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叁 太阳之子 ...
-
“？”苍不语好像也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震住了，过了一会儿，他才低声抱怨，“他们老是临时改变计划，我还没去看过小樽的雪景呢。”
一周前，卡塞尔学院，深夜。
赤红的火光从英灵殿前的井中冲天而起，紧接着是爆裂的轰鸣，将整个校园的警报震得嗡嗡作响，3号宿舍的外墙自上而下裂开一道口子，墙灰簌簌落下掉在了床上。
“呸。”苍不语从床上惊醒，他恍恍惚惚好像进入了深梦，他走在没有尽头的黑暗深渊里，不远处有一团小小的昏黄的光点，那光亮像极了19世纪末欧洲常用的老式马灯，颤颤巍巍地摇曳。苍不语跌跌撞撞跟在光晕的后面，但光晕却始终和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好像天边可见而不可及的月亮。
“等等我啊…”他低声喃喃，然而黑暗中没有人听见他近似啜泣的自语。突然，地面巨震，他一个踉跄摔倒在黑暗之中，尘土呛得他不住咳嗽起来。然后他醒了。
“？”他的头脑依旧好像停留在梦里，他望着窗外漫天的赤红火光，冷静地吐出了嘴里的灰尘，转头背对着窗户面朝墙壁，用枕头盖住耳朵打算重新回到梦乡之中，他本来无需那么多睡眠时间，但是在尼伯龙根之中他全身的骨头几乎都碎了一遍，这对于一个百岁老人来说不啻于是致命打击，虽然现在依然恢复了七七八八，但是睡眠依旧是帮助他抵御疼痛的最好方法。
“咚咚——”墙面突然被人敲响。
苍不语抓了抓头发，翻身坐起来，就听见墙面那边的人彬彬有礼地问：“教授，您没事吧？”
“没事。”苍不语答道，卡塞尔学院的宿舍时不时就要被装备部的那帮笨蛋震出几条裂缝，隔音根本就好不到哪里去，他这边呸呸两声都能被隔壁的冰块学生听了去，真是见鬼。这时，他的手机响起短信“叮——”的提示音：「亲爱的苍，希望你能来一趟瓦特阿尔海姆，我实在难以一个人面对这群笨蛋。——你急需帮助的，昂热」
“好了，现在有事了。”虽然这么说着，但是苍不语并没有立马动身，他不紧不慢地打开手机网页，登入“守夜人讨论区”。
“笃笃笃。”有礼貌的三声敲门声响起，苍不语只好说道，“门没锁，自己进来吧。”果然是楚子航面无表情从门外推门进来，手上还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和他的冰块脸相映成趣。更妙的是他身上穿着一件eeyore的睡衣，是小熊□□里的那只小灰驴,它安静地趴伏在楚子航的胸口，和他的拥有这一样，脸都有点冷冰冰地垮。
苍不语大概是真的被眼前的场面镇住了，眼角不明显地抽动了一下，尤其是楚子航转过身，露出画着图钉固定在身后的小驴尾巴：“我倒是真没想到你会穿。”
楚子航倒是没有什么其他的情绪，只是把手中的牛奶递给他：“毕竟是教授送的，我对于老师的礼物一向来很尊重。”看起来大家都对自己的礼物感到满意，前两天苍不语还看见路明非穿着同款的粉色小猪睡衣在走廊上乱晃，看起来也挺喜欢。
“那我下次再给你们…”苍不语矜持地颔首。
“教授不用破费了。”楚子航还没有等他说完就礼貌而果断的拒绝了。
“好吧，”苍不语悻悻地关闭了跨国海运页面，重新打开校园论坛，“要一起看看吗？帖子已经搭得很高了。”他把手机屏幕投在了床对面的白墙上，这是装备部研发的新功能，算得上是这大半年来他们唯一做的好事。
楚子航自觉地将书桌前的椅子搬来了窗边，屏幕飞速滚动，楼层也越来越高，看得出来在这个无聊的晚上，论坛里的大部分人都很关心窗外的火情。
“您的好友@剑桥折刀 上线了。”
“您的好友@守夜人上线了。”
“您的好友@格林兰阴影上线了。”
楚子航突然有些好奇，他从来没有看见过苍不语的论坛id。他们彼此沉默，看着这个学校的校长、副校长和执行部负责人在论坛里大谈如何破坏校园，最终远在巴黎的校长极有爱心的同意为副校长带回来当地产区的起泡酒。
“这个学校是不会再好了。”苍不语喃喃。
论坛终于吭哧吭哧拉到了最底下，楚子航看见评论框里属于苍不语的id:我在你门口呢。饶是情绪稳定如楚子航也不免对这个名字产生了一些望而生畏，他迟疑地问道：“不是说论坛id最长只有5个字吗？”
苍不语耸耸肩：“这个名字能让我避开很多太过于较真的人，所以我跟守夜人说，如果你不让我用这个名字，我可以现在就到你门口去，事实上他马上就妥协了。”
楚子航沉默了一下，他觉得这个效果和这个id关系不是很大，可能和id使用者的关系比较大，在这个校园里，再厉害的ETC自动抬杠即碰上苍不语都得变成锯了嘴的葫芦，但这种猜测还是保持沉默为妙。
论坛的讨论比窗外的大火还要热烈。又是一轮地动山摇，天花板上的石灰扑簌簌地掉下来，楚子航伸出手去，替苍不语挡开了那些哗哗下落的灰尘。苍不语颔首示意感谢，两个人靠近了一些，点开装备部发的新帖子——帖子依旧没有什么新鲜的，装备部表示食堂已经准备好了胡萝卜夜宵，以帮助同学们消解精炼硫磺燃烧带来的有毒烟雾。
短短几分钟下面的烂番茄已经砸到400多楼了，看来这个校园里大半夜的大家都没有什么夜生活。苍不语继续将屏幕向下滑，翻到了最新发布的坏消息，200多条蛇类在校园中逃窜，有一条森蚺已经爬上了守夜人的钟楼。
“没关系，他是该运动一下了，他还不如汉高保养得得宜。”苍不语得神情放松，他站起身来，“我要去瓦特阿尔海姆一趟，看看那个传说中在巴黎看时装秀的老家伙在搞什么名堂。”
他看了看屏幕上的时间，擅自给楚子航做好了今晚接下去来的计划，“你早点回去休息吧，到你的固定睡觉时间了。”
“晚安，教授。”楚子航站起身，准备告辞回自己的房间去。
然而，苍不语和楚子航都还没走成，因为墙上突然刷出了一条红得醒目的帖子——这是一个悬赏贴。发帖人的id成功同时引起了两个人的注意：狄克推多，这是恺撒·加图索的id。
“谁能跟日本/皇/室搭上关系？我想包下东京的明治神宫，只需一夜，婚礼用途。”
苍不语的神色骤然凝重，俨然比看到刚才200多条蛇类出逃的消息还要严肃：“这个金毛小鬼还没和我的学生求婚呢！”
“先斩后奏确实不太好，”楚子航及时表现出对教授的赞同，以免这不知从何而起的怒火烧到自己，“但他确实一直充满了自信。”
“好吧，你说得对。”苍不语的手机又响了，这次的信息只有大写的四个字母：HELP，看起来也确实到了他需要登场的时候了。
“都不太省心，”苍不语站起身，摇了摇头向门口走去，“我得出发去瓦特阿尔海姆拯救一下昂热，你要是也睡不着不如去找找你的好师弟。”
“或许你们可以讨论一下怎么打爆恺撒的婚车车轴。”他的语气愉悦，但楚子航总觉得其中夹杂了一些阴测测的味道，但他的下半句话打消了楚子航的这种猜测，“虽然我觉得明非想要的也不一定是诺诺这个新娘本身。”
“如果他决定去，我可以当他的共犯。”楚子航望着窗外，即将熄灭的火焰落在他的眼睛里，像是永远燃不尽的大火。
“他会很感动的，但他不会去的。”苍不语笑起来，他的眼神中带着难得的温和与宽容，“你是不是也觉得，明非现在这幅衰仔样子很糟心？”
楚子航却摇了摇头：“恺撒第一次递交结婚申请的时候，我记得他很难过，眼睛里好像藏着什么野兽，随时要扑出来。”
“明非就是这样子的人啊。”苍不语说道，“他现在还是个小孩子，但是小孩子总是会长大的，人只有不断失去，甚至一无所有才会长大的。”
楚子航捏紧了拳头，他问：“学会接受和逃避就是成长吗？如果一件事你不相信自己能做到，那你真的做不到。”
苍不语摇摇头：“逃避不是成长，接受孤独和命运才是成长。每个人的感情都很珍贵，你可以选择死抓着不放，但是不能抱怨别人不给你回应，因为是咎由自取；当然也可以选择放弃这个不回应你的人，往后余生里，总会有珍惜你这份情谊的人出现。”
“你接受命运了吗？”楚子航问。
“从没有。”苍不语狡黠地笑起来，走出门去，语气里居然有几分调侃，“所以我至死是少年啊。”
楚子航沉默了片刻，起身走到门口，望着走廊尽头离开的背影，默默地替他关上了房间的门，然后向食堂方向走去。
瓦特阿尔海姆当下的情形有些奇怪，一个穿着得体的老绅士坐在一群穿着清一色全封闭生化防护服的男人之中。装备部只是一个简称，全称是“炼金术语科学工程应用研究所”，他们给自己的基地命名为瓦特阿尔海姆已经极大的暴露了他们的野心，这是北欧神话中为诸神打造武器的侏儒之国。
“先生们，”然而侏儒之国的门突然开了，一众装备部精英眼中的太阳王缓步而入，声音清越好听，银发熠熠生辉，差点让他们四窜而逃，毕竟在苍不语的眼里，装备部还有一个别名叫做‘我要什么你们就得给我什么不然我提着刀站在你们基地门口’，“你们的议题进行到哪一步了，不介意我来旁听一下吧？”
“…当然不介意。”阿卡杜拉所长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们正在讨论他们新提出的改造申请，”昂热似乎立马松了一口气，甚至站起身来为苍不语拉开了椅子，“他们认为装备部需要新的一道防水隔离层，以抵挡有可能出现的滔天洪水，让瓦特阿尔海姆成为圣经中的诺亚方舟延续人类的火种…不过介于装备部目前的在职人员全是男性，他们认为这个计划需要加修一条通往女生宿舍的逃生通道，命名为‘夏娃’…”
“你们的会议在我来已经进行了四十分钟了，”苍不语淡淡说道，“就在讨论这种事？”
“这是延续人类火种的重要计划！”阿卡杜拉所长手舞足蹈，还想要继续阐释这份史无前例计划的重要性，苍不语却抢先一步打断了他的论述，他的语气镇定且彬彬有礼：“听着，阿卡杜拉·艾哈迈德·法鲁格所长，如果你接下来再有一句我不愿意听到的废话，我就立刻送你这个老亚当去见上帝。”
阿卡杜拉所长睁大了眼睛，不赞同地喃喃道：“太残忍了，太阳王…”
“？”苍不语狐疑地望向装备部众人，疑心他们又给自己取了什么糟糕的诨名。卡尔副所长迅速地扑过来以下犯上捂住阿卡杜拉所长的嘴，开始迅速汇报事情的始末：“没有，他说好的，苍教授。希望您和校长可以先听一下这段音频。”
海风声席卷了整个会议室，可苍不语却在第一时间捕捉到了夹杂在海风里的心跳声。“这是一条龙的心跳。”他低声说。
“是的，”卡尔副所长说，“这是摩尼亚赫号在日本海域录制的音频，风声和海浪声下面是一条龙的心跳，他就藏在日本海沟的深处。”卡尔副所长也许真的是这群神/经/病中逻辑最强的人，他和昂热有来有回地讨论和推测，几乎将当前的现状完全交代清楚了，甚至已经将日本分布对这枚胚胎暧昧不清的宽容鞭笞了好几遍。
他甚至自豪地提出装备部已经草拟了几个安全系数很好的思路可以拿来参考。但是这时，一直保持沉默旁听的苍不语眼疾手快先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提点不涉及到炸弹的，不然我可能先把瓦特阿尔海姆炸上天，您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会议室突然陷入了沉默，良久，昂热脸上终于忍不住露出了匪夷所思的表情：“见鬼，你们不会真的连一个不会把日本炸沉的方案都没有吧！”
苍不语叹了口气，仿佛对现在的局面早有所料，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气定神闲地宣布道：“如果你们没有方案，我可以自己先去看看。放心，我会对这次行动负责的，我先出发，后续如果你们有什么精妙的计划就由昂热发邮件给我吧。”
“最好不要让我等太久。”他环顾四周了一圈周围噤若寒蝉的男人们，最终只是对昂热挥了挥手。看着会议室的自动门缓缓合上，昂热终于也坐直了身体，彬彬有礼地重新主持快要散架的讨论会：“好了，先生们。现在开始让我们来看看，还有什么可行度高一些的方案吧。”
苍不语站在会议室的门口，垂直电梯电子屏的微微荧光映照在他的脸上，他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拿出手机打开短信界面，他的手指在联系人上划过，在楚子航的名字上方停顿了一下，然而他没有发任何消息，只是下滑，打开了联系人路明非的界面。
“叮——”电梯到了。
他垂着眼睛，睫毛在眼下透出一小片阴影，最终只是按下了锁屏，重新将手机放回了口袋里。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叁 太阳之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