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黄粱》孤苏九

2、情之所衷2

　　韩微比元若岚自己更早看见她的期中成绩，一下子从班级前三掉出了班级二十名以外，实在是个很惨烈的事情。韩微突然有些不忍看元若岚知道成绩时的脸。

　　“有的同学，这段时间也不知道做什么去了，成绩下降得这么厉害。我在这就不点名了，希望该同学下课后自觉来找我。”被同学们戏称为万年更年期的班主任刘琦不阴不阳地看口，眼睛往元若岚的位置看了一眼。元若岚手紧紧握着笔，面色沉静，心跳却越来越快。

　　偏偏班主任不想让她好过，“新来的莫子乔同学一来便考了班级第五，这才是值得大家学习的榜样。”元若岚脸色一白，垂下了头。韩微叹了一口气，大抵这个年龄的少男少女们都不想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丢面子吧。他那样优秀，而我却在堕落的感觉太过压抑。韩微背过脸，将视线放在窗外的世界。有些悲伤，是不需要其他人知道的。即使元若岚并不知道有她的存在。

　　元若岚的父亲便是她所在的信陵中学教书，所以很快便得知了她的成绩。说不失望，那是假的。可是面对着垂头丧气，全然没有平时活力的女儿，他的责备便怎么也说不出口。半响，他才叹道，“知道错了便好，我也不问你什么原因了，只是希望你心里有数。你一直都很懂事的。”

　　元若岚头低得很低，没有说一句话。韩微看着，很想上前去摇醒她。这样颓废是表现给谁看？可是她什么也做不了，这只是一个梦罢了，她连想要碰一碰对方都做不到。

　　“一次打击便受不了，你还不如回家跟着你妈做事！”元父对于她这样消极的态度真的有些生气了。连自己都放弃了自己，那么没有人可以救你。

　　“我没有受不了打击。”元若岚抬头，眼睛微红，却没有眼泪，“我只是觉得爸爸你太好了，我很感动。”

　　“就知道拿这话来骗我。”元父弹了弹她额头，“你妈那里，看你怎么解释。”

　　“爸，不要告诉妈吧？我会努力的。”想起妈妈那唠叨的本领，元若岚脑袋便有些晕，当机立断向父亲撒娇，“我保证期末考回去好吗？”韩微看到这里便微微笑了起来，那个活泼开朗的元若岚终于又回来了。

　　“这样便够了？”元父反问。

　　元若岚咬了咬牙，狠心加到了第二。

　　“要是做不到的话，就不要怪我告诉你妈了。”元父笑道。

　　元若岚点头，心里却想着，你才不会，而且你瞒着妈的事情被说了，你也一定会被说的。
　　父女两依偎着走回家，阳光把他们的身影拉的好长，好长。

　　从那以后，元若岚仿佛恢复到了莫子乔没有来时的状态。韩微不知道该叹息这段感情还未开始便结束，还是该为元若岚变回自己而高兴。突然眼前一黑，便到了一年多以后。高考即将来临，即将填报志愿。

　　然后她看见元若岚偷偷跑进办公室偷看莫子乔填报的志愿。她原来还没有死心啊，韩微怔愣了片刻，就站在门口替元若岚看门外可有老师经过，为她提心吊胆。

　　好在元若岚的动作很快，也很幸运。当元若岚装作若无其事的离开时，韩微也放松了头脑里一直绷紧的弦。她无法理解元若岚的行为，却不想她因此受到什么惩罚。这么久来，她一直看着她。开始时的被迫，到后面的心甘情愿，并从中找出了乐趣。毕竟元若岚是个很好的姑娘，同样让人无法讨厌的女孩。或许有些娇气，却是让看过了后来那么多小公主的韩微觉得没什么大不了。

　　至于莫子乔，韩微对他的印象只停留在元若岚曾经喜欢过的对象，或者可以说现在仍在喜欢的男生上面。

　　毕竟，韩微绑定的是元若岚。她能够看到的莫子乔必然有元若岚在不远处。即使只是这样，韩微也不否认他是个很优秀的少年。长得好，脾气好，成绩好，虽然看着瘦弱，但体育也还过得去。

　　他就像是一个书中的符号，完美却单薄。而韩微接触到的元若岚却是生动的，有脾气，有喜怒的人。然而这件事无论韩微怎么看，也起不了任何作用。她只是一个过客，一个谁也不知道的看客。

　　元若岚喜欢莫子乔，最初的好感在这一年多时间里慢慢酝酿成了喜欢。可她很清醒的明白现在自己最主要的是要做什么，所以将这份感情慢慢埋在心里，亲手给自己种下了一颗芽。她以为，只要自己也变得优秀便可以让他也喜欢她的。

　　元父元母自然是希望元若岚报个本省的大学，然而一向懂事的女儿却拒绝了他们。少女微微笑着，“爸妈，我想要出去见见外面的世界。”

　　元父沉默了半响，点头说：“好。”元母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难得强硬的元父拦下了，“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我们唯一能做的便是为她留一个退路。”韩微听着想起自己当初坚持要报考远方大学时父母虽然不喜欢却没有拒绝的态度时，鼻子有些酸，却发现怎么也哭不出来。

　　元若岚也是身体顿住，良久道：“我会照护好自己的。还有，我会想你们的。”

　　儿行千里母担忧，所以父母啊，总是希望他们能近一点，再近一点。可是即使这样，也不愿折了他们飞翔的翅膀。元若岚，何其有幸，有着这样好的父母。

　　火车轰隆声中，她坐在车厢上看着不断远去的故土。韩微坐在没有放东西的简易小桌子上，认真看着元若岚。

　　她们隔得很近，韩微稍微一伸手似乎便能就碰到她。当然也只是似乎。韩微可以清晰的看到她的每一个毛孔，皮肤上有着些微/暗黄的斑点。隔得远了，并不怎么分明。只有这样近的距离，那些瑕疵才被无限放大。“值得吗？”韩微突然开口。

　　元若岚依旧望着窗外，没有反应。是的，怎么可能有反应。韩微苦笑，视线移到她的头上，依旧别着好看的蝴蝶的发夹，只是不是当初的那只了。她闭上了眼，仍自己陷入沉沉的黑暗之中。

　　Z市，与信陵，隔着万水千山的距离。这是个临海的城市，空气中带着海风的气味。

　　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大的风，树干都几乎弯曲了。她的齐肩长发被风刮得乱成一团，时不时便遮住了眼。她一次又一次的努力将头发归回原位，然后又被风给刮乱。她提着一大箱行礼，缓慢的走进这所他也会来到的大学。而韩微却是全身纹丝未乱的尾随着她。

　　z大，以这个城市为名的学校，仿得是西方的建筑风格，占地极广。

　　一路上凭着还算看得过去的脸，以及会说话的一张巧嘴，成功报了名，到达了自己的寝室。南方的寝室多以四人为一个寝室。元若岚是最后一个到达的，寝室里有两个皆是来自于本市，剩余的一个也是隔得比较近的J省。唯有她，来自那个内陆的干燥的城市。

　　她对着寝室里的人笑了笑，表示友好。韩微看见对面的三人同样一笑之后，元若岚便收拾起自己的床了，是靠近门的上床。无论哪个时代，大学寝室的格局都差不了太多啊，韩微漫无边际的想着。比起自己的胆怯，元若岚的表现好了太多。收拾好之后，便和寝室里的人聊开了。这是羡慕不来的，韩微略自嘲地想。

　　莫子乔与元若岚，并没有在一个专业。她上大学后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军训前一天。穿着深灰色长袖宽大衬衣的介于男人和少年之间的莫子乔与她不期而遇。莫子乔看到她时，显然一愣，然后温和笑道：“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好久不见。”亲切如好友，却又不过分亲密。

　　韩微看见元若岚的眼睛亮了亮，马上扬起灿烂的笑容，“好久不见，真是有缘啊。”她的笑容比起莫子乔要真诚得多，仿佛冬日暖阳，照得人心也暖洋洋的。莫子乔是月，温柔而又清冷。所以他们两人之中，韩微其实更愿意和元若岚相处。现实中也确实是元若岚的交友更广泛。莫子乔虽然不难相处，可是总是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因此交谈几句的人多。真正称得上朋友的少。

　　“是呀，想不到与元同学这么有缘分，高中一个学校，大学仍是一个学校。以后也可以有个照应。”身在异乡，见到故人，即使以莫子乔的性子，也是难得有些亲近的。

　　“也好，你们宿舍的电话是多少？”元若岚明显感觉到了他的亲近。

　　“5324xxxx”莫子乔也没有怀疑什么，毕竟对方表现得一直很正常，而且在远方见到一个熟人的亲切他也是很能体会的。

　　元若岚默念了几遍，然后将自己寝室的号码也给了莫子乔。两人又聊了一会儿，便各自散了。

　　两人都长得还不错，然而在这所学院里并不是多看重相貌，也就没什么人打量什么的。间或有一两个人看一眼，也是因为这个时候男女单独在一起比较不常见。但是已经比高中好了许多了，所以也不会出现什么围观之类的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