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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朝日清晨 ...

  •   你是否相信。
      在某些时刻,一个人的眼神就能让你确定。
      你们的相遇相见相知相爱,是命中注定的旅程。
      即使朝生暮死,命不久矣。

      -----

      一年其实过得很快。
      我转回H中读完初三,凭借着本校直升而考入高一重点班,正处于长达两个半月的暑假休整期。从我最后一堂考试结束,走出考场看到树影婆娑间盈盈闪动的阳光开始,我就有一种……“那群人一定不会让我消停”的感觉。
      在我独自带着行李乘坐的出租车停在我家楼下时,我抬头看见有个人影立在我家阳台上往下看,心里就有不安感渐渐的蔓延了出来。母亲如果来了,她不会站在阳台上专门等我回来,那么我们家这是遭遇入室抢劫还是怎么的?我要不要去邻居家借个手机报警?
      嗯,我还是先去沈文宣家避避。
      他高考比我早结束半个月,已经在家里闷了不知道有多久。我拖着行李箱去敲他家的门,等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来开门,我定睛一看,竟是安迪瓦兰:“……抓小偷啊!”
      我这一声叫得很大,足以惊动任何行人或是左邻右舍。眼下立刻有人看了过来,安迪瓦兰朝他们抱歉的笑了笑,很有成功男士的正面形象。他低下头,像是在亲吻我,但他只是对我说了一句话:“进来。”
      说完,他接过我的行李箱,先把它拎了进去。我站在门口愣了一会,突然反应过来,骂了一声,低着头进了门。
      即使是大白天,沈文宣家里也门窗紧闭,窗帘拉得死死的,光线很昏暗。空气里有一股十分奇怪的味道,飘浮在鼻间,呛得令我打了一个喷嚏。安迪瓦兰不知道把我的行李箱拖去了哪里,我只惆怅了一会儿,自个儿招呼自己起来。
      我对沈文宣家熟悉得就跟自己家一样的,他衣柜里衣服是怎么摆的我都知道,他家的蟑螂我也没有一只不认识的,不过现在他家里多的这一只叫安迪瓦兰的大老鼠我还真是第一次在他家见到。我倒了杯水放在茶几上,缩起双腿坐在沙发上,揪了揪头发,心想该用怎样的方式来解释一下我的到访呢?
      楼上的卧室传来短促的水声,只开了一下就关上了,间或还有熟悉的声音。我听出是沈文宣的嗓音,抬起头往楼上看了一眼,沈文宣正好也出来,只随便的套了T恤和五分的宽松裤子。他头发乱糟糟的,没戴眼镜,睡眼惺忪得像是刚刚起床。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下楼的姿势有些扭曲……
      “啊宋朴,”他在我旁边的扶手椅里坐下,曲起一条腿,直接拿了个苹果往嘴里塞,“你怎么来了?”
      我劈手把他的苹果夺下来,立在茶几上:“你洗脸刷牙了吗?昨天晚上熬夜做什么了?”
      沈文宣把自己快要闭上的双眼睁开一只来,好像在极力看清我:“有点事情……”
      他不准备告诉我,我再怎么追问也没什么意思。这地方的味道实在太难闻,需要通风换气,我站起来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推开玻璃窗,再把纱窗拉过来。大片的光洒进来,在瓷砖地板上延伸。沈文宣眯起眼睛,表情既享受又有些怔愣:“……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么好看的光了。”
      我指了指窗外:“这是你自己家啊,你为什么不拉开窗帘?”莫名其妙……
      “哎,你吃午饭了吗?”他在规避这个话题,用我自己来做文章了。他一说我才想起来,我上他家来就是为了请他帮我去捉贼,不过看沈文宣现在这个行将就木哈欠连天邋遢不整的样子……他更加像小偷吧?我只迟疑了一下,说道:“我家里进贼了。”
      沈文宣终于坐正了,指了指茶几上的座机:“报警。”
      我又缩回沙发上,抱着靠枕把脸埋进去:“要我母亲知道我叫警察把她的包呀衣服呀鞋子呀全部检查一遍,她会打死我的,还会把我赶出家门……”
      那边沈文宣很快反应过来,断然道:“我不会收留你。”
      “可以,可以,这很沈文宣。”我耷拉着脑袋,“那你说怎么办呀?”
      “安迪瓦兰!”沈文宣突然身子后转,手臂搭在椅背上,大摇大摆的喊了一声。洗手间那边响起“啪”地一声轻响,像是什么东西被放在了洗手台上,安迪瓦兰的口气十分傲慢:“我还没刮完胡子。”
      “……”这回我往沙发一边挪了挪,离沈文宣远一点远一点。沈文宣转过来奚落我,很有一点恨铁不成钢的味道:“看你这怂样,怎么的?”
      我嗫嚅着:“你们两个……”
      突然他就伸出手,把我的脑袋凑向他,用只有我们两个听的清的音量说道:“嘘。”随后他撇开我,响亮的嘲笑我:“你家进贼也没见你这么紧张啊,你不就目睹了我的爱人吗。”
      “……嗯。”我放下靠枕,抬起眼看向走出洗手间的安迪瓦兰。他正系着领带,眼光没分半点给我,牢牢的锁在沈文宣身上。安迪瓦兰走到沈文宣身边,手托起后者的下巴,俯身贴着他的唇一吻,然后神色坦然的松开他,拿下一边衣帽架上的西装外套,径直开门出去了。
      关门声一重重落下,沈文宣原本堆积在脸上的笑容登时消失,这个人懒懒的沉在扶手椅深处,对我做了个手势:“帮我抽几张纸。”
      我夹着几张纸递过去:“肉丨体还是精神。”
      他撑起眼皮看着我,眼神涣散无光:“你自己知道。”
      嗯,从小我就知道你的真实想法是什么。你是沈文宣,行为方式一成不变的沈文宣,你不会做超纲的事情。能让你打破自己禁律的只有一个人。
      但是安迪瓦兰和桃叶姐姐失踪案有什么关系?一个外国男子与六年前的岐苏连环失踪案能有什么关系?我绞着手指,紧张思索。沈文宣用餐巾纸粗暴的擦了擦双唇,把它揉作一团丢向垃圾桶:“桃叶失踪不是自然发生的。”
      “我知道。谁的失踪会是自然发生的。桃叶姐姐当时十二岁,有一定的自我保护意识。她生长环境那么好,怎么可能不会什么防身术……虽然真的遇上这种情况了,防身术并没有什么用处。……但是她家那样的势力,都找不到她,……这就很可疑了。”
      这是发生在六年前的事情。那时候我九岁,沈文宣十二岁,桃叶十二岁,我的父亲还在。
      我们一家从临杭搬到岐苏,正处在人生地不熟,举目无亲的境地。谁知道邻居沈家竟是个热情性子,天天上门问好,他家的儿子年龄又同我相仿,于是两家人自然而然的成为了亲密无间的睦邻。后来桃叶一家又搬了过来,三个同龄人就玩在了一起。
      之后的很多年我都在想,如果那时没有发生桃叶失踪一案,那么沈文宣是不是就不会性情大变,执拗的想要查清真相,甚至不惜牺牲自己与我。他的确实现了自己的夙愿,但同时也把他自称的“最爱的妹妹”的我推入了火坑。
      “……”
      我们俩相对无言,沈文宣突然一敲扶手:“走,看看去。”
      “啊?看看我家?”我把腿放下,赤脚踩在瓷砖上,冰凉的触感直达心底。沈文宣家地段挑得好,夏凉冬暖,三伏天不用开空调也有凉风穿堂而过。他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看起来可以正常行动了,摸着下颌不忘玩笑:“哎,我该怎么自称?你大哥还是你情人?”
      我正滑着行李箱走到玄关处,听到他说了这话,头也不回道:“让安迪瓦兰队长听到,准得揍你。”
      “他舍不得。”沈文宣笑嘻嘻的,声音里掩不住的恃宠而骄与丝丝悲凉,他趿拉着拖鞋站在门口,嗯,这样很有一点老北/京剔牙大爷的感觉。背心拖鞋,可惜沈文宣并不胡子拉碴,他也没有穿背心。
      我和他走出房门,走上楼梯。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缓慢爬升,停在四楼,我家的防盗门虚掩着,沈文宣对我使了个眼色,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手丨枪来,遮在身后,一面把门打开,悄无声息地把头探进去。我却只盯着他的枪目瞪口呆:沈文宣居然也是个反社会分子?私藏枪丨支不是要判刑的吗?
      “宋朴,别怂了,不是贼。”他明显松了口气,把门完全敞开示意我进去,枪也消失不见了,“是船王阁下与他的管家。”
      哎?亚瑟和……博朗逊先生?他们来我家做什么?……还一副黑丨手丨党入室抢劫既视感。
      我磨磨蹭蹭地贴着墙壁走进去,将行李箱挨着鞋柜放好。那边亚瑟已经笑吟吟的看过来了,轻松的跟我打着招呼:“好久不见了,小姐,气色比去年好了很多,也长高了呢。”
      “……”我是不是该回一句“托唐晓翼的福”?没了协会的那一箩筐破事,我的确过得十分之闲散快乐,吃嘛嘛香,连带着人际关系或学业也顺顺利利起来。我局促不安,站在门口等候发落。亚瑟正掐在这个时候来,恐怕是早有预谋,我看他人畜无害的笑眯眯着,就觉得大事很不好。
      果然,亚瑟和蔼可亲的向我点点头:“小姐请不要紧张,这里是您家,请坐。博朗逊,去倒两杯水。”
      “我……”这里是我家啊?
      “不要紧张,不要紧张,”亚瑟好言好语地安抚着我,可是这安抚只能让我全身都炸起来,“保持好心情才能做好事。沈先生也请过来坐吧。”
      倚着门站着的沈文宣摆手表示推辞,他就是来看看。
      站在阳台上的是一个保镖模样的人,我之前就是把他误会成了歹徒,现在看来不过是一个挺清秀的外国小哥。博朗逊先生已经把水端了过来,我没敢动——这种情况下,谁敢动呢?
      亚瑟也实在没强迫我喝水,而是切入正题:“我想邀请小姐去我的游轮上度假,不知道小姐肯不肯赏脸?”
      “……”我揪着衣角,很多个可能在心里打了一个转儿,没有落定。亚瑟温柔的催促道:“还请小姐给个准儿,三十秒后还未发言算作默认。”
      ……等等!如果被认为是默认就太丢脸了,我……
      我想去吗?我能去吗?我……去了有什么意思吗?
      我……还是想接近他们的那个世界吧。
      即使是残酷的无理的,诡谲反咬,磨砺警惕,我……也还是向往着能触摸到更加广阔的天空。
      不是为了与谁同在……只是说……
      说……
      ……
      无名的渴望,只是想。
      有的事情不需要理由也有勇气延续。
      我动了动手指,答道:“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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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的阴云天气,没有雨也没有风,只有昏昏的光线与灰色的天幕。
      “海神之子”号被腰斩之后,船王集团重新推出了“TOUCH”号巨型游轮,亚瑟邀请我登上的度假胜地正是这座游轮。
      远观“TOUCH”号游轮,真真如小山一般,看起来巍峨壮观,无意之中就透露出了强烈的巨富气场。游人如织,大部分都持有船票,我也是其中一员——提着一个小箱子,穿着再普通不过再不起眼的衣服,也许还会戴一顶旅行帽,手里捏着薄薄的一张被汗水濡湿的纸票,等候传唤一般的紧张不安。
      检查到我时,船员看向我的眼神有些怪异,很快一个算是比较熟悉的人露面了:博朗逊先生邀请我直接去见船王阁下。我走进船舱,在一个起居室模样的地方见到了亚瑟。
      酒红色丝绒沙发上,金发少年端坐着,手里捧着一本硬壳烫金书,鼻梁托起一块单边玳瑁眼镜,低垂着头看得十分认真。他坐在一片金碧辉煌与珠玉宝石里,如梦似幻,不似常世。博朗逊先生敲了敲门,欠了欠身后退下。
      我双手交握住行李箱,心情忐忑: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忐忑。可能是因为身边没有可以依靠的人,比如沈文宣,比如唐——哎等等,打住,我怎么可以打一个死人的主意。
      亚瑟合上书,摘下眼镜挂在胸前,玳瑁眼镜与怀表链子一同垂在红色法兰绒马甲前:“您终于来了,小姐。”
      好嘛,这口气有点不对,他待会儿不会要告诉我,“莫尔斯菲伯爵也在船上,真是太巧了”吧?
      “现在让我来为您安排住处,”亚瑟微微笑着,我明白如果不是有任务在身,亚瑟绝对不会闲到亲自为我安排住处,我听见他慢慢的解释道,“世界冒险协会依然委派您做DODO冒险队的记录官,我作为DODO冒险队的引导者,自然要把记录官大人奉为上座。”
      果然。没有人会无聊到好心到白白为另一个人提供好处。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他起身离开沙发,走上一边的矮楼梯,我紧跟在他身后。亚瑟比我矮了不少,在我胸口的位置,看背影顶多是个纤弱单薄的年幼孩童,偏偏自身气场又极为老到尊贵,令人无法反驳或是轻视。这是个奇怪的人,真的和唐晓翼是一丘之貉——
      等等。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亚瑟今年露面之后我就一直在不断的提起那个人的名字。
      这是个预兆还是怎么的?死人怎么复生?他的那枚戒指我可没丢,好好的留着呢,怎么样也没理由找我麻烦啊。
      嗯,那我就没必要心虚了。天底下欠他唐晓翼的人多了去了,哪里轮得到我?哈哈哈。
      亚瑟为我安排的房间似乎就在DODO冒险队集体宿舍的旁边,我路过我邻居那扇门时听见了孩子们的嬉闹声,他们似乎没有为自己失踪将近一年的引导者而感到悲哀与怀念。
      就在亚瑟准备为我打开房门时,我另一个邻居的门突然也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个年轻男子。
      我一眼看过去,正好与那双与我一模一样的碧绿眼瞳对视上。
      ……这时候的感觉是怎么样的?
      ……
      ……众里从未寻过他,只因他已在那,从未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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