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记》崖白

11、 魔威

　　他拉了我的手，白光一划，我中指尖飞出一滴血，他摊开手，中指尖一闪，飞出一滴晶莹剔透又光华璀璨的物什。我正在想那莫非是他的血？一白一剔透已经凝聚在一起变得鲜红又剔透，他念咒，这滴物什化为一道光飞入他手中的金镯子消失。下一刻那有小铃铛的金镯子已经在我手腕上。
　　我目瞪口呆，这上面可是有毒的，有毒的。
　　他白净的手指碰了碰我腕上小金铃铛，然后莞尔，看来是极满意的。
　　……
　　我知道这东西叫连心铃，我也知道要如何解除血契。可我想到要收集三万天的朝夕露，与三万人生死离别三种情伤泪。三万天的朝夕露，生死离别情殇泪，还没人去收集过。哪怕去收集，也要三万天！
　　我看着他满意的笑，我想这小小至死花妖的亡灵该是奈何不了我，我是谁，我是魔！
　　为了能和他说话，我学会了对口型。从口型来辨别他说的话。
　　学会对口型后，我终于可以问他很多问题。
　　我看他端正坐于白花树下的矮几看书，我看着他，鼓起勇气问，“您从哪里来，我可以看见六道众生，却为何看不到您？”
　　他的神情就像湖中如镜的水，澄澈，宁静，嘴唇动了动，我辨别出他说的是“极天”二字。
　　我重复的问，“您说的是，极天？”
　　他看着我，然后微笑的点点头。看来我对口型的想法成功了。
　　极天我听说过，也只是听说过，那里虚空光明，无物。居在那天的神尊皆是无欲无求，至纯至净。
　　像我这样的魔永远上不了那里。
　　我用魔眼在六界都看不到他，反而只能在眼前看。他近在眼前，我也读不了他的心，便在猜他要么是中天的太古上神，要么是深荒魔族，还有就是极天神尊。
　　他的嘴唇又动了几下，我辨识出来，他说的是“他与我一起住在这山中。”
　　我好奇了，就问，“您是极天的神尊，为何要与我这中天的魔呆在一起？”
　　他看着我，似笑非笑的，我实在分不清他有没有笑，然后他的嘴动了几下。
　　他说的是，“因为我喜欢你呀！”
　　这回答太出乎我的意外，也太没道理。我自然是不信的!早就听那些妖魔鬼怪说，极天的神最会说话，常花言巧语，游说匡骗了他们很多同伴走。
　　原来真是这样。
　　我又问，“你为什么要喜欢我？”
　　他嘴唇动了动，说的是，“不告诉你!”
　　然后我说，“你不说，就是在骗我!”
　　他起身牵了我的手来到湖边，他指着湖中芙蕖，动着嘴，说的是“好看吗？”
　　我望着盛开的芙蕖，“好看!”
　　他的嘴又动了动，他说的是“你与芙蕖一样，所以我喜欢你”
　　我对着他撇嘴，我在他瞳孔里看着我撇嘴成功，我说，“你在骗我，满天的神仙都恨不得我死!”
　　我在他瞳孔中看着他揉了揉我的头，动着嘴，说的是，“其实他们不知道你是一颗明珠，久被封尘，他朝尘尽光生，定能照亮山河万朵”
　　他望着湖中芙蕖，嘴里念了一句，“浊生而身洁，出淤而不染，清涟玉质，芳泽远香。”他又回过头来，看着我，动着嘴，说的是“你喜不喜欢我？”
　　我错愕不已，我说，“您这问题好深奥!”
　　他的脸上又是似笑非笑的，然后我便补了一句，“极天的神尊，您莫不是来对我施美人计!我还是小孩子，不懂你们大人的事情!”
　　然后他的似笑非笑变成忍俊不禁，他的嘴动着，说是是“喜欢不喜欢我？”
　　我说，“缘来则聚缘去则散，浮生若梦，喜欢又如何？不喜欢又如何？”
　　他看我，嘴唇动着，说的是“你叫什么名字？”
　　我想了想，我还没为自己取过名字，我说，“他们都叫我魔王。”
　　他脸上又似笑非笑的，说，“我给你取个名字好不好？”
　　反正我也没有名字，便点了头。
　　他说，“你就叫明珠可好？”
　　我点点头，说起名字来我就记起少卜恋慕的那位寂止神尊，我说，“你可认识寂止神尊？”
　　他动了动嘴，我不由得愣了。他说的是“我就是”
　　……
　　我发现白花树的树灵对我颇是不满，我自认未开罪过他们。于是探了他们的心思与记忆。
　　花林中，一名红衣小女子五官极度扭曲，严重下撇着嘴，外翻了嘴唇，耸拉了手臂，外撇双腿，活生生的猴儿模样，上翻眼，下翻眼，各种挠首弄肢，猩猩作态，一会攀了花枝上串下跳，一会外撇着腿在树下绕圈子，来来回回没个几百圈不歇腿……
　　然后我又见着小女子四肢着地，撅着屁股，四足蛇般在地上娓娓爬行!且每爬一步还将屁股扭三扭，左三扭，右三扭，时而一甩，时而一抖……
　　寂止神尊目光有些闪，竹简从手里滑落，噼里啪啦自石殿五层掉进殿前湖中。
　　小女子整日，挤眉斜眼，呲牙咧嘴，虎啸龙吟，猪嚎狗吠不绝于耳。
　　那日神尊在树下看书，一只又大又肥浑身麻雀毛的母鸡迈着小短爪一路叫嚷。瞥着肥麻鸡，神尊好言相问:“你要不要再下只蛋来看看？”
　　小女子化成四足蛇钻神尊的袖子，化成蝴蝶爬他额头，化成猫在他怀里胡滚，化成长尾巴鸟蹲他肩头，用鸟尾巴拂他的脸!
　　……
　　要么一群兔子飞奔过来，要么一群野狗飞奔过去，要么一群猪风风火火，要么一群鸡鸭叽叽咕咕，家养的牛马牲口，山林的野物，只要世间有的，这里都有!
　　白花树也是修出道行的，眼看猴儿们在身上乱窜，野牛们在树上磨角，禽兽们四处糟蹋，蹂躏，把他的花都拔光了，再不肯开花，成了光秃秃树干子。
　　我实在是想不到平日里我是这等模样与形象，一时间恨不能缩入幽冥深处去。
　　我一直以为本魔威猛威武，万万也没想过……我这在芸芸苍生前还有何颜面！
　　找了个角落，我好多天不想见人，连神尊我也不想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