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不问红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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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若海凝望着邀月，心绪复杂之至，语声有些低沉，眼中却带着一抹喜悦与释然，万般情绪只化作一句：“好久不见。”
怜星见状，不由倒抽一口冷气。
她知道这个人是谁了，姐姐，姐姐居然能这么平静——不等怜星多想，就听邀月冷冷地说：“怜星，你自己去对叶孤城解释。”
“姐姐……”怜星下意识地低下头，像个犯了错的小女孩，又有些不服气地咬了咬唇，“我——”
邀月却不再说什么，看了西门吹雪一眼，平静道：“叶孤城已无大碍。”复又望向厉若海，“借一步说话。”
说罢，身影已消失不见。
厉若海叹了一声，翻身上马，怜星忽然出声：“你——”她望着厉若海，想到周围这么多人，心中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知不能在众人面前落了姐姐的颜面，便私下传音道，“姐姐她……她很痛苦，你……”
“谢谢。”厉若海轻轻颌首，“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是的，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怜星心中一酸，怔怔地呆在原地半晌，这才回过神来，露出发自内心的欢喜笑容。她瞥了一眼呆若木鸡的陆小凤等人，又看了一眼西门吹雪远去的身影，竟也笑了笑，如同一朵云般飘然而去。
陆小凤忽然也高兴了起来，他拉着花满楼，大声说：“七童，我们去喝酒！”
花满楼笑道：“你看上去很高兴。”
陆小凤当然很高兴，叶孤城没出事，这对他来说，本来就是一桩再好不过的事情，他这样的人，总是不愿朋友受到伤害，常常为朋友的幸福感到开心的。
至于叶孤城和西门吹雪即将到来的决斗，陆小凤也有了另一个设想，并非像从前那样完全地绝望无力。所以他欢快地哼起了歌，可即便是爱慕他的马秀真也不由蹙眉，只因他的歌实在唱得太难听，简直就像几千只公鸭子在嘎嘎嘎地叫。但他一点都不觉得，在大声唱完了三首歌，把酒馆的客人全都吓跑，自己也被忍无可忍的老板客客气气地“请”出去后，才非常感慨地对花满楼说：“江湖上一直在争论，谁是天底下最美丽、最强大、最有权势的女人，我现在可以去开个赌局，庄家通吃。”
“然后，你就要被戳成筛子了。”花满楼悠然道，“怜星宫主与西门吹雪的功力并不差多少，只是她练得不是杀人的剑。”
天下的剑法有很多种，但对一个目不能视的人来说，却只有杀人与不杀人的分别罢了。西门吹雪剑出无回，从不留任何余地，怜星的剑法固然高明，但在这样纯粹的杀意面前，生与死，也就是一瞬罢了。
正因为如此，邀月和厉若海的武功才显得那样的深不可测。
西门吹雪的剑法之高，纵是陆小凤也只能逃，不能接。天底下自负的人很多，他们都以为能接住西门吹雪的剑，结果他们都死了。三年前，陆小凤能接住了叶孤城的“天外飞仙”，也是因为叶孤城留了一手。三年时光过去，他的境界必定更上一层楼，全盛时的叶孤城，毫无保留的天外飞仙，陆小凤是碰都不敢碰的。
“你说，他们会谈什么呢？”
猝不及防的相逢，不符合所有人的猜想，也不似旁人想象的那样。只因厉若海准确无误地找到邀月的时候，就听见她缓缓道：“三年，仅仅三年，却比我之前的人生加起来都要漫长。我原本以为，这样的日子，我还要再继续过下去，等上二十年，三十年，甚至一辈子。”
不是没有怀揣过希望，因为和氏璧不在，却又充满绝望，不愿给自己一个虚无缥缈的安慰。
她没有回头，也不想回头。
厉若海在她身后十丈站定，语声平淡，却蕴藏着极为复杂的感情：“对我来说，已经过去了整整二十四年。”
邀月猛地转过身来，定定地凝视着他，过了许久，忽然露出一个十分古怪的神情：“你可知道，我现在在做什么？”
不待厉若海回答，她已厉声道：“你沿途所见，这片锦绣山河是否宁静美丽，安乐祥和？而我所做的，正是要打破这一切！”
你盼望着天下太平，魔君不复现，人人都能安居乐业，恶徒无安身之所，再也不会有像你弟弟那样的惨剧发生。而我要做的，恰恰是让乾坤颠倒，天地反复，无数人陷于战火的极恶之事。
这是我的意愿，却不是你的正义。
所以，你为什么要来？
我可以等你二十年，三十年，甚至一辈子，却不是现在。
你不该现在就来。
我宁愿你一辈子都不要来，也不是现在。
“你——”
“没有苦衷！”邀月的神情已经完全冷了下来，她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玉像，又或是一座没有感情的石头，“皇帝太烦，让我不开心，仅此而已。”
没有不得已，也没有苦衷，她想做的事情，天王老子也阻止不了她，她不想做的事情，任何人也没办法强迫。
倘若说三代人的责任，对从前的她来说，或许是不得不背负的东西的话，对如今的她来说，已经什么都不算了——如果不能堪破这一点，她也不至于进军至高无上的天道。正如她所说，没有别的原因，仅仅是因为讨厌永无休止的试探、针对和觊觎。
对她来说，这并没有什么，因为这个天下已没有什么人能够伤害到她，即便是千军万马。她可以有千百种解决问题的方法，却选择了最复杂的这一种，只因她知道，这才是一劳永逸的办法。
哪怕付出代价得，是整个天下。
造反这种事情，伤害得永远是百姓，就算范围控制到最低，受难得同样是百姓，但她并不在乎。
可厉若海在乎。
她知道的，他讨厌乱世，因为世道越乱，就越崇尚强权，也越发不堪。最终受苦受难的，始终是那些弱小的，无依无靠，只渴望平平安安活下去的人。
邀月的思绪很飘忽，甚至一片空白，但她的目光始终落在厉若海的脸上，不曾挪开半分。
所有人的看法，她都可以不在意，唯独他例外。
她希望，不，应该说，她必须得到他的答案。
无论好与坏。
厉若海忽地叹了一声。
霎时间，邀月的心仿佛坠到了冰窟窿里，她的脸色苍白之至，却还是直直地凝视着厉若海，双手不自觉地握紧了，真元开始自发地凝聚，一旦挥出，非但势不可挡，亦能将这份情意一并斩断。
她已经为他退让了一次，绝不会再退让第二次。
哪怕，见到他，心中实在欢喜。知晓他等待了二十四年后，感动一度盈满心间，也不例外。
你有你的执着，我也有我的骄傲。
“别担心，有我在。”然后，她听见厉若海说，“有我在，总不会令你太过孤单。”
邀月怔怔地看着厉若海，就见这位英雄气概，无与伦比的男子，用无可辩驳的口吻，毫不犹豫地吐出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这就是我的选择。”
上一次，你为了我，选择了在红尘中辗转；这一次，我愿为了你，令这天地风云变幻。
至少，有我在，这条路不会像从前那么难，更不会像从前那样孤单。
“不问是非？”
“不需问。”
“不问对错？”
“不必问。”
“也不问因果？”
“如果你想说的话。”
他的神情是那样的平静，眼中蕴藏得感情却深沉如海，一字一句，虽然平淡，却坚定如山。
这个男人说出来的话，永远不会是虚妄，他不会轻易许下承诺，但说出的话就一定会做到。
邀月忽然笑了起来，这个笑不像从前那样带着冷漠或忧郁，显得高不可攀，而是清灵柔美，令她整个人都再度活了过来：“我带你去见叶孤城。”
厉若海的神色忽然有了变化：“叶孤城？”
“我要改朝换代，让皇帝不烦我，总要是自己人坐上皇位吧？”邀月只觉他的表情特别有意思，她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忍不住想多看一些，“叶孤城本就是前朝皇室嫡系，见解武功皆为当世翘楚，又无心权位，自是最合适的人选。”
厉若海沉吟片刻，才道：“中表之亲？亲上加亲？”
他本就是洞察力绝顶的人物，寥寥数语，便真正证实了宫九所言并非虚妄，未免有些疑惑——按他所想，既有婚约在身，白云城主又是名冠当世的绝顶人物，面对这等事情，纵不至于动怒，也该心有芥蒂才是。试想一下，若是换做赤、乾等人，又或是庞斑，他们的反应会是如何？
不管是谁，也没有宽宏大量到这种程度的，除非另有所图。但他观西门吹雪言行举止，再品度众人态度，便知白云城主叶孤城绝非这种人。
邀月一听，就知他遇上了宫九，脸色不由沉了下来：“苏夕楼脾性古怪，你还是少与他接触为妙。”
言谈之间，两人已到一处别庄，白云城的侍卫瞧见邀月，连忙行礼：“见过邀月宫主。”旋即，他忍住心中恐惧，尽职尽责地问，“敢问，这一位是……”
“他不是外人。”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不问红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