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情人生》东方句芒

19、颜如玉（十八）

　　“公主，成王殿下来了，已进了院子，他说他要见你。”阿蛮急匆匆地跑进屋来，对坐在窗前正在自己下棋的卫嫣说。

　　“成王？”卫嫣闻言微微皱了皱眉，随即自言自语，却又像是对阿蛮说话一样，“他可有皇后的手令？”

　　阿蛮摇摇头：“并没见他出示任何皇后的手令。”

　　没有皇后的手令，那相当于违抗皇后的懿旨。

　　一向没有存在感的成王居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情，也是出乎卫嫣的意料了。

　　“公主，见不见他？要不婢子去回他，就说您病了……”阿蛮觑着卫嫣问。

　　卫嫣眨眨眼，启唇：“见，请殿下稍候片刻，我这就换件衣裳去见他。”

　　“……”阿蛮有些意外，不知道自己伺候的公主心里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但她很快便说了声是，接着走出去迎接成王了。

　　卫嫣起身，去找了一身艳丽的衣裳出来换了，又补了妆，这才袅娜出来到外面的堂中见成王。

　　成王那时候已经在簟席上坐下了，候着卫嫣呢。

　　卫嫣出来向他行了礼，成王直起身来向她点点头，复又坐回去。

　　等卫嫣坐下了，垂眸，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对成王说什么。

　　另外，她也不愿意先开口，所以沉默着，等着成王说话。

　　成王目不转睛看了她好一会儿才笑着说：“一见公主果然惊为天人，明隆仰慕已久……”

　　原来又是一个好色的，为了自己的美色而来。

　　只不过，轮得到他染指吗？

　　对了，这次春猎，皇帝带着他的两位皇姐，还有不少王爷和宗室子弟去幽山春猎了，成王轮值镇守帝都，所以他趁此机会就跑来见自己了。

　　说起来，卫嫣跟成王也只是当日在初到帝都时，被皇太女逼着参加宫廷晚宴，才见过一次。后来，她被嘉王带离皇宫之后，就再没见过。

　　对于成王是什么样的人，卫嫣也有耳闻。

　　十六岁的成王醉心于音乐和文学，喜欢吟诗作赋弹琴作曲，他容貌清秀儒雅，乃是一位很有亲和力的翩翩美少年。

　　总之，初见他的人，都会被他的风度和才华所折服，很少有人会讨厌他。

　　他是北燕皇室中，仅次于嘉王的受欢迎的人。

　　卫嫣抬眸看向成王，见对面坐着的光风霁月一般的少年目光柔和明亮，正在热切地看着自己。

　　他虽然没再说话，但是他眼睛里的情意，她感受到了。

　　轻咳一声，卫嫣轻声道：“多谢殿下美意，若是无事，便请回吧。我怕殿下呆久了，被你母后知晓，要受责罚。”

　　“公主，我来是想请你抚琴一曲的，听说公主的琴艺天下无双，可否这就为我弹上一曲？”成王在听了卫嫣的话之后，居然毫不在意，安坐如斯。

　　“殿下，你……”卫嫣觉得自己说得很明白了，可成王却要自己抚琴？

　　“放心，我母后不会责罚我的，我只不过是来见公主，让公主抚琴一曲而已。”成王解释道。

　　这样的话……

　　卫嫣倒不好拂了成王的意，再说了好歹成王也是懂音律的人，抚琴一曲给他听，总比对牛弹琴好。

　　当初，那些宫宴上的北燕王公贵族可不就是一群牛吗？

　　况且卫嫣总觉得成王突然来见自己，实在反常，不像他平日一副安静出世的样子。

　　也许他还有话要说？

　　卫嫣叫阿蛮拿了一张琴来，随意弹了一曲《高山流水》。

　　弹完之后，成王鼓起了掌，他大赞卫嫣琴艺出众，还说若是卫嫣是那流水，那么他愿意做那高山。

　　“……”卫嫣不解地看向他。

　　成王讲了一个故事给她听，他说他幼时总做梦，梦中有一位仙人入梦告诉他，他将来的妻子是一位会抚琴的天下无双的美人，尤其是善于弹奏《高山流水》。

　　“殿下你这是说笑吗？”卫嫣听完并不相信，她失笑道。

　　成王正色：“若是不信，咱们就等等再看。”

　　卫嫣敛了笑，久久不语。

　　成王随即起身告辞，离开了卫嫣所在的咸服馆。

　　卫嫣并没有去送他，她还在反复的想，难道成王的梦真会成真，就像是当初他父王和母后告诉她的那个梦一样……

　　皇后刚用了午膳不久，从咸服馆来了一个宫女，她径直进入皇后寝宫，见到皇后之后，她向皇后禀告了成王殿下刚才去见了卫嫣的消息。

　　“岂有此理，明隆简直是在胡闹！”皇后听完之后拍了拍跟前的桌子生气道，“来人！去叫成王殿下来见我！”

　　有太监答应了，正要去传暂住在宫中的成为殿下来皇后寝宫，只听外面的小太监跑进来向皇后禀告：“成王殿下急匆匆地过来了，他说有要事要见皇后娘娘！”

　　皇后正在不高兴自己的第三个儿子违反自己的懿旨，偷偷去见卫嫣呢，这会儿，他倒来了，正好教训他一顿。

　　“叫他进来！”皇后冷着脸吩咐。

　　小太监麻溜地跑出去传旨，成王很快走了进来。

　　见到皇后之后，他向皇后请了安，然后让皇后屏退左右，他说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跟母后商量。

　　皇后见他满脸焦灼，且眼中有泪光，便也没有张口训斥他，而是想先听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屏退左右后，她看向儿子：“你说吧，何事如此慌张？”

　　“……母……母后，幽山那边来人告知儿子，那边出大事了！”成王喘着气，异常艰难的说。

　　“出大事？”皇后心中狂跳，感觉不妙。

　　成王额头上淌汗，结结巴巴地说：“就是，父皇……父皇被刺客所杀，而刺客乃是两位皇姐的人。”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皇后一把抓住了成为的手，脸色煞白，嘶吼道。

　　成王便把刚才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并说这是御前侍卫统领师垣派来的人向自己禀告的，为了避免混乱，皇帝被刺杀的事情并未公之于众。

　　“师统领建议儿臣封闭城门，拿母后和儿臣的虎符调集北燕禁军拱卫帝都，待去幽山行猎的人回到帝都，便公告天下，父皇被刺驾崩，母后和太后垂帘听政，代行处理国政。至于到底哪位皇姐是指使刺客刺杀父皇的人，还请母后和太后审明此事，给王公大臣和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这……”

　　“母后，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

　　“好，我这就把虎符给你。”

　　皇后说完，自己亲自去开了深藏在寝宫暗室的门，从里面的铜箱里面取出来了半边虎符，拿出来给了成王。

　　北燕旧制，凡是皇帝带领诸王和宗室子弟春秋行猎，就把调动东西禁军的虎符给皇后和镇守帝都的亲王。

　　拿了这两半虎符去与东西禁军的统领相合，就可以调动禁军。

　　成王拿了虎符匆匆离去，派自己手下的亲信去帝都城外东西禁军大营调动禁军，一部分入城进入皇宫接受成王调遣，另外一部分驻扎在城外，拱卫帝都。

　　皇帝那个时候正在跟几个外邦进贡的美女在一处隐秘的宫室内颠鸾倒凤，纵欲寻欢，哪晓得外面发生了一些对他不利的事情。

　　那个他的替身带着皇太女等人去幽山行猎，如果一切顺利的话，需要差不多七日才能回到武阳城。

　　如果不顺，果真发生了那封匿名信里面发生的事情，自然会有御前侍卫回来向他禀告。

　　可现在，已经过去了四天，并没有御前侍卫回来向他禀告什么，他也乐得心安，跟几个有异域风情的美人做那快活事。

　　皇帝不知道的是，御前侍卫统领师垣根本就没有派御前侍卫回来向他报信。

　　相反，师垣派了人来向成王报信。

　　皇帝做梦也想不到的是，他最为倚重的心腹，御前侍卫统领师垣背叛了他。

　　成王许给师垣的是北燕最为富庶的一块封地，事成之后，他将获封鲁王，世袭罔替，甚至比那些有北燕皇室血统的亲王更加尊贵。因为北燕的亲王都甚少世袭罔替，大部分都是爵位逐渐递减，需要靠军功固爵。再说了，师垣本人固执的认为北燕的帝位应该属于男人，而不是像皇太女那样的女人。

　　调动北燕东西大营的禁军成功之后，成王就又派人去给还在向帝都进发的师垣传信，告诉他自己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只需要按照之前的计划进行就行。

　　本该在七日之后回到帝都的皇太女等人，在幽山春猎的第五日深夜到达了武阳城。

　　刚进城，御前太监总管就被师垣的人绑了，并将他手里的那卷诏书搜了出来，师垣将这册诏书烧掉，另外换了一卷盖了假的玉玺的诏书。

　　接着诸王和宗室子弟被关进了一处秘密的监狱，这座监狱由御前侍卫掌管。

　　至于那些御前暗卫们在完成押送皇太女和嘉王到帝都之后，按照规矩把她们交给御前侍卫带进宫中去见皇帝，就各自散了。

　　北燕皇宫的大门破天荒地在子夜时分开了，师垣带着手下的御前侍卫们将皇太女和嘉王押着去了宫中设立的天牢，将她们投入牢中关起来。

　　管理天牢的同样是师垣的人。

　　皇太后和皇后一直没有安睡，一直等着皇太女等人回宫，还有就是想要亲眼看到皇帝的尸首。

　　她们想要知道皇帝是否真被刺客杀了，以及弄明白皇太女和嘉王，谁才是指使刺客刺杀皇帝的人。

　　皇太后坚信嘉王是无辜的，这事情一定是皇太女干的，因为她耳闻皇太女贪图卫嫣的美色，不满她父皇要将卫嫣纳为夫人，所以才做出了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皇后呢，坚信皇太女不是指使刺客刺杀皇帝的人，因为这些年来，她的长女从来没有为了美色犯糊涂。这件事一定是有人陷害自己的长女，不过是想要长女失去储君之位，取而代之而已。

　　她这么说，不啻是认定了二女儿嘉王才是真正的幕后指使。

　　皇太后和皇后在谁是真的指使刺客行刺的人上存在分歧，于是都想在见到皇太女和嘉王之后，经过一番审问，察言观色，仔细推敲，来确定到底是谁对。

　　师垣派人把皇太女和嘉王关进天牢之后，这才带着替身皇帝的尸首去见皇太后和皇后。

　　皇帝的替身可是由皇帝本人亲自挑选出来的，除了外貌和身材几乎完全一样外，甚至这个替身还专门学过皇帝说话走路吃饭等，就算是身边的近侍以及亲人都无法辨别真假。

　　更何况，现在的皇帝替身已死，他就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大家就更加认不出来了。

　　果然，皇太后和皇后见到皇帝替身的尸首之后，抚尸大哭，认为皇帝果然被刺杀，龙驭宾天了。

　　皇太后只有皇帝这么一个儿子，当年她只不过是先帝的一位贵夫人而已，当今皇帝从先皇后的独子手里夺得帝位之后，她才母凭子贵，成为太后。

　　如今亲生儿子就这么死了，她白发人送黑发人，过于伤心，很快就晕倒了。

　　御医们赶紧来给皇太后瞧病，皇后命人将她抬回她的寝宫医治。

　　成王站在皇后跟前，问皇后是否这就拟诏，向天下宣告皇帝遇刺身亡了。

　　皇后摇摇头，道：“就说皇帝是突发恶疾而亡，毕竟咱们皇家最注重的是脸面。拟诏，明日在早朝时，再宣告天下。”

　　“那……诏书里面，如何写新君继位之事？”

　　“就说皇太女也病了，继位之事稍后再议。”

　　“这诏书需盖上玉玺和凤印……”

　　“你去拟诏吧，拟定好了送来给我看，我明早亲自去乾极殿取玉玺。”

　　“是，母后。”

　　“另外，你父皇的丧事，就由你主持吧。”

　　成王躬身应是。

　　皇后说完，无力的挥挥手，示意成王等人退下。

　　成王和师垣互看一眼，两人都说请皇后要注意身体，不要过于哀伤，有伤凤体。

　　皇后早就哭肿了眼睛，这个时候是既心伤又疲倦，她点点头，在太监们将皇帝的尸首抬出去之时，眼泪又涌了出来。

　　跟皇帝做了二十年夫妻，皇帝虽然好色心机深沉，皇后也是非常不满他喜新厌旧，可是真到了这一天，这个权倾天下，跟她生儿育女的男人死了，她回忆起过往种种，也难免会伤心难过。

　　就在成王和师垣退出去之前，皇后忽然想起了自己的那两个女儿，她们涉嫌刺杀皇帝。

　　她一刻也不能等，想要见她们，尤其是想要见自己的长女，她怕自己的大女儿姬明玉受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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