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拾贰 深海以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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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里雅斯特号所在的平台上传来机械的长鸣，六座海上平台同时亮起了明黄色的照射灯，这些亮到有些刺眼的光线穿透了雨幕在海面上掠过，照亮了无法平静的黑色海面。
周围的天空全是盘旋的直升机，海面上也密密麻麻停满了海/警船和渔船，他们都在这片长鸣中开始闪动船头的警示灯。
源稚生站在须弥座最高的平台上，他看着灯火将渔船连成一串，让海面上显得如同白昼一般热闹，然而他的视线却越过了那密布的船阵，长久地停留在远处那片没有灯光照射的令人感到神秘而恐惧的黑色大海之上。
“光明的力量真是弱小啊。”源稚生垂下眼睫。
樱没有说话，她还在思考源稚生刚才和他说的海女的故事，她觉得这个故事有些凄凉又有些应景，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源稚生要在这时提起。但是没有关系，少主的思考和她其实没有关系，她只是他命令的忠实执行人。她把耳机递给站在她前面的男人。
“现场指挥官源稚生就位，教授，你们准备好了吗？”
“当然。”路明非看着苍不语神色自若的答复，丝毫不像就在一分钟前完完整整听见了源稚生和樱关于“海女被丈夫出卖，信任是世界上最靠不住的东西”这番言论。
“他这样很让我心慌哎！”路明非避开耳麦小声和苍不语告状。
苍不语看了一眼按下去的麦克风指示灯：“尤利西斯可以帮助我们控制潜水器内部的交流通道，以防一些不愿意让日本分部的话被直/播出去。当然，我们可以听见他们的全部对话，防止他们在海面上搞一些不让我们回去的小动作。”
“听起来真的是个很强的黑客团队。”恺撒露出欣赏的目光。
“说黑客有点土了，”尤利西斯的声音还带着一些模糊的电流，毕竟信号的中转被隔绝在了日本分部得到船阵之外，有些遥远但足够四人小组听清了，他彬彬有礼的接受了这份称赞，但还是纠正道，“我觉得现在比较时髦的说法是我是你们的信息安全员。”
“…”路明非这样吐槽属性的人都一时感到无言，“都不知道该说你中文学得是好还是不好。”
“我们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他们却不了解我们，这是很优势的局面。”楚子航在自己座椅上做好了，除了恺撒他是最靠近控制台的人。
苍不语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放心，我们不是海女也不需要信任‘丈夫’，我从不吝于交付信任，如果他背叛了我，我就只好从地狱里爬上来把他也杀了。”
路明非捂住脸，忍不住想，不语哥有的时候真的和热血日漫着好适配啊。
“晚10点15分，坐标为122度56分北纬35度33分，龙渊计划开启，迪里雅斯特号执行下潜，”电波承载着源稚生有些失真的声音回荡在驾驶舱之中，“祝你们好运。”
“GOOD LUCK。”苍不语按了按自己的耳机，麦克风的指示灯重新亮起，显示它已经重新开始运作。
轮盘开始缓慢转动，发出机械摩擦的声响，潜水员们浮出水面，在工作人员的接应下爬上了须弥座，终于，这艘承载着历史和岁月的功勋潜水器又回到了大海的怀抱。
“真可怕啊，寂静的海水。”苍不语透过头顶的观察窗向外看去，随着潜水器往深海沉去，视野中最后的那一片亮光被黑蓝色的海水吞没，四周是无声的死寂。
楚子航和恺撒坐在操作台前，主要还是恺撒在操作，经过一天对操作手册的学习他已经将这些按钮运用的很熟练了，楚子航只是伸出手，打开了外部光源。那是装备部为迪里雅斯特号外部安装的高强度射灯，四面都有，可以照亮潜水器周围10米左右的海水。
“现在好点了吗？”楚子航侧过脸问身后仰头望着观察窗的苍不语。
“…我倒也没有在害怕，”苍不语看着10米之外的光亮迅速被深蓝的海水吞没，银色的透明小鱼成群游过，被强光灯照亮，露出蓝色荧光的内脏，“宇航员和潜水员说不定是世界上最孤单的职业，一个上天一个入海，听起来很风光。不过真的到了海里才会发现，原来海里面是那么的生机盎然，其实孤独的只有人类。”
“有学术理论认为，大还是一切生物的起源，直到现在陆地上的生物可能只占了地球生物总量的1%。”楚子航一边看着恺撒不停操作着控制面板，一边说。
“那龙族也是从海里爬上来的吗？”路明非举手提问。
“有可能，我看过的书里有提过龙族是海生种族的观点。”
“人类因为科技的进步认识了更广阔的世界，可是对龙来说，也许回到海洋就像回到了故乡。”苍不语轻轻叹了口气，“也许回归故乡才是最好的孵化场吧，不过它注定是要胎死腹中了，可喜可贺。”
“这个时候也要放狠话吗？”乔伊的声音透过电波幽幽在耳机里回荡，“尤利西斯发现辉月姬正在意图制造一场‘意外’断开和诺玛的联系，我们需要提前准备什么吗？”
“？”苍不语对此感到有些意外，但是他很快稳定了表情，他看了一眼另外三人，恺撒和楚子航的注意力正完全聚集在各种阀门和控制旋钮间，而路明非正在神游天外，他小声回应乔伊的新情报，“再观察一下，虽然最终目的有一些出入，但是从某种程度上讲，他们和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我觉得你应该谨慎一些。”尤利西斯也加入了谈话，苍不语甚至能听见他那头键盘正霹雳吧啦作响，“我正在查询记录，但是日本分部的隐秘性很高，蛇岐八家在召开会议时几乎不使用辉月姬。”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苍不语看了看另外三个已经聊开了的年轻人，一个中二病，一个面瘫脸，一个傻白甜，就像源稚生说的，真像是一群在潜水器里载歌载舞的二百五小熊猫，卡塞尔学院的未来还真是让人堪忧啊，不过他仍是轻声说，“放心，我知道这次不止我一个人，我会小心的，至少会让他们活下去。”
“无线电波已经无法使用了，我接下来会偷偷借用一条迪里雅斯特号的通信电缆，对我们来说，最重要的是希望身为朋友的你也可以活下去。”尤利西斯平静地说。
“怎么了？”楚子航似乎是协助的工作搞了一个段落，他侧过头第一时间捕捉到了苍不语不太自然的神色。
苍不语站起身来，轻轻敲了敲驾驶舱的金属隔板，他看过一眼深潜器的内部图纸，隔壁的三号与四号水密舱之间有一个狭窄的空间，他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机，由于尤利西斯为了建立联系偷偷接入了迪里雅斯特号的通信电缆，他听到了意想不到的两道女声——他很快认出了声音的主人。
“没事，有人给你们上了一份保险。”苍不语的声音带了些笑意。
“什么保险敢接这种单啊，”路明非一脸惊恐，“他们不会为了巨额保费不拉我们上去吧！”
“目前来看迪里雅斯特号运行一切正常，我依旧可以连通掌控所有平台。”施耐德的声音好像又沙哑了几分，旁边时不时还传来曼斯坦因的声音，看来他并没有离开。
“这种正常显得很不正常。”苍不语沉吟。
“好像是有一点，”施耐德说，“曼斯坦因说他有一些事情很在意，想和你说一说。”
“是的，”曼斯坦因抢到施耐德的麦克风，“因为我认为你们可能没有领会到，今天并不是弗罗斯特让我来的，而是庞贝·加图索。我总觉得他的真实目的并不是叫停龙渊计划，而是更像是……”
“想把这张黑卡转交给施耐德。”苍不语平静道。
“是的，他一定知道些什么。他也许知道海渊里究竟有些什么，所以才希望我们能派人去一探究竟，即使…我把他的亲生儿子也编进了队伍了。这很卑劣，我承认，但是我确实想最大程度降低风险，”施耐德的声音越来越低，“但是出乎意料的是，他居然对此表现出高兴，兴高采烈地就把迪里雅斯特号捐给了我们还要求把它漆成一面日本国旗。”
“听起来他好像完全不介意亲儿子的死活，”苍不语耸耸肩，“你怎么看，恺撒？”
“听起来是这样的。”恺撒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也学着苍不语耸了耸肩。
“这是公共频道？”曼斯坦因愣住了。
“是的，尤利西斯为你们拉得通信线路我们四个人都能听见。”苍不语解释。
“天啊，这听起来我们好像在挑拨离间！”曼斯坦因感到羞耻和崩溃。
恺撒安慰道：“曼斯坦因教授，放轻松点，我和那个老家伙之间的关系根本不需要人挑拨就已经很恶劣了。我甚至完全同意施耐德教授的意见，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日本分部的态度也很奇怪，”苍不语突然说，路明非赶紧看了一眼与海上平台联系的通信设备，发现运作的绿灯已经熄灭，“他们太热情了，以往的执行部记录证明他们根本不愿意寻求本部的帮助，但这次他们却几乎倾尽全力希望我们去探索深渊以下的东西，这种情况下我只能有一个猜测——他们是把我们当做大概率牺牲的先锋队了。”
“深渊里究竟有什么？”曼斯坦因感到不寒而栗。
“我不知道，”苍不语的语气十分平静，“但是我想应该远不止是胚胎——不然他们不必如此，甚至让庞贝不惜用他的亲生儿子冒险。”
“我在他的心里也没那么重要。”恺撒握着旋钮的手顿了一顿。
“你们应该立刻选择返航，趁日本分部还没有切断本部的掌控权。”尤利西斯给出了最合理的建议。
“不，”苍不语拒绝地很果断，“我们必须知道，深海以下究竟藏着什么他们不愿意说的秘密。”
驾驶舱陷入一片沉默，然而这份沉默并没有持续很久，很快就被机器警报的蜂鸣声打破。潜水器的控制面板上，1号、2号、3号空气舱都被标注成了不断闪烁的红色，刺眼的红光照亮了恺撒难看的脸色。
“见鬼！”苍不语立马站起来往观察窗外看去，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接下来深潜器高速下坠带来的失重感立马摔得他满地满滚，楚子航和恺撒在最后一刻果断出手，一起拉了他一把，将他卡在了两个人座位中间。
“3260了！”楚子航看着仪表板上的数字，十位数和个位数的指针已经变成了疯狂旋转的陀螺，他们在一分钟内疯狂下坠。
“想办法减速！外壳承受不了水压暴增！”源稚生的大吼从频道里响起，是楚子航在最后一刻打开了迪里雅斯特号与海上平台连接的通讯设备。
“想想办法！说得也太轻松了！我们现在像个石头砸向海底！”路明非惨叫着回复。
苍不语无疑是驾驶舱中最危险的人，他离开了他的座椅，现在全靠楚子航的手臂把他和自己固定在一起，他随着深潜器的翻滚在驾驶舱里东倒西歪，恺撒正在全神贯注的拧动旋钮：“是空气阀门出现了问题！我们失去了对它控制权！”
“他被人从外部破坏了，先打开平衡舵！”苍不语喊道，他的额头被嗑了好几下，现在已经是红通通一片了，好在没有出现伤口。
“岩流研究所提供了应急预案，你们需要开启强动力源，它能配合平衡舵和稳定翼，使潜水器进入滑翔状态！快！不然就要跌到海床上了！”
恺撒抓住了舱壁上的皮带，用手肘击碎操控台上的玻璃罩，抓住里面的黄色扳手：“是核动力舱吗？”
这时，一只手伸过来，紧紧握住了他的手，阻止他扳动扳手，恺撒向他望去，就见苍不语另一只手食指唇边冲他比了个安静，他冲源稚生喊道，“源稚生！来不及了，恺撒不记得启动密码了！把安全挂钩打开！你得拉住我们！”
“？”恺撒只觉得天降一口大锅砸得自己头晕目眩。
驾驶舱上方从传来金属摩擦尖利的声响，失重感骤然消失，超重感扑面将所有人死死压在了座位上，这只是第一次，紧接着失重感与超重感接连交替，但是好在大家都感到迪里雅斯特号已经被一点点拉住了。最后，仪表盘上的数字停留在7900米。
“呼呼呼——太刺激了…我们活下来了吗？”舱内一片漆黑，操作台上的所有灯光都在闪烁后熄灭了，在黑暗中只能听见四人交织的喘气声和心跳，路明非在这片沉默中战战兢兢发问。
“不然我们在说鬼话吗？”苍不语平复了一下呼吸，他再一次站起来往窗外望去，“恺撒，试一试手动恢复电力。楚子航，检查一下自己的手。”
“这是断电保护，你们检查一下各个系统，没有问题的话是可以手动恢复的。”源稚生的声音通过耳机传来。
“好的。”苍不语把通讯切换给尤利西斯，“有人和我们一起下来了，她破坏了我们的空气阀门。”
尤利西斯还没有来得及给出反馈，就听见恺撒的声音：“氧气存量只剩下44%，这不正常，空气舱泄露为什么氧气存量会减少？”
“老大，你看看窗外面这个飘走的是我们的氧气罐吗？”路明非望着观察窗外面，眼睁睁看着氧气罐被压成了薄薄的金属片。
“看来她还带走了我们的氧气罐。”苍不语向尤利西斯补充道。
“谁？”恺撒问道。
“别说鬼话了，亲爱的，你的意思是有人在7900米以下的深海里行走，从外面搞坏了你们的空气阀门和氧气罐？”乔伊在耳机那边大喊。
“事实上，事情应该就是这样发生了。”苍不语没有搭理他们两个，平静说道，“恺撒，打开麦克风和源君汇报一下情况，楚子航，给我看一下你的手。”
“没事。”楚子航摇了摇头，他刚把自己脱臼的手腕暴力接上，看的路明非心惊胆寒，最后几下的超重感苍不语全靠他的手臂力量才能固定在操控台前面，如果不是血统强化了他的肌肉骨骼，他的小臂应该早就短的粉碎。
苍不语扯下头上的粉色丝绸发带，那是今天在秋叶原时路明非给他买的，说是和他的卫衣很搭，他拉过楚子航的手替他简单的固定了一下：“等上去了再检查一下吧，问题应该不大。”
“我们顶多还能在水里带上50分钟。”恺撒在和源稚生沟通，他拒绝了源稚生提出的返航，他注视着窗外——不光是他，四个现在都紧紧盯着观察窗外面的海水，温暖的红光从窗口照进来，“我想我们暂时不能返航，你看一眼我们传回去的视频就知道了。”
苍不语向窗外望去，大片大片的海水如丹霞，成千上万的鱼群在海水间涌动，它们如同在梦幻仙境般晚霞之间游动，一切都是如此瑰丽，如此生机盎然，那是人类从未见过的绚烂又盛大的海底世界。
海水散开波纹，灰白色如云海般巨大的龙王鲸从深潜器上缓缓游过，如同一触即破的梦境在每个人心尖上淌过。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拾贰 深海以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