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未解琵琶语》千岁千岁

14、霍舒衍7

　　人在朝中，身不由己，他虽只是一名画师，然皇宫亦有许多耳目注视于他，遂行事不得不多有收敛。
　　他不敢过分表现出对卿卿的关注，却往往心不由己，总也一次次的路过寒庭，期待与他的姑娘相见，却又每每在与她目光相对之后，狼狈离去，怕再多看女孩一眼，他便会不顾一切，做出什么让自己遗憾终身的事儿来。
　　不是没有看到女孩眼里的不解和日渐增加的失望，但他却不能作出丝丝解释，说出点点思念。
　　他不能与卿卿交谈，因为霍舒衍可以与柳卿卿相熟相知，毛延寿与王嫱却不可以，他不能予卿卿书信墨画，因为他的笔墨遗痕甚多，若行迹败露，会于卿卿有险。
　　一日好友外出云游，归来时赠他一方桃木，木质甚好，嗅有清香，让他忆起曾经女孩的发上温度，一时情难自以，便寻了刻刀细细雕磨，人塑渐渐成型。
　　他一雕一刻甚为用心，没有放过人塑头上璧簪和怀中琵琶浅浅划痕，一切近于完美，却在结尾刻脸之时，全不知如何下刀，最后只能模糊了人塑容颜，他心欢甚矣，思考如何觅得良机将木雕相赠。
　　然与卿卿相见，所需顾虑太多，最后取了一折中之策。堇瑟为宫中老人，一举一动较卿卿更为自由，他用绢丝裹了木雕递与堇瑟，请那人代为转交。
　　他满心欢喜，本还期待得见卿卿久违笑颜，却不想再见之时，他的女孩眼神似乎更为忧郁，但一切均是无解。
　　他做画师日久，往事调查愈明，原当年霍家灭门不过帝王心术，皇家容不得权臣当道，便寻了缘由灭他满门。
　　如此，翻案自然已是不能，他却也无心去筹谋刺杀帝王报仇，只愿携佳人秀手，游华夏万里河山。
　　出宫之事一直搁浅，却终于在第三年有了转机，好友偶得一奇药，可让人闭气假死三日，他思量可寻良机让卿卿服下，作金蚕脱壳之计出宫。
　　得此法他一时甚为欢喜，翻出当年所购红烛，所裁嫁衣，于夜深人静之时一人独看，兴之所起又取了画纸，轻描梦中那人着一身嫁衣倾城容颜，竟堪堪是一夜无眠。
　　他的嫁衣为三年前所裁，如今体型和款式都需有所变动，但他不宜此时出宫，恐暴露未成之事，便只得将所改图纸和嫁衣与了堇瑟，出重金请其帮忙缝改，那女子欣然应下，却如何也不肯拿那银钱，他也只得作罢。
　　他想，六年相约，他的女孩终将完全属于了他，往昔还历历在目，此刻美事将成，一时竟恍如置身梦中。
　　然，却不想他以为的幸福将至，不过一朝便已物是人非。
　　那日，他作画良久，起身之时竟有头晕目眩之感，此后便全无意识。
　　再醒来，发现好友已归，他笑脸相迎，却见那人目光沉重，似不敢与他对视。
　　他不解，问:“我怎么了？”
　　那人沉默良久，答:“你中了毒，曰相留醉。”
　　他淡淡说:“喔，那可真是个好名儿，我会如何？”
　　“无甚痛苦，只是半月内五感尽失，后如酒醉深眠，于睡梦中逝。”
　　他一时无言，良久问:“那可有解？”
　　“无药可解……”
　　最后，他听自己道:“我想一个人静静。”
　　那人深深看他一眼，轻叹，然后转身开门走出去，再又缓缓拉上了门。
　　此时门窗紧闭，屋内虽透不进阳光，却总让他觉得，似有一种不容忽略的闷热汇集于此，他一人呆坐，不想理晨光消逝，不去闻木门轻敲，原来他以为的美梦将成真，却不过是噩耗已来临。
　　他想，他的姑娘啊，此刻与他相隔不过一步之遥，明明是伸手便可触及的距离，如今却要逼自己放手，这要让他如何甘心。
　　他想，如果他走了，他的女孩还是那样傻可要怎么办；
　　他想，要寻另一人替他位置，如果那个人不够好，她要怎么办；
　　他想，如果那个人太好，他的女孩最终将他遗忘，他又该怎么办。
　　一切一切，为之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