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茧自缚》清荣

5、第五章

　　李珈的婚礼在自家酒店里举行。走到酒店门口，就有下人迎了出来。李管家随他们去登记礼金，我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身边路过的人七成不太熟悉，少有面熟的打个招呼也就过去了，我径直找了个偏的地儿坐了下来。——毕竟我的身份实在不适合出去闹什么幺蛾子，至少不能是由我惹先出来的。坐了还不一会儿，就见几个人朝我走来，看着都是熟人，我便笑着站起，迎了过去。

　　“阿敛，好久不见。”迎首的一个男子寒暄道。

　　是啊，好久不见。我望着林温一如既往温润如玉的脸，感觉恍如隔世。其实好久，也不过一月有余。

　　“学长……”我突然语塞。站在别人家婚礼上，遇见以前追过的学长，尴尬些似乎也理所当然，如此我也释然了些。

　　站在林温身边的基本是我与他共同的好友，对我们之间那点小过往也知晓的清清楚楚，见此，都笑成了一团。这一笑，什么尴尬都消了八九分，几人顺着在我身边坐下了。

　　没待多时，婚礼庆典开始。主持人示意全场安静，然后直入正题。简单地仪式过后，音乐响起 ，李家长挽着李珈的手，将女儿郑重地送到了新郎手里。虽然这种婚事难免扯上些政治色彩，但真正走到这一步，总会生出些感情，或是父女情，或是夫妻意。

　　学姐的脸依旧带着些学生气，笑容也是纯真得惹人疼爱，可眼圈确实微微红着。我宁愿相信她是不愿与家人分离悲伤，但理智却将答案推向了另一侧。

　　女人在政治中只能是棋子，我叹了一口气。

　　身边的林温斜了我一眼，眼神有些复杂。我当他是见我唉声叹气才如此，没大在意，又我因反应过来这是在婚礼上，觉得实为失礼。

　　李家把婚礼仪式简化了不少，倒是符合他们一贯的作风，所以，在新娘新郎的一个深吻后，礼堂化为了舞池。

　　华尔兹音乐中，身边那些人都撮合着我和林温也上去跳一舞——自然是不可能的，以我现在的特殊身份。林温甚至起哄的那些人自然也明白这一点。

　　“阿敛……”

　　学长看向我，眼神中透露着些什么意味不明的暗示，语气也有些为难。我心里“咯噔”一声，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我对林温太了解了，这绝不仅仅是被好友开了出玩笑后的尴尬。

　　我用眼神询问他，他犹豫了两秒，嘴向一边努了努。我望向他指的方向，可是头刚转到那侧，便明白了。

　　那是南宫亦然。

　　他站在门口，背对着阳光的面容看不真切，可一身西装革履却能更直观地将他自己展现给众人——同样一套衣服只有他才能穿出的姿态，他给衣服贴上远高于其价值的标签——南宫亦然。

　　大厅的气氛先是快速地一凝，马上又以更快的速度热烈了起来。新郎停下了舞，音乐还在响。他没有注意到我，我认为。

　　“南宫大少能赏脸来在下婚礼，王某真是颇感荣幸啊！”

　　“多谢南宫少爷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光临小女的婚礼。”李珈的父亲站了起来，迎道。

　　学姐也在甜甜地笑。

　　南宫没有说话，而是转头望了一下王管家；王管家招手，三个壮汉抬着个人高的雕塑出现在了门口。南宫向边上让了一让，那被抬的东西出现在了众人的实现中。

　　我看清后楞了一下，那是南城的标志性建筑的缩小版。一时间，我甚至不知道南宫是不是来砸场子的。南城其实是南边一个县，因为刚拿下个国际赛事的举办权，身价一下翻了几翻。据我这几天的了解，对于这一块地，李家和南宫家的争夺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南宫家相对来说实力强些，但同时，他面对的是更多的项目，真正能投入南城的资金有限，甚至略少于李家明面上拿出的钱。

　　现在这是个什么情况，我有点晕。偷偷环视了一周，见很多人也和我一般眼神漂浮，想必也是心中犯嘀咕。一时寂静无声。

　　我又看回南宫，背着阳光伫立的男子，一时间，就连他的轮廓我都不怎么看的真切。他是怎样一个人，我不知道，甚至丧尸了去探求的勇气和……欲望。

　　“李家与南宫家素来交好，这次小子不懂事，为了一两个项目伤了和气，亦然在此赔罪了。”他浅鞠了一躬，温声道，“李小姐和王少大婚，也没准备什么礼物，南城那块儿地，就权且当作礼金，祝二位百年好合，两家关系和睦友谊长青。”

　　我又是一愣。

　　“亦然真是多礼了，快快快，进来坐！”李家家长摆出一副女婿上门的殷勤。我多事地望向立在大厅中央的新郎，硬是从他无懈可击的微笑中挑出一丝尴尬。我笑了笑，嫌自己瞎想。

　　南宫欣然点头，并转头示意王管家去交接。王管家点头跑开了，但南宫的头继续向后扭去，仿佛在等着谁。

　　我的心莫名一紧。

　　还不等我仔细琢磨明白，我的目光就被强制拉在了一个人身上，一个从门后小跑进来的人。

　　噢！这就是女人的第六感！噢！它强大地令人憎恨和畏惧。

　　噢，那是楚烟舞……

　　那一刻，时间变得很慢很慢，每一帧画面都似镌刻在永恒石碑上的倩影，化为沉在心底的寥寥数笔——一个转身间发丝飞扬的风姿。

　　烟舞今天穿了件花色镂空长裙。她提着裙摆小跑到南宫亦然身边，对着南宫小声说了什么，然后挽起了他的手——一如走进不寐城那天我挽的那般。他们并肩走进来，就算是以我的角度看去，都活脱脱地是一对金童玉女。我突然生起一股情绪，不知道是吃醋（说吃醋不甚准确，但自己的未婚夫和别的女人站在一起，总会有点情绪。姑且叫做吃醋好了）还是对即将发生的事情的恐慌。

　　众人见怪不怪，只是有几个多事儿的偷偷瞟向我，眼里躲躲闪闪的八卦气息令我好生不爽。然而我现在并没有精力去关注别人，以及别人对我的关注。

　　烟舞在向这边看！她在往这边走！她的眼神快扫过我了！……呼，还好，她没注意到我。

　　我长吁了一口气，却在下一秒提到了嗓子眼——她看到我了。

　　楚烟舞紧紧地盯着我，好似见到了什么吃人的野兽，或者更恐怖的东西。她的面孔微微扭曲，眼神从惊恐到变为不可置信，最后化为一种我读不懂的情绪。

　　我也在看着她。脑子一时当机，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南宫很快捕捉到了烟舞的不对劲，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到了我。一瞬间，他的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

　　我们三人间不对劲的气氛很快感染了所有人，接下来的一分钟内，没有任何一个人说话，或者是大喘气。这样的安静令我十分尴尬，还有尴尬却不知道该怎么缓解的无措。学长轻轻咳嗽了两声，掩在桌布下的手捅了捅我。我没有理会。

　　林温是认识楚烟舞的，甚至相当熟悉，所以我不知道他会偏向谁。偏向烟舞我固然难受，斥责烟舞也不是我想要的。——我真是一个纠结的人。

　　烟舞是大二的时候转来的，那时我正在闺蜜的“教唆”下对林温死缠烂打。

　　“学长，这是我写的音乐节的计划书，你看看哪有问题吧……”

　　林温愣愣地拿过去那一沓资料，眼神却痴痴地望着某处。我扭头去看：那是一棵老白杨，金秋时节叶尖儿发黄带着卷儿，老树背后是闺蜜探出的半个脑袋，对着我挤眉弄眼，我想要不是离得有些远，她又该骂我傻了……我再扭过去半个身子，视线终于和学长的有了焦点。

　　那是个和我一般大的姑娘，着件黑白条纹的短裙，头发梳成马尾，余几缕发丝耷拉在耳侧，在秋风中飞扬。我向周围看，这个女孩已经吸引了方圆所以男生的目光，包括学长。

　　“那是楚家唯一的女儿，楚烟舞……”学长喃喃道。

　　她是块磁铁，我想着，可惜我与她是同性。（同性相斥异性相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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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用指尖碰了碰手腕，冰冷的感觉令我稍稍清醒了些。

　　有几个人起身去迎南宫，顺带将我与他们隔开了些；大厅内气氛回温，新郎回身端了一杯红酒也准备走过去；林温一把拉起来我，也将我拽了过去。

　　我抗拒，却没能拧学长的手劲。穿过人墙，我看见烟舞还是那副表情，看看南宫，看看我，突然，她明白了什么，脸一下子煞白。

　　“南宫，烟……”我喉咙一紧，还不等我吐出那个‘舞’字，烟舞突然转身，提起裙子就跑了出去。“烟舞！”我在心里大喊，嘴上，却只轻轻地吐出了一个字：“……舞。”

　　我与烟舞之间，只要一个人走了，气氛都会立马恢复正常。比如现在，音乐渐起，人们不知道是刻意还是怎的，迅速入了舞池。

　　我还未反应过劲儿，直到——

　　“温小姐，我的舞伴走了，要不……你来代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