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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柳卿卿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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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卿随宫人停在房殿门前,她听到里面尖细的声音喊:“王嫱姑娘到。”门缓缓打开,她轻轻抬足进去,见高堂之上坐着君王,堂下站着一个异族男子和几名和她一般模样的女子。她仿着之前在掖庭学的礼仪向那些人见礼,君王拂袖,她便移步与那些女子站到一起。
堂上君王说:“你看上何人,尽可选去,孤封她为公主,赐她锦帛二万八千匹,絮一万六千斤及黄金美玉无数,作嫁妆随你归去,如何?”
那异族男子走近卿卿几人身前,来回走动,一个一个的打量,最后听他问:“你们谁是王嫱?”
几个女子相视一眼,最后卿卿抬头,直视那人碧色眼珠道:“我是。”
那人听了哈哈大笑,最后俯身做邀请礼,他对卿卿说:“你可愿成为我的女人,成为草原上最尊贵的女人?”
卿卿看那人真挚眼眸,只是犹豫,就算她已做好了另嫁他人的准备,也不曾想过会那么快,她一直以为自己只是来此作个添置,从未曾想过她竟会被挑上。
高堂上的君王轻咳,卿卿回神,缓缓抬了自己的手放到那人手里。
现在,她不是无牵无挂的柳卿卿,她是家有老小的王嫱,权力面前,她无法拒绝,就如她当初被逼入宫一般。
卿卿初还以为只是选择,一切尚有余地,却不曾想君王急送,异族急归,她的婚期堪堪就定在了三日之后。
她像个提线木偶一般,随那些人走,她移步到待嫁宫殿芝兰殿,那里离她的良人仅仅几步之遥。她从未觉得如此绝望,她将远离故土,将遥赴他乡,她若嫁了,必一世再不能见那人。
她以为看那人与别人欢爱已是至痛,却不曾想,如今她连看的机会都将失去。
她想,母亲,我真的不甘心呐,请让我再任性赌最后一次,他若愿携我离去,我柳卿卿甘做那忘恩负义的小人和引发战乱的千古罪人。
卿卿将君王赏赐偷偷予身边小侍,以求得一时见那人的机会,她让人去约见戌时,那人竟答应了,她想,也许她真的还有机会!
她寻了笔墨纸砚,轻轻敛袖,提笔写“我忆君言誓,亦记卿允诺,却不知誓可轻言,诺也易许,”
写及此卿卿两行清泪落下,洗去朱砂,染及宣纸,红如泣血,她擦擦眼角,继续写道“然总有痴人错信,我为其一也。不日我将嫁与恨嫁之人,不知可否得公子助逃。”
她轻轻划去那句“不知可否得公子助逃”转而写到:“盼如往昔,随公子天涯,不知卿可愿。三日为期,无论何时,翘首以待。”
卿卿封了信函,她想自己真是一日也不能再等。夜寒风凉,更深露重,这一次,她的良人未再让她苦等,不,是她出现之时,便看到那人如泥塑木雕般立在那里,卿卿提裙跑到那人面前,最后堪堪停下。
那个男子立在那里,目光随她而动,可她看得见,那人眼里有月华有辰光,唯独没有印出她的脸。
卿卿手按着疼痛难忍的心,她听到自己的声音缥缈,似乎出口就被清风卷走,她说:“玉莲池旁,你拥我言心欢甚矣;汉水河边,你诺我三生三世;香溪江畔,你留书:等我归来。我信我等,侯你念你三年,以为你终将回来。”
卿卿看那人面无表情,却还是沙哑着声音继续诉说:“后来,我无奈入宫,以为与你一生无缘,奈何苍天念我,让我有幸再见你容颜,奈何苍天负我,让你另有佳人在怀。”
她微微哽咽,似乎将涕不成声,平息良久又才继续道:“堇瑟是个好女孩,寒庭三年她爱我护我,是我行错,欲夺她未婚夫郎。
如今我已看清,执念尽散,唯一事不明,你不是负心之人,为何要向我轻许誓言,我不是薄情之人,你为何不愿信我,会等你三年?”
卿卿痴看那人眉眼依旧清冷,面上无波无澜,她静静等他答案,等他做最后宣判。可那人终是什么也未说。
寒风过,那人缓缓解了外袍披在她身上,还是面无表情,还是不言不语,卿卿垂目,这个人无论什么时候,无论爱不爱一个人,总是如此温柔。
她抬头看看月色,相约时辰将尽,她该归矣。卿卿手指捏捏外袍,想起多年眼前那方素锦帕,忆起那夜背后暖胸膛,终是将怀中的信放到那人手里,她说:“无论如何,我等你。”
然后还了那人外袍,卿卿想,披到她身上的时候,还有那人残存的温度,放开她甚是不舍。
她终是转身一步步远走,再回首,那人身边已有佳人,他的外袍又披在了别人肩上,他们十指相扣,是了,那人总是如此温柔,可惜——一如她人生,再回首,他身边就再没有她的位置。
她想,母亲,为何人生要这样苦,我用一眼爱上他,用一年让他爱上我,用三年去苦苦等待,再用三年怀情念他,如今,还要用一生去遗忘。他只将朱砂泪点在我脸上,我却傻傻将他刻在了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