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清歌》yutian

7、7.推波

　　却说那白衣女子，出了这座小楼后，没有下楼，反而是沿着楼梯一路向上，直至顶层。拐角处，遇上一个劲装打扮的中年男子，那人脸色苍白，身上有血腥味传来。却是血煞堂有名的好手宋全，忙见礼道：“宋长老！”
　　宋长老点了点头，居然什么也没说，便匆匆下楼了。
　　作为颇得堂主重用的人，她是知道，宋长老几人今早领了一件秘密任务的。如今，看这精气神，宋长老今早的任务，似乎是失手了。也不知是怎样棘手的人物，居然能让堂里实力出众的宋全失手。不过，这不关她的事。在这里，想要活得长久，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不与其事，不多口舌，是最基本的准则。
　　“堂主，属下有事求见！”在门前站定，她恭声回禀。
　　“何事？”房门自行打开，一个带着青铜面具的华服妇人端然坐在主位，周身气压低沉。显然，这位堂主的心情算不上好。
　　白衣女子将事情一一道来，垂手站立在下首。
　　“你怎么看？”听罢，华服妇人问。
　　白衣女子沉吟了一会儿道：“这三人气度不似一般人，偏偏又面生的很。属下看不出易容的痕迹，不知是什么来路。”
　　华服妇人周身的气势陡然变得凛冽：“你说，他们是不是来试探本座的身份的？”
　　白衣女子一惊：“属下不知。只是，属下有一事不明：假如他们知道堂主您的身份，为何还要冒险上了这座小楼？就不怕咱们促然发难，留下他们性命吗？更不必说堂主您的身份隐秘，根本不可能泄露给外人。”
　　那妇人冷哼了一声：“要么他们真的不知道本座的底细，要么，便是有什么了不得的倚仗。走，本座倒是要去看看，他们到底有什么嚣张的本钱！”
　　堂主这是动了杀意了！白衣女子默默走在妇人身后想。
　　三楼那处小房间，白衣女子离开的时候，便布置好了人手。带着面具的妇人走到三楼楼梯处时，抬手一招，一个黑衣人从承梁处的阴影里飞身而下，低声道：“没有异动，一切正常。”
　　华服妇人点了点头，白衣女子上前，打开门，房间里的三人一并看向华服妇人。
　　“尊驾便是此间主人？”青衣人以一种莫名的眼光打量着华服妇人，语气有点儿怪异。
　　那样陌生又熟悉的眼神，使得华服妇人本能的戒备起来，不由地气势全开：“正是。本座要知道，你们为何取慕容夫人的性命。还有，几位究竟是什么来历？”
　　“这恐怕不合道上的规矩。”紫衣人插言道。
　　“讲规矩的人会来买凶杀人？”那妇人嗤道：“这条道上，谁的剑快谁就是规矩。几位在本座的地盘上，本座的话就是规矩。”
　　青衣人倏然一笑，眼底似有微光闪烁：“如此说来，堂主是不打算放我等出去了？”
　　“那要看你们为何而来，又想要些什么。”
　　青衣人长身而起，直视着妇人道：“实不相瞒，在下是为堂主的身份而来。”
　　妇人瞳孔猛地一缩，肌肉瞬间绷紧。
　　青衣人不紧不慢道：“看来，我猜的没错。血煞堂的堂主与慕容将军府的主母，果然关系匪浅。”
　　青衣人话落，华服妇人的目光如冰刀一般从她身上刮过，那白衣女子手里剑已经出鞘。
　　但蓝衣人和紫衣人已经动手了。
　　蓝衣人一掌击向妇人后心，紫衣人劈手夺下白衣女子手里的剑。
　　趁着外头的人还没闯进来的空隙，青衣人一脚踢碎桌子，在桌子下面的地板上，用脚尖弹了几下，一处洞口打开。
　　“走！”她喝到。
　　在场的都不是庸手，但蓝衣人的功夫比之那妇人却是要高明的多，此时，他已经揭下了妇人的面具，一掌斜劈在她下腹，看着人重伤昏死过去，冲紫衣人喊道：“看清楚这人是谁了，那就走吧！”
　　“走！”紫衣人一掌击开窗子，甩出去一枚信烟，紧跟在他身后，跃下地洞。
　　地道里，已经有人在守候。
　　那人竟然是宋全长老。
　　“主上，地道那边的守卫已经调开，请随属下来。”
　　蓝衣人点点头，扯下脸上的面具，赫然是楚浔。他从衣袖里取出一个瓷瓶，将一瓶浅褐色的粉末洒在身后的走过的地道里。
　　“这是强力迷药沉醉？”紫衣人挑挑眉，揭下脸上的面具，不客气道：“无颜的面具可是好东西，我可不能被你们白利用这么一回，这面具，就先做点儿谢礼吧！”
　　“少将军不也在找血煞堂么？明明是我们为少将军指了一条明路。”青衣人除下面具，露出那张精致的面容，道。
　　紫衣人平陵瑾瞪了楚月一眼，没好气道：“若不是因为你们，我会需要去寻什么血煞堂？上林苑那块令牌，也是从你们这内应手里来的吧？”
　　楚月悠悠道：“没证据的话可不能乱说。”
　　平陵瑾哼了一声：“既然我已经如了你们的意，跟着血煞堂结下了梁子。你们不妨再多告诉我一些，上林苑那场秋狩行刺 ，究竟是谁的手笔？”
　　楚浔道：“不是我。若是我出手，你们陛下现在不可能还活着。”他只是浑水摸鱼插了一手，令无颜改换容貌，混进去重伤的韩帝，并且在现场留下了一块血煞堂令牌，顺便搅了韩帝联姻的打算而已。
　　至于那令牌，确实是来自宋全。
　　今早，宋全刺杀楚月时，被云卫擒住。他使了手段收服了宋全，自然便从他的口里知道了有关血煞堂的一切。包括这群芳阁的底细，堂主的身份，还有他们所在小楼的布置和这处暗道。
　　随后，他又将宋全送到血煞堂做内应。如此，方敢放任楚月去闯血煞堂的总坛。
　　这一系列的安排，一环扣一环，但算不得十分隐秘，平陵瑾会猜到一点儿也很正常。
　　“我知道不是。”平陵瑾问：“为何要陷害血煞堂？就因为月姑娘与将军府的私怨？慕容夫人苛待过月姑娘？”
　　“这还不够吗？”楚月道。
　　“那你们为什么没杀了血煞堂主？我看，那种情况下，殿下完全能杀了她。”
　　“少将军不必试探我。”楚月道：“你我都明白，那种情况下，她若是死了，血煞堂必将全力追杀我等。她只有重伤昏迷，血煞堂的下属们才会因为救她不得不分出一批人手。这样一来，我们逃出去的压力就小了很多。”
　　“小小年纪，心眼倒是贼多！”平陵瑾半羡半嫉的盯着楚浔：“难怪你们能走进一个窝里去。”
　　楚浔不轻不重的警告了一句：“既然知道，就少惦记。”
　　楚月微微有些窘迫。忙转开念头，暗想着，这平陵瑾出身行伍，忠心与手段自是不缺，但终究算不得一个高明的政客。这一场算计里，他看到了她楚月与慕容将军府的仇怨，却忘记了，她已经不能算是韩国人。她现在与楚浔是为一体，代表的，还有另一个国家的利益考量。
　　慕容将军府，那是太子的外家和最大靠山。
　　而她和楚浔的真正目的，是为了逼反太子。
　　她与慕容家的人固然不睦，可若说是复仇，她心中其实并无仇恨。她对那些所谓血亲，存着的是一种近乎无情的淡漠。她没了往日的记忆，那那些人给她的感觉却是刻到了骨子里。
　　就如她见到楚浔时，觉得依恋。见到无颜时，觉得放松。见到韩箫时，觉得慎重。
　　她也见过慕容彦和慕容婉，也见过慕容夫人，那时是种怎样的感觉呢？
　　心湖不起一丝一毫的波澜，没有期待，没有怨怼，仿佛只是全然的陌生人。
　　哪怕后来得知，诸葛红英派人刺杀她。她也只是一瞬间的不舒服，想着，有机会要教训回来。但若是教训不回来，其实也没什么要紧。
　　不是因为什么宽容或者良善作祟，只是因为她不在意。比恨更可怕，更让人愤怒的一种态度。
　　她为什么会是这样的性子呢？
　　从楚浔讲述的“往事”里头，她应该是个善良执着的好女孩儿，可实际上呢？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性虽然说不上残暴，但与善良关系也不大。
　　她的心性其实更像是楚浔，克制、谨慎、理智，与天下千万人之间，都隔着好些东西。
　　他们是同样的人呢！
　　“若是有人问，我究竟想用这一生，为自己求些什么，其实，也不过一个你而已。”她想起楚浔曾经这样对她说。
　　你可知道，若是问，我想用这一生，为自己求些什么，你在其中，也很重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