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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四十八章 兄弟 ...


  •   这是最冷的一个冬天吧,金尚民站在走廊里抬头望着窗外的天空,干净的蓝天没什么云,冷列而清澈,金色的阳光闪耀而温暖。但是,他还会有春天吗?他回过头去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着的房门,他的远真还能看见春天吗?

      这两日,他总是独自陷在如此的愁思中痛苦不已,一方面,想要快些让远真接受治疗,可另一方面,他却苦于无法将那残酷的事实说出口。

      “你来得正好,我也真想找你呢。”那天一早,当他和父亲一同走在医院的过道里时,郑远真的主治医生便站在了他们的面前。

      “可能是车子的撞击,也可能是倒地后脑部与地面的冲撞吧,她的眼部可能受到一些影响。”医生的话说得很是缓慢,声音里颇带了些安慰的因素,但在金尚民听来,医生的声音是及其冷漠的,就像手术那天小护士的表情一样,他们怎么能像他一样感同身受呢,所有看似的同情都更像是矫情。

      “是什么样的影响?”金尚民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冷峻又有些躲闪地看着医生。

      “这个……”医生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镜,似乎感到了眼前这个男人的抗拒与脆弱,“现在还不好说,不过根据目前初步检查下来的情况来看,可能是视神经挫伤。”

      “视神经挫伤?”金尚民微微一怔,这个名词停上去就像脚踝或膝盖受到挫伤一样,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伤势,可看医生郑重的神情,心下仍然十分忐忑。他轻烟了一下喉头,问道:“那是什么病?很严重吗?”

      “呃……”医生微一沉吟,抬头道:“那是一种比较严重的眼病,尤其在管内段最常见,而发生于眉弓外的撞击伤也容易致骨管部视神经……”

      “你到底在说什么?!能不能说得简单点?”金尚民有些急不可耐地提高了音量。

      “所以……会导致间断性的视觉模糊,也可能产生辨色不清,或者……”

      “会……失明么?”金权宇打断了医生的话,脸上也显出担忧的神色来,一边不由地看了儿子一眼。

      “这个……你们也不用太过担心,现在医学昌明,像这样的情况还是可以医治的。”医生婉转地安慰了一句。

      “要怎么治疗?吃药?还是手术?”金尚民但愿不是后者,他如何再次面对手术室走廊里的那段时光。

      “这也要看情况,不是什么状况下都能手术的。”医生十分坦白自己的想法。

      “那治愈机率是多少?”此刻,金尚民垂着头,只感到周身冰冷,心也像被灌了铅一样,不断地往下沉。

      “……”医生又抬了一下眼镜。其实对于这样的病况,无论是医生还是病人,大家都明白没有甚么百分百的把握。“首先,我们要保持乐观的心态,精神状况对病人是最重要的,在她害怕软弱的时候,身边人的态度也是至关重要的,你也要有信心啊!”他避重就轻地说道。

      “最坏会是甚么情况?”金尚民强压下喉中的硬块,再次抬眼看向医生时,眼中已有了些血丝。

      “生命应该是无碍的,只不过……”

      “你就坦白说吧。”

      “可能会失明。”

      金尚民不知自己当时是甚么样的表情,只知道僵硬的身体在站起来时关节都在咯咯作响。他仿佛能感受到医生同情的注视,还有父亲的扶持,他想要仓惶而逃,但脚下却沉重无比,正当要转身出门时,身后复又传来了医生的声音。“你看,是你告诉她,还是我来……治疗还是要趁早啊。”

      “请不要……”金尚民感到自己的声音在随着身体颤抖,“让我来。”

      轻轻地,他走进病房,郑远真轻柔如水的睡颜即刻入眼,他定定地看了一会儿,随即蹑手蹑脚地来到病床旁,双手将椅子腾空抬起,找了个适合的位置放下,这才缓缓坐稳。

      他呆呆地望着那双阖着的眼睛,那精致的长长的睫毛投下了小片的阴影,这是多么宁静的睡脸啊,然而,当那双眼睛睁开,又充满神采望着自己的时候,他该如何告诉那双眼睛的主人事实的真相。医生的话重又浮上心头,金尚民痛苦地别过头去,眼睛撇到了一边茶几上躺着的照相机。

      “哦,尚民?”郑远真睁开惺忪的眼睛,看了一眼金尚民又抬起手来揉眼睛,最近她总觉得自己的眼睛疲倦得很,世界在她眼中也倦怠起来,但见到尚民她还是那样的快活,是他令她的世界重又鲜活起来。

      “不要揉,对眼睛不好。”金尚民轻轻搁下她手,声音极尽温柔。

      “在看什么?”郑远真笑了笑,非常享受尚民的温柔。这会儿她已坐起身来,见尚民正拿着自己的照相机把玩着。

      “呵呵。”金尚民干笑了两声复又全神贯注地看着照相机,但心思却又仿佛对那相机毫不在意。“远真啊……”

      “嗯,怎么?”

      “万一,我是说万一……”

      “嗯……”

      “万一……”

      “呵,你今天这是怎么了?”见金尚民如此踌躇,郑远真接了他的话头笑着催促起来。

      “呃,我是说像你说的那种游山玩水的拍照片的工作很辛苦,又一直不在一个地方好好待着,这样的工作还是不要做了吧。”

      “你那是什么话呀!”郑远真笑着看他无比认真地说着像是玩笑的话,心里的某根弦被触动了一下。

      “呵……没什么,没什么。”金尚民见她脸色一滞便摆摆手,随意一笑,“我随便说的。”

      是希望自己不要离他远去吧,可是他们的将来会如何呢?郑远真将他的手盈盈一握,“以后……我的照片里都是你,好不好?即使你不在镜头前,可我是把你装在心里头看这个世界的,我眼里的世界一直都有你,好不好?”

      金尚民没想到会听到她这样的回答,望着她美丽的眼睛一时心里说不出个味来,“好……”他怔怔地点了点头,转而又看向旁边。

      “笑一笑嘛,最近你都不怎么笑。”郑远真伸手抚向他的嘴角,一下又一下地比划着,直到金尚民扯开笑容,这才满意地收回了手,往自己眼睛上揉去。

      在翠湖天地,Jill和母亲共同的房子里,陈惠红默默地为儿子收拾着衣物,而金权宇则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直到她终于从衣橱里拿出一套黑色的西装,才郁郁地开了口。

      “这个时候召开记者招待会真的没问题么?他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呢……”

      陈惠红摇摇头,“是啊……我问他他也不愿细说,他总是这样。”忽然,她抬头望着他,“其实他们两个都很像你,都那么的执着。”

      金权宇低沉地叹了一声,自在医院知道事实真相之后,他便一直沉静在自责的情绪中,“我竟然在不知道他的存在的情况下生活了那么多年!那么多年!在他的眼里,我竟然已经去世了那么多年,在他需要的时候,我除了是一座坟墓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太自私。”陈惠红停下手里的动作,走去与他同坐,看着他的眼中充满了歉意与内疚。

      “别说了,那怎么是你的错呢。”金权宇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地握上了她的手,“是我欠了你们俩,欠了一辈子啊。”

      “我也欠了你和尚民啊……”

      一阵沉默之后,金权宇才又重拾精神,“妈妈那里我会看着办的,你不要担心。”

      “妈妈她……”想起机场相见的那天,陈惠红闭了闭眼睛,“知道她最后对我说了什么吗?她对我说谢谢,代替金家对我说谢谢。”

      “是嘛……可那时的她是亏待了你的啊。”

      “都是过去的事了……”陈惠红摇摇头随意弯了弯嘴角,可眼中尽是悲戚的神色,“泰宇……真的没问题么?我听尚民提过。”

      “是么……他和你提过?”想到泰宇,金权宇的神色不由地一暗,眼角带出的是无限愁苦,“你别担心,我会守住的,只是,我也真的该回去了,尚民也一样。”

      “我明白的。”陈惠红点点头,随又补充了一句,“你不用担心这里,我和仲伟会好好的,这些年我们不都是这样过来了嘛。”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总是一个人背负着。”金权宇深深地望着她,停顿了一下又说,“但是这次,能不能不要再那么故作坚强了?不要再消失,不要一个人独自承受,有困难就告诉我,毕竟……”他想说毕竟我们是一家人,可犹豫了一下却只说,“毕竟仲伟也是我的儿子。”是啊,他已经错失了半生,不能连后半生也一同失去了。

      陈惠红凝望着他的眼眸,那里充满了真诚甚至是祈求,在经历了那么多事之后,上天让他们相见,更让她从他的身上看到经年不变的情意,那于她而言已是莫大的幸福。她垂目望着他们相握的手,用尽自己的诚意深重地点了点头。

      “那就好,那就好……谢谢你啊……”

      “你们什么时候走呢?远真她现在……尚民似乎还没有告诉她啊。”

      陈惠红知道,这些日子其实并不只有尚民不好过,她的另一个儿子又何尝不是呢,在知道郑远真的病情之后,却碍于兄弟的存在,始终没有勇气去关心,去看护,只能默默地在心里忍着,担忧着,然而,尚民离开之后呢?这一切难道就能容易地解决了么?

      金权宇对于她的想法也是心中有数,长叹一声道:“命运啊,这就是他们的命呢……可是他们兄弟两个即使相遇,也已经错失了能融洽相处的最好岁月。”说到这里,他摇摇头,“看到他们相顾无言,我这心里头……他们是兄弟,可毕竟已经走上了两条路,我想尚民的心里也清楚。”

      “他们这样……不是远真的错。”

      “我知道。”

      “那远真怎么办,真的就让她和尚民分开吗?这是我们说了就能算的吗?况且她现在的情况,怎么能让她独自面对呢!”

      “是啊……该怎么办呢?”这些日子以来,泰宇的问题已经让他如坐针毡,即使远在海外,也终日与朴助理保持着联系,而如今儿子们的问题更是让他费劲心思,究竟如何做才能伤害最小,如何做才能让他们本已不健全的心灵不至于愈发残败。

      金权宇看向窗外,远处的鸟鸣啾啾不绝,“冬天过去了春天会来,即使离开,属于故乡的候鸟也还是会回来的,是么……”

      ——————————————————————————————————————————

      “远真……窗开得那么大干什么啊?”佳佳走进病房就看见郑远真正独自站在窗前,望着外面一动不动,窗户大开着,冷风正一股又一股地将她的发丝撩起,于是赶紧走上前去关上了窗门。

      虽然已经立春,但倒春寒的影响不可小看,吹在身上的风依旧是寒冷刺骨的,再握郑远真的手,果然冰冷僵硬。“远真,你怎么了?”佳佳这才发现,她正愣愣地看着远处,面上没有一丝表情。“你怎么了?”她又问了一句。

      “今天又是一个阴天啊,是不是?”郑远真并没有理会佳佳的问话,反而问了一句。

      “恩……是啊。”佳佳看了一眼窗外,有些心虚地应了一声。关于医生的诊断,她早已听金尚民说了。她担忧地看了一眼朋友,只见她依旧淡淡地看着窗外,似乎除了天气,周身的事情都无法引起她的关心一样。

      “还会有多少个阴天呢?”郑远真悠悠地叹了口气。

      “恩,电视里说了,好像这些日子天气都不会怎么好的,呵呵……”

      “是嘛……”听了朋友的回答,她回过头来看了她一会儿,忽然扯了一个笑脸,说道,“谢谢你。”

      “什么啊?”郑远真这一眼倒看得佳佳有些踌躇,但转眼她已经离开了窗边。

      “我出去走走,想一个人待会儿。”转过身,郑远真的笑容已然消失,想了一想又补充道,“就回来,不用担心。”说完,直起了腰背像是有些郑重地走了出去。

      “你说什么?”不久之后,医院的花园里,金尚民以为自己听错了,将手机更贴紧耳朵又问了一句,直到对方又说了一遍之后,这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可紧接着却没有作声。

      “我知道了。”半饷之后,他低哑地应了一句,随即便挂上了电话,沉默地向着远处的某个角落看去,听佳佳说,远真已经一个人在那里待了好久了。

      “在想什么?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吹风,也不多穿一件衣服,着凉了怎么办。”话音未落,他已将毛毯披盖在了独自盘坐在草地上的郑远真的身上。然而,一抬眼却对上她红肿的双眼。“你……”

      郑远真摇摇头,在迎上他黑色眸子的瞬间,内心的震动又在双瞳中掀起一阵薄雾,看着尚民眼里闪烁着世上最温柔最诚恳的光芒,她轻咬着的嘴唇不禁有些哆嗦,十指紧紧相互扣着,连苍白的指关节同样轻微战栗着。

      “尚民……”她低低唤了一声,唯独说不出下文来,压抑已久的泪水早已一泄而尽,心中依旧不断低吼着悲鸣。在心中的疑问得到证实的那一瞬间,她便不住地在心中狂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是自己?为什么是这个时候?她的每一下心跳都在悉数着那些悲愤与恐惧。

      “远真……”像是觉察到了什么,金尚民二话不说,一把拥住了她。“有我在,有我在!”

      郑远真却只是一个劲地摇头,她想要甩开手臂狂乱一番,用咆哮质问上天的不公,她曾经那样喜欢这个世界,深信那个留在她相机里的每一个瞬间都是最真实的美好。可是,真实又是甚么,自从离开学校,她便与自己的信念俞行俞远。社会为她打开无情的课本,让她陷入一个又一个的疑问与失望中。那些虚情假意的人际关系,复杂无情的明争暗抖,歪曲的事实与笑脸,压迫隐忍的爱与被爱,此刻都像是奔腾而出的江河,冲开她的心门,再也无所顾忌的宣泄而出。而如今,她的眼睛就更像是一个被宣判死刑的死徒,站在一切的边缘嘲笑地想要看清一切却又要背弃一切,黑暗将成为它最后的归宿,不再容下明媚笑脸和灿烂的世界。她曾经的,以及曾经继续想要付出的努力,也都将终结于此。

      “我该怎么办?”她依靠在金尚民的肩头啜泣之声间歇地传入金尚民的耳里。

      “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金尚民一边规律地轻拍着她的肩头,动作轻柔地仿佛在哄一个婴儿,而郑远真则闭起了眼睛,依赖地想用身上所有的感官留着这份温暖。

      “你说的对,人生毕竟不会事事如意,我也许做不了那样辛苦的工作是不是?”好半天,当她好容易平复下情绪之后,抬起头来望着远处的夕阳,声音非常微弱。

      “不是,你能做的,你一直都做得很好,以后会做得更好。”金尚民用手别过她的脸与自己对视。“相信我,嗯?”

      郑远真将头轻轻靠在金尚民的肩上,双手环住了他的腰,“傻瓜……你一个人想要忍着到什么时候?”

      “远真……”金尚民的喉头一紧,却说不出任何话来,只是伸出双手将她搂得更紧了。

      “我……现在开始会吃很多药,也要听医生的话配合治疗,所以没有很多时间,可是我还是很想看到你,你能天天来看我吗?让我看看你。”

      “我会天天来的,一直在这里,只要你叫我我就会答应你,远真……我会一直在这里的。”金尚民抬起头用下巴抵着郑远真的头顶,依势好让眼泪流回眼中。

      “如果……只是如果,我也好清楚得记得你的样子,浓浓的眉毛,深黑的眼睛,挺直的鼻梁,爱笑的嘴巴……”说着,两行清泪缓缓流出双眼,夕阳已经失去了原来的瑰丽变得黯淡。

      “别想了,想太多对身体没好处。”金尚民嘴上显得轻松,心中却愁云密布,两道浓眉深深地紧锁在了一起,而这时手机铃声再度响起。

      “怎么了?”见尚民并不接听,反倒是挂断了来电,郑远真抬起头来看他。

      “没什么,这里风大,我们回去吧。”

      ——————————————————————————————————————————

      走向演播室的的通道是Jill再熟悉不过的了,每次走在这里的感觉都十分不同,紧张、兴奋、激动、期待都是他经历过最奇妙的感受,而现在,他听着走廊中回响着的自己独自的脚步声,像是伴着战士的鼓响,一下又一下。走廊里再没有其他人,就像是身处的这段人生路,他必须一力承担,虽然他将再一次得掩盖事实,甚至为此一生活在谎言中,虽然这可能会伤害到一些人,但只有这样,才是保护大局的唯一方法。念及此处,他的嘴角挂上一抹笑容,脸上显出一种大义凛然的神情,他是残忍的,却也是坚韧的。

      打开大门,正如所料的,闪光灯扑面而来,一片喧哗阻断了他的思绪,瞬间他重又戴上了职业的面具,挂起了平和亲切的笑容,熟惯地坐到讲台中央。

      “真的没问题吗?”唐骏远远地看了一眼他苍白的脸色,那额上,还有手臂上都缠着白色的纱布,而那些记者却一个个跃跃欲试,兴奋不已。“就他现在这样的状况?”

      “该来的总会来,我们再等等看吧。”

      听倪岳的话若有所指,唐骏不禁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且默不作声地又将视线投向了讲台,而此时,一番暖身之后,记者们已经进入了争先恐后的阶段,刁难的问题也层出不穷愈演愈烈起来。

      “这是我去出入境管理局和韩国驻沪领馆查得的记录,您的母亲确实在二十多年前去过韩国,在时间上应该不是巧合能解释的吧。”一个记者忽然从衣袋里掏出了几张纸来,这一下引起了更大的喧哗,一旁的记者或意料之中,或幸灾乐祸地交头接耳起来,仿佛现场抓了脏自己则成了业界的英雄,成就了创世纪的大业一样。

      “我就知道会这样。”唐骏小声地嘀咕了一句,而倪岳的双眉早已纠结在了一起,今天这场仗必定是艰难的。只见Jill握紧了拳头十分克制自己的情绪,面上依旧淡淡的,说道,“如果这位记者大哥那么有空,应该还可以查到我的母亲同时还拥有其他多个国家的签证,前后跑过不下十个国家,因为她曾经是个导游。如果照着你的思路,那我的兄弟姐妹应该有很多了。”说完,他轻巧地笑了笑,眼睛却冷森地直盯那个记者。

      “可是,你母亲和金氏父子相聚的照片已经被证实并非制作品,这你又如何解释呢?看照片,当时他们的情绪都相当激动呢,何况那天是应当合家团圆吃团圆饭的日子,听说对于韩国人那天也是同样的意义呢。”紧接着,会场的另一个角落里又传来了新的问题。

      Jill紧握的拳头已感麻木,后衣襟也开始变得潮湿,再怎么喝水依旧觉得嗓子火辣辣的。他舔了舔嘴唇,面前的闪光灯和聚光灯让他觉得晕眩而发热,脑子里开始变得混沌。这些记者到底怎样才肯罢休呢,他心里想着,背脊却依然直挺在那里坚持着。

      忽然,远处传来一个洪亮又清晰的声音,让他精神为之一震,虽然还未看得来者的容貌,但那熟悉的嗓音和浓重的外国口音已经让他的心跳加快,内心却承受着痛苦与幸福的冲撞。

      “这个,我想还是我来解释吧。”踏着流星大步,金尚民已是先声夺人地出现在了会场。一身深色的西装让他看起来精神熠熠,严肃的神情让人不容侵犯。就在会场中所有的人都在诧异的时候,金尚民已是两步并一步地走到了讲台一侧,毫不犹豫地坐在了Jill的身边。

      “我的中文不太好,但是我要表达的意思很简单。”坐定之后,他直截了当地开始了发言。

      “你等的是他?”唐骏轻声问道。

      倪岳点点头,从刚才起她就给他打了电话,在Jill不知情的情况下。毕竟作为经纪人总要为他努力一下,而她赌的就是金尚民温和柔软的性情,已经那心中无法泯灭的亲情。

      “大家都知道Jill与我们泰宇集团下属的娱乐公司签有合约,并且成为了泰宇的中方代言人。”见下面坐着的众人都逐渐安静下来,金尚民继续说道:“但由于他的绯闻违反了我们合约中的某些条款,让我们不得不重新考虑与他的合作关系。”

      “你的意思是,Jill的母亲是为了这件事去见你们的吗?”

      金尚民冷冷地看了一眼提问的记者,“现在我可以把结果告诉大家。”

      一干人等立刻屏气凝神地安静下来,连唐骏和倪岳都不禁对视一眼,静待下文。

      金尚民暗自深吸了一口气,“今天我代表泰宇集团,单方面解除与Jill的合约,具体的事情我们会请律师处理。”

      望着正对着自己的摄像机镜头,金尚民心中暗忖,这样做没错吧爸爸,即使是您也会这样决定的吧,如今的泰宇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再来处理与仲伟的家庭关系了,只有这样才是伤害最小。

      “哎哟,搞了半天是这么回事啊!不过说来也是,两个国家的人怎么可能是兄弟呢,我看也不怎么像啊……这种……”

      郑远真沉默地听着出租车里电台的直播,一边听着司机的絮絮叨叨。

      “不过,这下Jill也算是尝过苦头了,人家那外国人的公司就是这样,一有不顺意的,立刻炒你鱿鱼,是不是?我们这里就不同了,你看星火公司还帮他开记者招待会呢,自己养大的孩子嘛。”

      郑远真依旧没有搭话,只感到窗缝里偶尔飘进的雨水,冰凉地贴在了自己的手背上,然后慢慢滑落。车子在颠簸中急速地向前行驶着,收音机里传来的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铿锵有力却很是孤独。面对无数的猜测和疑问,那个声音依旧不屈不挠地叙述着,否定着。

      她的手背再次湿润了,不是冰冷的雨丝,却是她温热的泪水。她的傻瓜啊,为什么要一个人承受呢?

      郑远真拭去淌下的泪水,紧咬着牙关。自刚才在医院尚民一直挂断电话时,她便感受到了来自他内心源源不断的挣扎与牵挂。虽然他什么都没有说,可是当自己看见了手机上的号码后,便明白他正面临着一种决断。

      “走吧。”她将他推离了病房,想给他足够的空间,不愿自己或任何其他的因素牵绊住他,成为他可能后悔一辈子的束缚。而在他离开之后,她便给倪岳打去了电话……

      车窗外的景象忽明忽暗地在她的眼中向后飘过,她揉了揉眼睛,挣扎着想要看清前方,星火公司就要到了。千万不要是现在,再多给她一点时间,只要再多一点时间!她在心中反复祈祷着,祈求上天不要那么快得夺走他们的光明。

      一路快跑夹杂着摸索,郑远真几经周折地来到了不久前Jill独自迈步的通道里,寻着仅剩的一丝光亮,她放缓了脚步,小心翼翼地摸着墙壁向前走,这里应当是安静的,但她却仿佛依旧能听见尚民那清晰的声音,看见他温暖的表情,触摸到那颗破碎的心。

      就是这里了,她慢慢稳定了呼吸,昂起头,挺起胸站在当地,面对着那扇大门静静地等待着。在那无尽的黑暗中,她知道始终会有一个温暖的怀抱将她裹住,而她,也将毫无保留地给予对方所有的支持与安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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