找来合适的牌子,并在牌子上写上:“我是小偷,偷了生产队的玉米,谁也别跟我学。”挂在秋平的脖子上。队长才说:“可以了,出发吧。”
      治保员祸祸敲着锣,让秋平在大街上游街示众。这可怜的二杆子女人,此时温顺的像一只戴罪的羔羊,低着头,红着脸,流着泪,屈辱的在人们的唾骂声中,在孩子们的起哄声中,木偶似地走着。家里其他的人也都跟着受牵连,羞得不敢出门。杀鸡吓猴,从此,人们再也不敢去偷地里的庄稼了。
      秋去冬来,大地上的一切变得苦黄干瘦。吃的东西不好找了。猪圈里的猪吃了几片烂白菜叶子和几个烂萝卜,早被排泄出去了,也饿得吱吱吱的叫个不停。好像再喊:“饿!饿!饿!”它们用自己仅有的方式儿,告诉主人自己饿,很饿。生怕主人忘了喂自己。鸡们也是用爪子扒扒这儿,抓抓哪儿,看能不能找出一点儿吃的东西,让自己饿的发慌的肚子添点儿食物。可爪子扒拉的累的都不想再动了,也找不到一点儿吃的。真是难受。就连老鼠也是饿的出来,不管在哪儿,也不再怕人,吱吱地叫着,滋喽滋喽地乱窜,到处找吃的。可大部分也找不到。只有找到食堂的,还幸运能找点儿吃的。可也不是容易的事儿,因为,哪儿,时常蹲着一只大黑猫。这只大黑猫,好像专门看着这些来食堂偷吃的老鼠。人都吃不上,动物们也饿得慌。好多狗都饿得皮包骨头,连最起码的职责,来了人汪汪的叫两声,都没力气叫。好多人家,饿得实在难受了,就狠很心把自家喂了多年的狗杀了,弄一些吃的,好让人的肚子不在前心帖后心的难受。杀时,也是一派凄凉,孩子抱着狗,哭着不让大人杀狗,这有灵性的狗,也是含着泪,跪在地上,两只前爪搭在前边,好像在向主人作揖求饶,求主人别杀自己,自己会好好履行职责,好好看门看家。可不杀狗,人都没的吃,饿的发慌,狗吃什么呢,不还是死路一条。还得下狠心杀,可杀了后,又开始后悔,因为狗饿的皮包骨头,已没有多少肉了。而一条感情丰富的守门员却没了。
      冬日的黄昏,顺心领着两个孩子在门口玩儿。还有两个邻居也带着几个孩子。大人们都干瘦干瘦的,脸上跟打蔫的菜叶子似的,枯黄难受。几个孩子都是脑袋大,身子细,像豆芽菜,面黄肌瘦的,脸上没有一点儿健康的光泽。几个孩子在跑着玩儿。尽管瘦弱,但孩子们还有一些生机,只是跑着好像腿都软,一晃一晃的,好像一阵儿风就能把他们刮倒。庆幸没有风。可一个孩子跑着跑着还是倒了。哇哇地哭起来。孩子娘赶紧过去把孩子拉起来,拍拍身上的土,把孩子搂在怀里。孩子依旧是哇哇地哭,娘轻轻地摇着孩子,低低的唱着儿歌:“狼来了,虎来了,吓得小孩子不哭了......”可能是真的怕了,孩子的哭声小一点儿了。像蚊子在哼哼。又过了一会儿,孩子抬起头喃喃地说:“娘,我饿!我饿!”说完,撇着嘴又哭起来。孩子这一说,周围的大人孩子都感到饿了。也难怪,一天两顿饭,第二顿饭太阳擦山时吃的。那点儿红薯蔓菁稀饭,加一个玉米棒儿磨成的面蒸的糠菜叶团子,几泡尿,早把它们冲到不知哪儿了。肚子不饿,是假的。可孩子喊饿,娘也无计可施。夏天还可以去挖点儿野菜什么的回来拿洗脸盆儿,找点儿干柴,点火 ,在白水里煮煮,充充饥。可现在,去哪儿也找不到吃的。就连能吃的树叶也没了,树干都成光秃秃的,咧着几道口子,好像在流着伤心的眼泪。孩子哭,娘也含着泪,孩子的哭声揪着她的心。揪的她难受。她忽然猛地把孩子一扔喊道:“饿,饿,你把我吃了吧。”
      四五岁的孩子没想到娘会这么凶,他猛地止住了哭,含着泪,怔怔地看着娘。娘一看把孩子吓坏了,心疼地又赶紧把孩子搂在怀里。心酸的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儿。
      孩子的一声声饿,凤祥也感觉到肚子咕噜噜地叫。他也跑到爹的跟前说:“爹,我也饿!”顺心说:“小孩子不听话,你比他大,大孩子得听话。咱们不到打饭时间,哪儿来的吃的。凤祥的嘴一撇,虽没有大声地哭,但也开始抽泣了。
      旁边的假女儿,同样饿,但他知道饿也得忍着,家里什么吃的东西也没有,凤祥的哭声搅着顺心的心,他也无奈地在凤祥的屁股上拍了一下。这一巴掌下去,凤祥哭的更凶了。假女儿看着这一幕,他想:“怎么才能去弄点儿吃的东西呢”,他歪着头,咬着嘴唇在竭力想办法。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忽然裂开嘴笑了。喊爹,可一看,周围已经一个人也没了。他刚才只顾想办法,他们什么时候走的,自己却一点儿也不知道。他赶紧跑回去,附在爹的耳边说:“我知道,哪儿有吃的。”
      “你说梦话吧。这年月,哪儿会有吃的。就算有,还不让饿狼似的人们抢去。”
      “真的!”
      “我不信。”
      “你能看到天上的鸟儿不?”
      “能啊。”
      “那咱不能去找鸟窝,掏鸟蛋或小鸟吃吗?”
      “是啊,我儿子真聪明。刚才你弟弟哭的我心烦,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好主意。你先去找找哪儿有鸟窝,找到了,爹帮你去掏。”
      得到了爹的支持,假女儿的信心更足了。他跑出去,可去哪儿找呢?他也不知往哪儿去。站在哪儿又开始怔怔地想。鸟窝不是在树上就是在屋檐下,那就去找树和屋檐。可这么多的树,这么多的屋檐。哪一个有呢?总不能一个一个看吧。那多费劲儿。鸟窝,就是鸟儿的家。它们迟早是会回去的。那我就看鸟儿往哪儿飞。这样不就好找了。这一高招儿让他自己也很兴奋。他就开始找鸟儿。天就要黑了。人回家了,鸟也该回窝了。他等了好一会,果然看见两只鸟儿从头上飞过,是两只麻雀。他专心致志地看着鸟儿的去向。目不转睛的盯着麻雀从哪儿钻进了一处屋檐下。又认真地观察好周围的一切。然后兴奋地跑回家告诉了爹。
      “以前,咱家屋檐下就住着好几窝麻雀,我嫌他们拉屎赃,还叫的麻烦,就给它们把窝堵了,这东西认死地方,堵了它们就重叼来柴火做窝安家,我就再给它们堵,反复了好几次,这鸟儿才死心,不在这儿安家了。这几年,也不知堵窝的原因,还是人们饿得慌,老掏他们的窝,好像麻雀少多了。现在真希望咱家多住几窝麻雀,好饿的慌了,能弄一点儿吃的。还是肉的。还有可能有蛋”
      “走,咱们快去。”假女儿催着爹。
      “别慌张,天晚了,黑透了,麻雀肯定不出来了。咱们就一掏一个准儿。”说着,他转向凤祥高兴地说:“儿子,待会儿,你听话在屋里等着,爹和哥哥去给你弄好吃的。”
      “我不在屋里等着,我也跟你们去。”
      “听话,要不,不去给你弄好吃的了。”这句话很管用,凤祥只好点点头,听话的坐在板凳上。流着喊啦水,催着爹快去。
      顺心出来一看,天也黑透了。就和大儿子来到麻雀进去的那处屋檐下。顺心说:“儿子,你踩我肩膀上。”说着,他蹲下来,让儿子踩上了他的肩膀,然后他小心翼翼地站起来。假女儿悄悄地把手伸进去了。可摸了摸,没摸到。又摸了摸,还是没有。爹见他掏不出来,轻声问“是不是你记得地方不对?”
      “应该对。”
      “是不是,天黑,你没看清。”
      “让我下来再看看。”
      “顺心又小心翼翼地蹲下,让儿子下来。假女儿好好地看了看就是这儿,旁边有一颗不大的歪脖梧桐树,树干上还有被镰刀划过的痕迹。
      “要不,再往两旁摸摸。”顺心又让儿子踩在自己肩上往两边掏了掏。可还是没有。
      “要不算了吧。”顺心说。
      “你再往开始的地方动动。假女儿不甘心,想再掏一次。他们又挪到了原来的位置,这次,假女儿的小手尽力往老里边掏,他一边掏一边扣,手一点儿点儿地伸到老里边,假女儿忽然摸着了软软的东西,好像是毛儿,他兴奋地把毛儿掏出来,又把手伸进去摸到了软软的有弹性的东西,他用力一抓,发出了轻微的吱吱声。他掏出一只,又掏出一只,把窝里的四只小麻雀都掏出来了,可手上被大麻雀啄得生疼。他还不甘心地说:“你啄我,我得报仇把你抓住。然后,他又把手伸进去,可怎么也摸不到麻雀。
      “算了,有四只了。”爹说
      儿子还是不甘心,把手又伸了进去。麻雀有心计,使劲儿蜷缩在了一个角落里。但它们这次没有逃脱,还是被假女儿抓到了。
      爷俩儿,高兴地回去把麻雀的毛拔干净,又把它们的五脏去掉。洗干净,可家里没有锅。用什么煮。“那就在火上烤吧。”顺心想出了办法。他出去找了细细的比较硬的棍子。拿小刀把木棍儿削尖,把麻雀串到棍子上,然后架在火上慢慢地烤。两个儿子坐在旁边目不转睛的盯着。一会麻雀肉开始滋滋地响,香味儿顿时满屋飘香。凤祥看着喊啦水流了好长。一个劲儿地问:“能吃了?能吃不能?能吃了?”
      麻雀小,没一会儿功夫,能吃了,顺心给儿子一人弄了一个,凤祥三下五除二就吃了一个最小的麻雀。他一边吃还一边流着口水。假女儿,没像弟弟吃的那么快,而是细细地品着,这可真是世上少有的美味。顺心则舍不得吃,可挡不住嘴也吧咋了两下。假女儿就说:“爹,你也吃。”
      “你们都饿坏了,你们快吃吧。”
      “你尝尝。”假女儿把剩的一半儿递给爹。爹接过来,咬了一口,又递给了儿子。儿子不接,让他吃,他舍不得吃,拿着,看着孩子们吃。心里也挺幸福。一家人在这寒冷的冬夜了,吃着美味的烤肉,那幸福简直无法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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