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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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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好好活下去!”有人如此道,声音若有似无,虚弱至极,隐约裹挟着几分遗憾,几分欣悦,以及……藏得极深的恐惧,“阿九不怕死,哥哥……”
声音戛然而止,黑夜之中,有人自睡梦中醒来,面无表情,双目之中也满是空茫,没有一丝情绪流露出来。那人静静地躺着,静极却也寂极,恍若失却了灵魂,只余一身躯壳,在静静地接受着不知来自何人源于何事的拷问。
“阿九……”良久,却见那人支起身来,愣愣地坐着,唇齿之间溢出一声叹息,“又梦见你了,你在那边过得好吗?”
无人应答,这一声似呢喃自语,充斥着陈旧腐朽的气息,只片刻就消散在空中,飘忽不见。
“哎哟,我的宋大公子,您这是铁了心要做个方外之人了?”
有人推门而入,声音中带着十足的笑意,揶揄至极。那人手中提着盏灯笼,灯内烛光微弱至极,将灭不熄,却悄然
驱散了这屋内的淡淡凉意。
“有何不可。”宋行云冷淡道。他似是厌极了这人,一句也不愿多说,只怔怔地看着那人手中拿着的灯笼,似是又陷入了沉思。
“唔,你应该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叶知秋仍是笑,双眸中满是惋惜探究之色,“我只是在替那位花灯姑娘忧心而已。”
“花灯姑娘?”
“对,花灯姑娘。”叶知秋提了提手中的灯笼,嘴角弯成了个不怀好意的弧度,暧昧地笑着回道,“宋大公子,俗话说,山不就我,我来就山,这祈愿灯会你不去便罢了,还不许人家姑娘找上门来吗?”他的语气夸张,一波三折,直像个拿着惊堂木的说书先生。
“其实有时我会想,你这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到底是怎么养成的,”宋行云淡淡地道,“还是给那位姑娘还回去吧,不要坏了人家的名节。”他看向花灯的眼神静到了极致,也冷到了极致,丝毫不见方才脆弱的模样。
“宋大公子,你确定要如此?”叶知秋大惊失色道,“那姑娘长得很是不错,也肯放下矜持主动来接近你,如此天赐良缘可不能轻易错过。”他似是在为宋行云担忧,眼中却仍有丝丝笑意,分明是在看好戏,面上的表情却做得丝毫不差。
“我不需要什么天赐良缘,”宋行云的面色淡然,似没看出他的意图,“叶公子,若你深夜造访只是为了这事,那你大可自行回去,恕在下不能远送了。”
听出宋行云有送客的念头,叶知秋仍是满目笑意,不为所动,“宋大公子,我本也无意干涉你的私事,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无意中得知那姑娘的名讳,你可知……她叫什么?”
宋行云:“……”
“那姑娘似乎……名为……阿九……”见宋行云没理会他,叶知秋也毫不在乎,只是颇为神秘地道。
“……”
“怎么,我的宋大公子,你倒是说句话呀。”叶知秋不慌不忙地道。
宋行云的脸色很白,却依旧平静着,整个人快要与这黑夜融为一体,“阿九,这名字……想必叶兄早已打探多日了吧!”
“那到不是,我也只是听你在梦中时常念叨,故而有些好奇罢了。”
“……”
“宋大公子,怎么……你不会打算就这么沉默是金下去吧!”叶知秋戏谑道,他虽是仍有笑意,一双眼睛却似融灭了夜晚暮声中的沉霭,显得茫然而又固执,整个人竟是流露出一种别样的滞郁来。
“叶知秋,我以你为友……”宋行云淡淡地道,他生而温谨,很少动怒,此时也不过是一副平常模样,却让人恍然觉出了几分冷意。
“你以我为友,”叶知秋喃喃自语,“可我听说过,友人都是用来背弃的。”
宋行云仍不说话,显得有几分漠然。
“宋行云,你可知何为人之八苦?”叶知秋突然问道。
“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宋行云道,他静静看向叶知秋,“我以为叶兄一向讨厌佛家的那些说法,如今看来,倒是错了。”
他这话颇有讽刺之意,叶知秋却也不恼,只是一副好脾气样地点点头,道:“生、老、病、死,这世间的人大抵都是逃不过的,只是那余下的四苦,宋大公子,你如今这副模样,又是占了几重呢?”
宋行云面色不变,仍是一副淡然澄静的模样,眼角却似有讽刺的笑纹一闪而过:“叶兄,旁人我不知,但于你,这四苦……”
他话音未落,桌上却又燃起了一盏灯,叶知秋拿着火折子,以他的目力,竟也可以清晰地看见那火折子冒出的缕缕青烟……
宋行云:“……”五味杂陈……
叶知秋将火折子揣入怀中,好整以暇地道:“宋大少爷,答非所问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宋行云默然,他看了一眼叶知秋,想起他那一番关于友人的言论,开口道:”“背弃”这一词于叛人者来说也许轻如鸿毛,而对于被叛者来说,也许是……重逾泰山,说起来,这世上有些事情,若是能够颠倒过来……或许更好。”
叶知秋赞同地点点头,他眼睛半开,隐约有些疲倦之色,却又似乎毫无睡意。
宋行云接着试探道:“所以……你的朋友……”
“我的朋友不就是你吗宋大少爷”叶知秋忽的又来了精神,兴味盎然地道,“况且,你不是说过以我为友,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宋行云淡淡地点头,眼中有一丝看不见的情绪闪过 “的确,我的记性从来不好,所以……”
“所以什么……”
“没什么,叶知秋,或许你该回去了,这花灯,不是我的,也不会是我的。”他忽然下了逐客令,让叶知秋瞠目结舌,“宋少爷,你还记得我们方才在谈什么吗”
“我贵人多忘事,不记得了。”
叶知秋装模作样地叹息道:“好吧,我回去,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一片真心向和尚呐……”他大模大样地出了房门,颇有“礼貌”地将门关上,竟是静静地在门外又站了片刻后,方才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