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未解琵琶语》千岁千岁

18、霍舒衍11

　　那人影似已远不可见，堇瑟从暗处出来，他自觉让一弱女子因他，在此长吹寒风过意不去，遂将披风递与了她。等不及回屋，他便急急询问:“卿卿刚才，所言为何？”
　　那女子拿了他手，因掌心伤再裂，遂书于手背，原来，他的姑娘‘说’的是：今卿卿远嫁，负公子当日誓言，心中甚为不安，然当初年少，不曾懂情之一物为何，遂错将感激作深情，误公子终身，卿卿大错！
　　他想，他的女孩还是这样善良，谓此绝情之言，不知泣得多少清泪，他却未能及时与她一抹方巾，实在不该。
　　堇瑟还在写，他的女孩‘说’:如今卿卿有幸觅得良人，不日远嫁，愿公子忘卿卿当日上邪，另寻佳偶，还公子所赠木雕，愿公子一世清平，卿卿得安矣！
　　他轻轻浅笑，如此甚好！
　　归得房间，他将手间信纸递与堇瑟，那女子将纸上内容书于手上，原不过一句“我愿与君绝！”
　　他微勾嘴角，如此甚好！
　　堇瑟将披风解下，交还于他，然后关门离去，他此刻眼中还能得见模糊光影，遂摸索拿出当初深藏的嫁衣与红烛。
　　他将红烛点燃，恍恍看它静放微光，他摸着大红嫁裳，痴痴想红颜穿它倾世模样，良久良久，最后一切全归黑暗，也不知是烛火熄了，还是他眸光灭了……
　　终于，再不用等什么夜深人静，他的余生已永远无声无光。
　　终于，从此他的世界，只有他的姑娘。
　　他想，如此甚好，他的姑娘远嫁，再无相见时光，而他的离殇，不会予她一点薄凉。
　　公主国婚，一切皆以隆重为前提，然嫁裳非是三日可紧裁而出，遂他将手间红衣递与堇瑟献出，几年心血，不过得一句“帝心甚悦”。
　　他想，如此甚好，他的女孩，终是穿着他为她备的嫁衣出嫁，只可惜，不是他掀那人大红霓裳，只可惜，他已无法再看她倾城模样。
　　大婚那天，春光正好，他将当日所作之画递与堇瑟，请她转交于卿卿，寄言:“卿之三生允诺，吾已尽忘，年少誓言轻许，不过转眼华光，且安心嫁罢！”
　　他缓缓打开那窗，不见长安繁华景象，唯轻轻抬手，感受阳光微暖，有风拂过指尖，温柔似当年女孩轻言啼咏：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他想，如此甚好，甚好，不见春光，亦不用见他的姑娘素手轻与他人模样，不闻虫鸣，亦不用听鼓瑟齐鸣只为那人得佳偶唱！
　　他想，还好，还好，如此心傷，不过几日时光，他将归于尘土，不必长忆当年模样。
　　两日后，有宫侍入画师房，念召曰:“宫廷画师毛延寿，毁倾城女子，误入寒庭，让帝王未能得见，犯欺君之罪。又于使者选女之日，作半面飞靥妆，险坏两族邦交，后献嫁衣将功补过，帝王仁慈，特赐毒酒一盅，保卿全尸，画师毛延寿接旨谢恩！”
　　立于身旁的好友端起那盅毒酒，在他掌上书前因后果，将酒递与，他轻轻接过，含笑饮之，一切终归虚无……
　　他想，喔，此时他什么也未想，只愿将前尘尽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