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天使·瘟神》杨乐川

3、徒劳

　　从日出到迟暮，大概有多少距离？

　　如是被世界抛弃，何不就此沉沦堕落？

　　黄泉碧落，究竟是一番怎样的天地？

　　左川突然很想要去看看。

　　那里是否还会有眼神干净的女娃娃因为自己惨遭厄运？

　　是否还会有平白无故的死亡？

　　大概，不会吧。

　　传说中的黄泉，都是人间犯了罪的人，去受罚的地方。

　　像左川这样的瘟神，那冥王该怎么去罚？

　　世世不得超生，听起来也很不错。

　　喝碗黄泉水，将前程往事忘个干净，然后去兀自在无边暗夜里长眠。

　　不记当初，不记后来。

　　至少，不会有人再因为自己平白无故死亡。

　　左川看着盥洗室镜子里面的自己。

　　嘴角扯出一个无奈的弧度。

　　而后，拿起手旁一把锋利的短刀，准备割开手腕上那条鲜红的血管。

　　短刀上的藏文笔画，书写的很好看。

　　自己短暂而匆忙的一生，除了害人，一件好看的事情都不曾拥有过。

　　左川大笑了起来。

　　利落拿起刀的右手有着一丝颤抖。

　　突然发觉，原来死亡也是需要巨大勇气的。

　　左川看了一眼镜子中的那个苍白的没有丝毫血色的自己，喃喃自语，

　　“瘟神，你不就该去死吗？”

　　“这些年，因为你无端丧命的人还少了吗？”

　　终于，他下定决心一般，用锋利的藏刀割开手腕。

　　鲜血缓缓流淌出来。

　　他咬咬牙，从伤口割开时的麻木，到现在的锥心疼痛，仿佛经过了一个世纪。

　　耳朵里面依旧幻听，他内心焦躁不安，着急寻一个快速的解脱！

　　“叮咚叮咚”

　　门铃响起，来人按的很急。

　　因为丧失血液，左川的脸白的瘆人。

　　“叮咚叮咚叮咚……”

　　恼人的门铃声依旧响起，来人仿佛不达目的誓不罢休，非要见到左川。

　　左川拖着虚弱的身体，按下门口的电子视讯窗口。

　　电子屏上映出一张充满活力的脸。

　　“左川哥哥！”

　　“生日快乐。”

　　银铃般的声音将牧香姗的青春绽放的恰到好处。

　　她扬扬手中的包装精致的蛋糕，露出贝壳般雪白的牙齿。

　　嘴角是好看的微笑。

　　“你来……做什么！”左川皱眉。

　　“来给你庆生啊！你年年都会忘记自己的生日，不过，”牧香姗的笑容更加明媚起来。

　　“好在我还记得！”

　　左手的血液依旧嘀嗒，他可以感觉到生命正在缓缓流逝。

　　左川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来。

　　“不是让陈叔送你出国了吗？”

　　“没事就别来见我。你现在已经成年了，记得我怎么给你说的，自你成年之后，我对你就不再有任何义务。”

　　电子屏上的牧香姗有些失真的脸上，微笑突然定格。

　　“我们……不是、家人吗？”

　　“我们，从始至终就没有家人的身份。你只是我过世的养父母女儿，没有我们，只有你、我。过去、现在包括未来都没有。”

　　左川感觉身体有些脱力，手撑在雪白的墙壁上，血色蜿蜒出漂亮的弧线。

　　牧香姗隔着冰冷的电子屏幕，看左川看得不太真切。

　　“恨我吧，牧香姗，”

　　左川的手指触到关机键，却始终狠不下心，忍不住想在临死之前，多看看牧香姗那张白净的脸。

　　“别忘了，你的父母是因为谁死的。”而后，左川语气中带了决绝。

　　“滚吧，不要再来找我了。”

　　终于，说出口。

　　曾经的牧香姗是孤独无依的左川想要牢牢抓住的幸福的契机。

　　他以为笑的那么美好的她，应该可以拯救自己吧。

　　后来，才懂得，没有任何人能够拯救自己。

　　而正是因为她该有原本美好的生活，所以更要远离她。

　　因为左川，是瘟神。

　　“左川！你混蛋！”

　　牧香姗将手中的蛋糕朝着电子屏狠狠扔去。

　　“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因为他们的死怪过你。我对你这么多年的好，都换不回来你哪怕一个笑容吗？”

　　“我不知道我哪里做的不够，自他们去世后，你就把我冷冷丢到一边。十二年了，你还是走不出来吗？”

　　“我不要恨你，我只想让你快乐一些，哥哥。”

　　牧香姗脸上挂了泪，小巧的鼻头泛红。

　　“明明，你一直都是温柔善良的人。为什么要这么活的那么辛苦？”

　　随即，她抹抹眼泪，转身气鼓鼓地走开了。

　　“香姗，”在她转身之后，左川兀自喃喃，“正是因为我是温柔善良的人，所以，才更不能原谅我自己。”

　　可是正当左川准备关掉视讯窗口，准备就此了结的时候，却猛然察觉到一双异于寻常的眼。

　　那眼有着猩红的颜色，是魔气！

　　而这妖魔之气的来源，则是停在路边的一辆黑色轿车。

　　最要命的是，牧香姗背影所去的方向，就是这辆散发着魔气的轿车！

　　黑色轿车的窗口缓缓摇了下来，司机毕恭毕敬地向牧香姗说着什么。

　　左川看得真切，这司机，不是人类！

　　自从左川意识到自己拥有异瞳之后，即便是看见再离奇的生物，也迫使自己假装镇定。

　　不到万不得已，他从不招惹。

　　因为他清楚那些东西，应该会给身边的人带来什么更多的不详吧。

　　可如今，牧香姗身边的司机，居然就是异类。

　　和那天左川见到的那个堕落天使不同，这东西，绝非善类！

　　那司机并没有察觉到自己能够识别他的真实身份，眼看着他即将带着牧香姗离开自己的视线。

　　左川胡乱找了块手帕系住手腕上的伤口，便匆忙去车库开车。

　　“牧香姗，你可真会给老子找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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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

　　“运簿管，四级八相罗网皆已安排妥当，炼狱八使各部，静听您的调遣！”

　　“好！”

　　此时的极泉依旧是一身黑衣，长发束于脑后，精致的脸上是不苟言笑的认真。

　　这几日，他都在人间不眠不休地各处巡逻，以期找到扰乱天地规则的祸端。

　　可是，没有丝毫收获。

　　“继续搜索，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得令。”

　　约莫一刻钟，八使长官来报。

　　“运薄官！城郊小巷监测到不寻常的灵力波动。建议前去详察！”

　　“走！”

　　极泉话音未落，身边就起了黑雾。即刻极泉和炼狱八使便消失在了原地。

　　暗夜中，一个瞬息，极泉到达了罗网异常之所。

　　首先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双巨大的遮天浓翼！

　　身旁躺着一只早已死绝的恶魔还有一个奄奄一息的人类！

　　电光火石之间，那有着遮天浓羽的身影，忽地双翼微抬，翼尖幻化出的利刃直愣愣刺入身下少年的心脏！

　　“且慢！”

　　极泉不由意识到，这个身影可能就是扰乱秩序的不法者！

　　这五界之物，不管是天使、人类、还是恶魔，哪怕是一个小小的地精，一株微不足道的弱灵，但凡有生气有魂魄之物，都是有其生来定盘的命数。

　　哪怕是天主，也不得更改践踏！

　　而这个目无法纪、胆大妄为的宵小之徒！

　　斩杀恶魔暂且不论，居然在人间界明目张胆的残害人类！

　　当真是不把冥界大天使放在眼里了！

　　极泉气不打一处来，急忙和炼狱八使摆开阵法，意欲擒了那黑羽之人，交由天主处以极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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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小时之前。

　　左川的方向盘上已经被浸染上了淋漓的鲜血。

　　可是他的脚下依旧稳稳踩住油门。

　　自从养父母去世，左川意识到一切可能是自己瘟神命运造成的之后。

　　他就和牧香姗拉开距离，他不愿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在牧香姗身上。

　　他以为，这样，牧香姗就可以快活随意的过一生。

　　可是，他太低估了人心这东西。

　　就像如今的他，不管不顾，卯足了劲，只有要牧香姗脱离危机这一个想法一样。

　　终于，前面的黑色轿车停在了一个荒芜偏辟的小巷旁边。

　　那司机快速从驾驶座上开门而出，然后将牧香姗扛在肩上。

　　左川可以辨认，牧香姗已经处于失去意识的昏迷状态。

　　随即，左川快速下车，急忙拦住那个司机。

　　“放下我妹妹！你这个混蛋！”

　　“哼，就凭你？”

　　那司机轻蔑地看了左川一眼，脚步顿都没有顿一下。

　　“我、说、”

　　“把我妹妹给我放下！”

　　左川喉咙发出低沉的嘶吼，是一字一句的认真。

　　随即，他捏紧了拳头，愤怒地迎头给了眼前这个男人一拳！

　　“哼！”那司机擦擦脸上的血痕，嘴角露出一个玩味的微笑，“人间界里，本想低调一些，不想对你动粗。可你既送到我手上，那就由不得我了！”

　　只见眼前那司机把牧香姗如同扔垃圾一般扔在地上，而后周遭起了浓郁的猩红色雾气。

　　他的面目突然狰狞起来，全身骨骼发出刺耳的断裂声响。

　　“正好大爷窝在这臭皮囊里，难受的心慌，刚好用你打打牙祭！哈哈哈哈！”

　　左川此刻可顾不得眼前这个话多的家伙，即便他再狰狞可怖，他的眼里只有牧香姗！

　　他一个箭步冲到牧香姗身旁，拼命摇晃她，试图让她清醒过来，然后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别徒劳了，小后生。”一个清冷且漫不经心的声音冷不丁在身后响起。

　　这声音似曾相识，是她！

　　那个黑羽紫瞳的堕落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