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成王败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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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氏璧重现天日的那一刻，范良极险些跌下去，这位阅遍天下珍宝的偷王眼睛睁得老大，眨也不眨一下，死死地盯着这失传多年神器重宝，几近迷醉：“我的天呐，和氏璧！”
韩柏险些将眼珠给瞪出来：“不会吧？和氏璧不是早就失传了么？”
厉若海深深地凝视着和氏璧，不知过了多久，方叹了一声：“二十四年了——”
自你离开之后，我那一向只判断敌人来势的双眼，才懂得了天地自然的美态，心中沸腾不止的痛苦也慢慢平息，感受到从未有过的静谧安然。也因你的离开，无论春花绽放，雨打荷塘，在我眼中，皆是萧瑟秋景，寒冷胜过冬日坚冰。
“原是这样，竟是这样。”庞斑终于明白邀月所说的“至宝”是什么，他的目光落到厉若海英俊到毫无瑕疵的面容上，想到自己曾对方夜羽说，厉若海的容貌体魄足以使任何女人倾倒，只觉可悲又可笑。
他自然清楚，邀月并不是那等光有英俊容貌便能打动的人，以她的眼光与智慧，绝不会被表象所迷惑，故她所爱的人必定举世无双。
原来，在你心中，我竟比不上他！比不上他！
厉若海知庞斑已明了一切，但他这一番话，不光要说给庞斑听，还要说给风行烈听，故他缓缓道：“邀月宫主本很高兴世间竟能有个与她旗鼓相当的对手，却未曾想到世道沦丧，人心污浊。阁下为修炼盖世魔功，欲以她为炉鼎，夺她道心道体，慈航静斋亦为虎作伥，布下天罗地网困住她，浑然不顾她若沦于你手，极有可能精血枯竭而死，强迫她为天下大义而牺牲。故她离去之前，对我说，只要阁下不死，静斋不覆，这件事就没有结束。阁下想要将魔功修至大成，必会让慈航静斋的斋主精心培养一个徒弟，将她送给你，助你修炼。翌日再寻一道心晶莹剔透之人，种下魔种，好令阁下道胎完满，魔功大成。”
风行烈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师傅，见厉若海平静地说出那些不堪的过往，只觉内心有什么彻底死去了。
他无数次安慰自己，冰云是被迫的，她只是没办法抵抗庞斑的威势，不得不下手害他，谁能想到……
天下大义，哈哈，天下大义！
我能容忍你被人所迫，不得不下手害我，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人呢？我不怪你，真的不怪你。
冰云，你可知道，只要你说一句，我是愿意为你去死的啊！但你怎能欺骗我的感情，怎能为了所谓的天下大义，问都不问一声我愿不愿意，就要让我去死？
若不是鹰缘的一缕善念，若不是师傅的不计前嫌，若不是邀月公主多年以前就预料到这一点，风行烈，早就死了！
你们的天下大义，就是助庞斑修炼魔功，令他纵横世间，无人能敌么？
“邀月……公主……”庞斑缓缓念着这个名字，内心涌起难以言说的强烈嫉妒，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给吞没。
相逢三次，他从不知她的名字，更不要说身份，但眼前这个男人——庞斑怒极反笑：“厉兄爱徒心切，令庞某动容。”
风行烈只觉整个人都要被强烈的悔恨撕裂，他想大喊，却喊不出来，他想哭泣，却无泪可流。
这时，和氏璧忽地光华大震。
刺目的光芒令所有人都忍不住闭上眼睛，蕴含天地之威的力道将在场的人悉数震开，奇异的力量形成了一个漩涡，众人不得不急急向后退去，以免自己被这可怖的吸力给拉扯进去，彻底吞没。
身在漩涡中心的厉若海却没受半点影响，他心中涌起一股极为奇妙的感觉，凝视着和氏璧，忽然笑了起来：“原是这样。”
然后，他解开风行烈的穴道，将他抛下马背。
风行烈刚掉在地上，便弹了起来，激动叫道：“师傅！”
厉若海截断他想说的话：“你是天下间第一个亲眼目睹我与庞斑决斗的人，这经验非同小可，对你的益处，庞大得难以估计。”
风行烈心中升起不祥之感，悲叫道：“师傅！”
厉若海喝道：“像个男人般站着，勿作我最憎厌的妇孺之态。”见风行烈忍着悲痛，脊背挺直，才道：“庞斑与我两败俱伤，心又乱了，至少三年不敢再踏足中原半步。你去双修府，将我的信带给震北，告诉他，厉若海不能与他共饮美酒了。”
说罢，他放柔了声音：“这世界是多么美丽，行烈，你我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你将来若要收徒，收的也必须是孤儿，将我的燎原枪法传下去。”
风行烈再也忍不住悲痛，眼泪夺眶而出，却强忍住没有发出哭声。
厉若海终于再次认他作徒儿。
厉若海凝视着风行烈，叹道：“到了这一刻，我才明白上天对我如何眷顾。”他缓缓探手怀里，拿出一包用白丝巾里着的柬西，递给风行烈，微笑道：“这是师傅买给你的东西。”
风行烈接过，打开一看，原来是一串黄里透红的冰糖葫芦。
再抬起头时，白衣红枪的骑士已消失在天地间。
风行烈身子一震，跪倒在地上。
厉若海与庞斑一战，震惊天下。
双修府中，烈震北打量着风行烈，忍不住叹道：“一见到你，我便知你必是若海的徒儿，旁人纵是拿着丈二红枪，也不会那么像若海。”
风行烈心绪激荡，抱拳道：“厉若海不肖徒见过震北先生。
烈震北对韩柏与范良极二人致谢后，才问，“我听江湖传言，庞斑退走北疆，若海携和氏璧破碎虚空而去，此战情况究竟如何？”在他的想象中，厉若海纵与庞斑有一战之力，也不可能取得这么大的优势。厉若海怕也是这样想的，否则不会请他帮忙，照顾双修府一二。
风行烈忙道：“师傅有信交给您，托我转达，他怕是不能再与您共饮美酒了。”
烈震北虽有一目十行，过目不忘之能，却反复将这封只有百余字的信看了很久，喟然长叹道：“若海啊若海，枉我烈震北自以为是你的朋友，却未曾想到，自己竟半点也不了解你内心深藏的苦痛。”
韩柏有些忍耐不住，见烈震北脾气温和，忍不住问：“震北先生，厉前辈是否如江湖传言的那般，乃是赵宋甚至后裔？”
厉若海称邀月时，加上“宫主”二字，全然出自他对邀月的礼貌，毕竟邀月未曾说过她的姓氏。虽说她不介意这点，厉若海却不会任由别人将她的名字挂在嘴边，说三道四。落在旁人眼里，又带着失传多年的和氏璧，被人误会实属寻常。
风行烈反驳道：“师傅说了，他是孤儿，令我将来收徒，也要收无父无母的孤儿。”说到此处，声音又低了下去。
“不是。”烈震北将信靠近烛火，亲眼见它一点点燃成灰烬，才道，“若海在信中说了，他与邀月宫主萍水相逢，若非机缘巧合——”他顿了一顿，不想说太多，只是苦笑道，“烈某也未曾想到，慈航静斋竟做得出这等事情，实在是……”
他明白厉若海为何不将此事告诉他了，一是因为敌人太过强横可怕，二便是他对言静庵的倾慕之心。
这并非对他有所提防，只是明了他的性子，不忍打破他的梦罢了。
范良极快人快语，嗤笑道：“夜路走多了，总能见到鬼的。厉若海破碎虚空而去，他昔日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会被人反复琢磨，所说的话，所做的事，无一不会被奉若圭臬。他这样的英雄人物，本就不屑于撒谎，更不会去害谁。无论慈航静斋怎么解释，助庞斑修炼魔功这一桩就跑不掉。”
说到这里，他啐了一口，不屑道：“什么武林圣地，亏得我之前还那样崇敬，白白浪费感情。”
韩柏心情极为复杂，毕竟他对靳冰云和秦梦瑶这两位静斋传人的印象都好得不能再好，却听烈震北叹道：“经此一事后，慈航静斋就是再想做圣地也不能了。好在庞斑败得突然，又知晓了当年之事。他一生都未曾败过，骤然得知此等情状，未必就能缓得过来。纵是恢复，也不再是昔日的庞斑了，何况江湖上还有个浪翻云呢？”
天下无敌的神话一旦被打破，那就什么也不是。破碎虚空的道路，人人都在寻找，若有先例，那就更好不过。邀月和厉若海都不惧庞斑，也不买慈航静斋的帐。就算大部分人都无法真正做到，也会选择效仿。
这种打击，对慈航静斋来说，才是最致命的。
风行烈神色淡淡，什么话都没说，他遥望苍穹，不住想，师傅，你现在何处，好与不好，可有与所爱之人重逢呢？
此时的厉若海，已与爱马红枪一道，出现在滚滚黄沙之中。
一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厉若海便感觉到，此处的“天道”与他所在的世界相比，要来得更遥远，压迫感也更强。
他的目光落在晦暗的和氏璧上，这传世的美玉在方才的空间穿行中已耗尽了所有的力量。在它的全力保护下，非但厉若海觉得浑身一轻，如同步入先天时那样，再度洗精伐髓，蹄踏燕也比从前神骏了许多。
厉若海拍了拍爱马的头，将和氏璧放好，循着他觉得最可能的方向，纵马奔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停了下来。
他看见了一艘船。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成王败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