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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灭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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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绝顶幸福的重点是绝望与黑暗,我宁愿在地狱永存。
我的生命之灯火熄灭,便是什么都不再有了。
我醒来以后,亲吻的激情犹在脑中,可时间似乎已经过去很久。
他很沉郁,将自己陷在沙发里,什么话也不说。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也无言。
“阿芙,我们去一次医院。”
“我不去。”我一直不想去医院,害怕直到自己真的得了什么不治之症,然后不久于世人,我害怕。
“不要任性。”他的眼睛明明灭灭。
“可以不去吗?”我低着头,声音细小。
“不可以。”声音坚定而低沉。
“哦。”我说。
又是一阵死寂,我们越来越困惑,越来越难受。
“阿芙,你知道附近有医院吗?”莲生过了很久,不经意的问。
“有吧。”有吗?我仔仔细细的思考,儿时的记忆早已模糊,但似乎真的有,那家医院的条件应该不错,毕竟医科大都在附近。
然后,沉默又袭来。
“阿芙,我去一趟图书馆。”沉默的太久,久到我们都无法忍受,然后,他出去了。
他是太阳快要西沉的时候离开家,直到月亮摇摇欲坠,星星一只也看不见的时候,都没有回来。
然后,没有他,我数着窗边吹过的微风,失眠了。
第二天的晨光是从深灰色开始渐变的,冷漠的灰到压抑的紫,从忧郁的蓝再到刺眼的粉红,最后是血一样的深红。这样的朝霞我是第一次看到,以往太贪睡,以往太舒适,以往太甜蜜。
然后,砰地一声巨响,门被莽莽撞撞的推开,莲生从没有这么慌张过。
“阿芙,阿芙。”他猛地扑过来,一个紧抱,身上还有夜露的清新,通体冰寒。
“怎么了。”我一只手不自觉的环上他的腰间,轻轻的拍着他,就当是安慰。
他逐渐的安静下来,像一个渴望母爱的小孩子,用鼻子一直深嗅我的味道。过了有五分钟左右,他一怔,好像被自己的行为惊吓到,慌忙的放开手,又恢复了沉静。
“没什么。”他赶紧脱下外套,又将我重新安置回被子里,生怕我着凉。
我不知道为什么没有问他彻夜不归的理由,但不问才是最好的。
第二天,我们去了附近的医院,果然是一家规格不错的医院,挂号什么的井井有条,住院的条件也不错。
医院的医生没有给我检查出什么问题,但是我却昏倒在医院,所以莲生给我定了一个病房。
病房时一个单人间,窗明几净,窗纱是淡蓝色的,窗台上摆着一盆君子兰。
我觉得医院果然是阴气重,我一住在医院里,身体彻彻底底的没有知觉,只能躺在病床上,精神和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但是医生就是什么问题也检查不出来,我好不了,出不了院,但是医院也没有办法,所以医生来看我的次数越来越少,到最后没有医生看我,我就把病床当做自己的家。
我不在乎死亡,可是能跟莲生相伴的时间却会被这莫名的病症缩短,这我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莲生从我住院起就没有再去学校上课,只是陪着我,他大约也有跟我一样的想法吧,觉得我们的时日无多。
所以我越发的粘他,想要无时无刻抓着他的手,不放他离开。
有时候,心情莫名的烦躁异常,没来由的就抓打莲生,一下一下都是用了狠劲儿的,听着声音都疼。可他若无其事的抓住我的手,轻声慢语安慰我打得轻一点,不是怕疼,他只是指责我太激动了不利于身体的恢复。
我愧疚过,难受过,可那些躁动的因子就残留在我的身体里根深蒂固,那些暴躁的神经总也安静不下来。
控制不住的任由自己发泄完,看着那些莲生手臂上青青紫紫的印子和渗血的皮肤,又深深的陷入愧疚和自责的漩涡,难过的抽搐。
莲生总是心疼的看着我,尽量制止我,不愿让我事后痛苦,可有时候制止我也会让我难受,就不知道该怎么样才好,反应就慢半拍。
我痛苦时,他比我痛苦;
我难过时,他比我更难过;他的迟疑,他的迷茫,他的挣扎我都看在眼里,却无能为力;
我痛恨这样的自己,也无能为力。
即使这样,我们还是每一分每一秒都在一起,不想分开。
但他也还是有离开我的时候,比如准备饭菜的时候。
我不愿意他离开的时间太长,又不想吃外面卖的饭菜,还是要吃他亲手做的,所以他借用医院的食堂给我准备饭菜。
这个时候,他去做饭,我一个人躺在床上就会想:我还是被莲生宠坏了,一点点的不顺心都不要。要是没有我,莲生会不会快乐一点。
但我又不愿意想象莲生那种没有我的世界,跟一个漂亮又温柔的女人结婚,生一大堆可爱的孩子,工作顺利,家庭和睦。
我是多么恶毒的女人,宁愿让莲生每天挣扎在煎熬的地狱里,也不愿他过上童话般幸福的生活。
最近,莲生做饭的速度变快了,但饭菜还是那般的香甜,我猜他大概是已经熟悉医院的路线,所以轻车熟路,驾轻就熟。
“我想吃皮蛋瘦肉粥。”我看看他,任性的说。
他好像又疲惫了不少,眉间都有了细小的纹路,我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而忽略他的,这不应该,我刚想改口,张了张嘴,他已经出去了。
可没一会,他就又进来了,手里没有端粥,但是笑得很灿烂。格外灿烂,以至于我看呆了,愣愣的,沉静在美色中,体会他妖孽一般的气场,这似乎是他自我生病住院以来,头一次笑。
“阿芙,闭住眼睛,我给你一个惊喜。”他的声音极具诱惑力,如同上等的天鹅绒。
“回答我的问题,先不要睁开。”
“阿芙,你爱我吗?爱莲生吗?”他说。
“爱。”我的声音抖了一下。
“子芙,你愿意嫁给莲生吗?无论生老病死,贫穷富贵。”
“我愿意。”我颤抖了,但是听话的没有睁开眼睛,但是泪水却溢满眼眶,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那么,请永远记住,有一个莲生这么爱你。”他这么说,我能感觉到他好像走到了病床的后面,我的后方,而不是原先所站的前方。
他很久很久没有再说话,我的心舟在意识的海洋里颠簸起伏着,脑海里想的是当我睁开眼睛面前会有一个小几,上面有一个小盒子,盒子里面是一枚小小的戒指,而莲生,微笑着,站在一旁。
“莲生,我可以睁开眼睛了吗?”我试探的问。
可是没有人回答。
“那我睁开了哦。”我小声的说,放轻呼吸,话音刚落就迫不及待的睁开眼睛。
面前什么都没有,我下意识的扭头,那里有一个渐渐变淡的影子。
那分明就是我的莲生啊。
他已经停止呼吸了,他的身体的线条在变浅,他的味道在消失,他生命的痕迹在一点点的被抹去。
可他刚刚还在跟我求婚,让我变成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他刚刚还许诺,生老病死,贫穷富贵,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他刚刚还去准备我爱吃的肉粥,现在却在消失?
为什么会这样?
混乱悲痛之下,可我清晰地感觉到我的体力在恢复,我的思路变得清晰,我的视线越发的多彩,但是我的心在滴血,我甚至可以听到鲜红的血滴滑在地板上轻灵的声音。
世界在我的眼前骤然黑暗,再无生机。
然后,我再次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