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拾壹 荒诞审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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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灵殿会议厅外，阳光正炽烈。雄鸡还没有被扶起来，依旧倒栽在“奠基之井”里，好像复活节准备上桌正冒着滋滋白烟的火鸡。路明非坐下后托着下巴，就有些走神。他错过了所罗门王的长篇大论，但没关系反正他也没有完全听懂。
他好像还沉浸把心爱的女孩逗笑了的喜悦中，好像又没有。他的眼神有些虚无，落在场上神采飞扬的女孩身上。自从楚子航的额血样被拿出来的时候，她的眼睛就亮了起来，神采奕奕像是决斗场里等待上场的战士，你很难说为什么她看起来柔弱纤细的身姿，竟和那些战士如此相似，她穿着新生的白衬衫，将白皙的手臂都包裹在衣袖里，庄严而肃穆。
陪审团上的院系主任和终身教授都已经停下了自己在做的事情，有一个的泡泡糖甚至黏在了脸颊上，他们都望着试管里浓黑如墨的血液，也不知究竟相不相信芬格尔荒诞的世界漫威论和夏弥所辩驳的科学理论。路明非看了看依旧端端正正站在方形木栏中等待审判的楚子航，他觉得对于这些科学巨擘讲科学，还不如芬格尔那套理论靠谱一些。还有不语哥，听说他又进医院了，本来还说着给师兄撑腰，看来现在是到不了场了。
如果不语哥在的话，场面应该就不会如此荒诞了。比如现在凯撒站起来了，在所有人面前歌颂楚子航的人格魅力，把一个个连路明非都觉得简直是楚子航反义词的赞美辞藻按在楚子航头上。路明非敢肯定这一定是凯撒这辈子最有幽默感的时候。
诺诺已经不在他身边了。黑色和红色交织在一起，除了路明非谁都很快乐。路明非也应该快乐的，面瘫师兄即将逃过一劫，他和凯撒的友谊也要因此升华，傻子永远都快乐，只有他们知道了自己是傻子以后才会不快乐，可惜现在路明非知道了。
不过，苍不语还在医院里，楚子航正站在审问席上，没有人注意到路明非快不快乐，他一个人贴在墙上，好像重新变成了那个小写”i”。然而楚子航却抬起了一直低着的头，目光越过人群，准确地落在了路明非身上。
“叮——”一声手机消息提示音竟然穿过了所有人的欢呼和喧闹，穿过会议室厚重的大门在会议室里响起。
紧接着会议室的门被猛地撞开，一个年轻人被穿着粉色护士服的小姑娘拎着后衣领带进来。她骂骂咧咧地抱怨：“年轻人怎么那么急躁？差点把病人的轮椅都撞翻了！”
“听证会时间不得闯入！”所罗门王大声说。
但小护士身后的人显然没把这次听证会的秩序和这些陪审席上的老家伙放在眼里，他的声音清冽好听，“好了，莉莉。来推我一下，你答应我的。”
“都一百来岁了，还坐着轮椅瞎跑。”莉莉小护士虎着脸去推身后的人，一句话几乎把陪审席上的人膝盖都戳了个遍。所有人都注视着她，她推进来的人大家也很熟悉，虽然腿上搭着粉色爱心的小毯子看起来一副柔弱得不良于行的样子，但不是让大家闻风丧胆的苍教授又是谁。
“让他先说吧。”他温和地指着因为莉莉松手跌坐在地上的青年。年轻人回过神来，喘息还有些粗重，把监控到的消息说给在场的所有人听：“猎人市场出现最新悬赏！……一条叫……叫芬里厄的龙在中国北京苏醒……杀死他赏金是…一亿美金。”
全场一片寂静，连所罗门王都呆住了。直到一声低笑传到大家耳朵里。“真是不错的价格。”所有人都看向声音的源头，那人坐在轮椅上，姿态端庄。眼看着混血种守卫多年的秘密就要大白天下，所有人都惊骇得仿佛被核弹轰炸的小白菜，只有他仍是这样，和所有人格格不入，颇有些懒洋洋地说，“正好，给个机会让楚子航证明自己不是吗？”他的目光扫视了一圈，对上了墙角眼神放空的路明非，“就他和路明非吧。此去势在必行，我会作为他们的指导老师共同前往。”
安德鲁惊恐地小声问帕西：“他怎么还活着？！家族不是说他死在三峡底下了吗？”
他说的正也是陪审团在窃窃私语的，他们虽然试探过好几次，也在会议上曾接连线过苍不语，听到了他的声音，但是毕竟人能在和龙的贴身肉搏和风暴鱼/雷的致命一击中活下来这样的事情在亲眼见到本人好端端地出现之前确实很难让人相信。
不过苍不语并不在乎这些，他只是来实施他的保底PLANB的。他环视坐在陪审席上的老家伙们，“我想，应该没有不相信我的吧，诸位？毕竟探索科学是大家最崇高的理想，谁应该都不乐意见到自己的实验室时不时就来一次爆炸什么的…毕竟世界也很危险的。虽然楚子航的所作所为会证明他的血统，但我个人还是劝你们早做选择，毕竟爆炸又不等人。”他耸了耸肩，但是陪审席在座的有谁不明白，对他们来说，世界向来挺安全，危险的只有苍不语。
所罗门王不再说话，只有安德鲁还在红着脸试图争辩，“你这是藐视听证会！”
“这位先生，允许这场听证会开始已经是我对它最大的尊重了。”苍不语彬彬有礼，“你可能不知道最近我比较温和，所以麻烦您给校董会的诸位带句话吧。”
“虽然学生们做得很好，”苍不语环视周围黑色红色站在一起的学生们，又看了看安德鲁，他的声音如同春日雪山里消融的冰霜，柔和中却透着丝丝冷意，“而你们连一群学生都斗不过…但是我还是给你们阐述一下我的PLANB吧，毕竟也很简单，花不了一分钟。只要我还活着，想动卡塞尔，不如想想怎么给自己多备几个脑袋。”
会议室里一片沉默，大概是所有人都没有见过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人会说出这么有杀伤力的威胁。苍不语的PLANB从未改变，却从来都有用且高效。
会议室里又一次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和掌声，这一次，听证会的结果完全不再会被更改了。学生们簇拥过来，把苍不语团团围住，只剩下莉莉小护士惊恐地大喊，“他腿断了！不能抛！不能抛！带着轮椅抛也不行！”
路明非在人群最外围愣是没挤进去，不过他发现，原来不语哥在，场面只会更加荒诞。
校董会完全没有来时的威风，灰溜溜地从这个校园离开，校园好像又重新恢复了平静，但猎人市场的消息依旧明晃晃地挂着，昭示着这只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但是对于学生们来说，好消息不仅是教授活了，而且由于龙王苏醒的缘故，教授要亲自屠龙，令人闻风丧胆的文学课暂时还不能复课，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阳光落在教学楼的中庭，砖墙上留下古老蓝楹花树斑驳的光影，有三三两两的学生正抱着书在草坪间的小道上漫步，在风雨再来之前，一切都柔美又宁静。
诺诺没有参加学生会与狮心会难得联合在一起的庆祝活动，她一个人坐在角落的走廊上，正对着铺满阳光的草坪。
“如果不能给别人最后想要的，那就不要不停地给予微弱的最后还是会失望的希望。你不能把人当做小狗，丢几块骨头就指望着他能为你卖命。”一个纤细的身影划着轮椅到她身后，声音还带着几分倦怠和慵懒。“这对你和别人都好。”
“我没有，老师，你怎么一回来就说教。”诺诺坐在走廊边面向庭院的围栏上，阳光正好扫在她的手边，这是一道光影的分界线，她被笼罩在阴影里，头发是像爱情玫瑰般的暗红，她伸了个懒腰，“三峡回来之后我常常做梦，但我至今仍旧不记得梦里是谁。所有人都觉得我的人生很好，有英俊多金的未婚夫，他喜欢我，我也挺喜欢他的，我还有很多相处不错的朋友，但是我总觉得，我不该是谁的未婚妻，也不该是谁的朋友。也许他们所希冀的美好生活，好像从不是我期待的。”
“这话听起来有些炫耀的意味，但确实有些时候心灵上没有归途是令人艳羡的生活无法弥补的。很高兴你在认真地思考人生的意义，虽然人生本身就是无意义的，因为宇宙本身也没有意义。但是人总该学会思考。”苍不语安静地坐在轮椅上。
“是吧。”诺诺轻轻笑了起来，一瞬间阳光偏移落在她身上，她如最娇艳的玫瑰绽放。“不过，您说得对，谁会不喜欢小狗呢，耷拉着的尾巴在看到你的一瞬间就会拼命摇起来，这对小狗真不公平。”
她站起来，轻轻掸了掸自己的裙摆上的灰尘，眨了眨眼做了个salute的手势。
“总之，恭喜您还活着，看到您这样生动我很高兴，我以为校长又要通知我换个导师了。不过您的腿怎么样了？实话实说，您这样子看起来有点提不动刀。”
“确实有点。”苍不语摊摊手，“不过这道咒语只是借了神明的一小部分力量，所以就像一个小孩拿着屠龙宝刀，力气小造成的伤害也小一些。”
“也就烧了大半个学校吧。”诺诺严肃地补充，她接着问，“神明是谁？”
“也不全是我干的。”苍不语也很严谨，只肯承担一小半责任。他顿了顿，轻轻回答，“神明是至高无上，又一无所有。”
两人一时都看着地面上光阴的交界，陷入沉默。
深夜，校长办公室顶层依旧亮着灯。那是一盏昏黄的小台灯，灯罩上镶嵌着彩色玻璃，昏黄的灯光折射出彩色的光泽，如梦似幻。室内充满了咖啡和茶叶混合的香气，甜蜜中带着苦涩和清冽。
“夜晚就该配上牛奶加咖啡。”苍不语笃定道。
昂热沉默地捧起自己的骨瓷杯子，吹了吹杯中浮起的茶叶，有些无奈地接上苍不语毫无前后联系的开场白：“学长也不年轻了，小心失眠。”苍不语面无表情，端起杯子大喝一口。
昂热与守夜人对视一眼，端起杯子向其他人致意：“好吧好吧，老当益壮。今夜我们同时邀请了三位学生和辛苦的导师们参加晚间茶会，欢迎诸位…情况就是向诸位描述的这样。”
他看了一眼被皮带捆着双手神情萎蔫的芬格尔，他的目光空洞好像失去人生意义的咸鱼，但昂热认为，任何一个被守夜人和苍不语同时修理过的人都不会做的比芬格尔更好，也怪他确实有些倒霉，撞在了苍不语完全没有耐性和好心情的时候。
“好了好了，”守夜人将皮带收得更紧一点，看了看端正坐在沙发上喝着咖啡的人，总结目前的状况，“所以首先校董会同时派出了另一组学生组合，带着你们的暗恋的妞儿…”
“…”楚子航的脸颊抽搐了一下，路明非适时地小声替他开口：“不是暗恋对象，是学妹单恋学长…”楚子航的脸颊不动了，他望着昏黄的灯光好像一尊等待神明点化的石像。芬格尔咸鱼叹气：“瞅瞅我的队友，一个怂包一个面瘫，这都是什么致命组合啊。”
“安静点！”守夜人针对性的敲了敲芬咸鱼的脑壳，非常敷衍地借着他的脑壳鼓了鼓掌，“其次，现在有请校长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装备情况。”
“很遗憾，”昂热耸耸肩，“装备部同时受到校董会和我的管辖。虽然陪审团一致认为楚子航是没有问题的优秀血统……”他意味深长的看了苍不语一眼，苍不语淡定地将咖啡一饮而尽。昂热转回视线继续说道：“但是流程上，校董会并没有撤销对我的弹劾。所以我们不会有装备部的全面支持。”
“开什么玩笑？”芬格尔暴跳如雷，原来这个世界上没有最离谱只有更离谱，这就像当你做了一个噩梦催促着自己醒来，醒来却发现现实与梦一模一样，甚至更糟。然而他还没说完，守夜人干脆的用手捂住了他聒噪的嘴。“呜呜呜！”
“你的威信好像变低了苍。”昂热看着副校长一边提着裤子一边狰狞地对付着挣扎不已的芬格尔，眼神却往苍不语这里飘来，语气颇有些戏谑，“我敢保证，要是放在五十年前，连秘党的长老会都不敢在你面前搞这样的小动作。”
“你看看，又是抢人，又是不给武器，他们太坏了，应该物理清除几个以儆效尤。”副校长一边扯紧系着芬格尔的皮带一边火上浇油。
苍不语瞥了他们一眼，脸上却没什么其他表情，他最近总是喜怒无常似的，有时温和似水，有时却冷若冰霜，此时他只是低垂着眼轻声说，“因为芬里厄醒了，龙才是最大的敌人，屠龙永远是首要任务。他们很了解我，也很了解自己的斤两。”
“说明佛罗斯特还有些胆子，这是件不错的事，当大家需要一起屠龙的时候。”昂热安慰道，“往好处想，事情没那么糟糕，我们也并非一无所有，我仍有可以调动的东西。”在昂热的示意下，副校长抽出办公桌下的黑箱，昂热冲着苍不语摊开手。
苍不语分别摸了耳朵后面，衬衫和西装外套的口袋，最后裤子的侧袋里摸出一枚青铜钥匙。昂热将它与自己拿出的那一枚同时插入箱子两侧的锁孔。
随着齿轮咬合的轻响，副校长向昂热小声抱怨：“你看，我说还是放我这里靠谱些…”
随着箱子弹开细缝，暗金色的光慢慢从箱子中溢出，苍不语终于站了起来，走两步靠近箱子，掀开箱盖，轻声说，“凡王之血，必以剑终。这就是炼金史上无与伦比的成就，七宗罪啊。”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拾壹 荒诞审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