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豆腐(三) ...
-
当然了,豆腐不仅仅只有雪白的豆腐,豆腐干,豆腐乳,豆腐脑,豆腐花,臭豆腐,霉豆腐,千张,百叶结,豆豉,形态大小到滋味都各不相同,豆腐宴能不带一个重样的。
我听说哪里(好像是四川)有豆腐饭来着的,我们这边豆腐饭是办丧事时吃的饭,其实和喜事没什么区别,只是多了一道豆腐而已。大的白瓷盘里装着油腻腻的菜,昏暗的灯光反射着半张长满痘痘的脸,死了的早就羽化而登仙了,活人不能辟谷,于是欢欢喜喜喝着酒哼着歌吃着冷掉的豆腐。没意思。
吃东西,约两三个要好的或是一个人慢慢吃最好。
先说说豆腐脑吧,豆腐脑给我最深的印象不是美味与否,而是党派之争,是的,党派之争,甜咸之争。
一场惨烈的战争,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我一般喜欢等豆腐脑的时候思考哲学问题,比如豆腐脑吃甜吃咸,比如战争与和平,短暂与永恒,人类与宇宙,总之怎么闲得发疯就往那边靠拢。然后闻着那一碗牛肉豆腐脑的香味慢吞吞的挪过来,要浇红油,撒葱花,牛肉一定要麻麻多的,切成薄片,上面有些筋筋脉脉咬起来咯吱咯吱响。早上或是午后三点吃一碗热腾腾的豆腐脑,实在是人生一大乐事。
不过我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吃过,几乎快忘记它的味道了。
再说腐乳。有人天生不喜欢腐乳的味道,但是我喜欢。腐乳有一股酒糟味,早上配粥吃的时候,放到嘴里没嚼就化了,好像真有那么点醉醺醺的感觉。
腐乳分三大类,红方、青方、白方,一般早上吃的是红方和青方。南甜北咸,我们这儿红方自然多是玫瑰乳,色泽鲜红刺目,青方则是王致和臭豆腐乳,那种矮矮胖胖的玻璃罐装的。
成都那边有白菜豆腐乳,每块豆腐乳都用白菜叶细细包裹住,上面淋着海椒末,又鲜又辣,也许是辣的缘故香味浓郁得像只实质的小手,牵着鼻子把你脸摁在玻璃罐里,轻轻一嗅满是香气,吃这个喝粥都能多喝一碗。
腐乳还能烧肉。腐乳烧肉是道名菜,烧肉必用红方,配上好五花肉,上面连着皮,两条瘦肉中间夹着一道肥肉,炖得酥软极烂,浇着暗红的汤汁,微甜。
臭豆腐好像是湖南的最有名,尤其是火宫殿的臭豆腐,据说曾是最高指示。我没去过湖南,不敢妄下评论。我看了他们的臭豆腐,表面漆黑而内里雪白,有点不太明白这臭豆腐是怎么臭起来的。
我们这里用苋菜做臭卤底子,三四个小坛子,等苋菜老了杆子比大拇指还粗的时候,切了丢进臭卤里。臭苋菜也可以吃,用牙含含糊糊咬着挤出中间最嫩的部分。这样的臭卤臭出来的臭豆腐是蟹壳青色。
臭豆腐可以放炭火上烤着吃,也可以放蒸笼上蒸着吃,要撒大把的白糖辣椒和细姜末,还可以炸来吃。
这边有家小有名气的三味臭豆腐,说是三味就是臭豆腐上淋的酱汁有三个味道。豆腐厚实算得上是正方体,扁平的大油锅,极长的竹筷子,用筷子捞起的臭豆腐还刺啦刺啦响,表面鼓着金黄小泡。点上腐乳辣酱,外酥里嫩,香。不过我觉得如果能淋上虾酱一定更加鲜美。
安徽有霉豆腐。霉豆腐不是霉斑似的一团乌漆墨黑,恰恰相反,上面长满了雪白绒毛,大约两指长,又厚又密像是初冬一场新雪压在草地上头。霉豆腐煎着吃,要加鲜红的辣椒碎。
炸响铃要用薄腐皮包一点儿肉馅,炸得金黄酥脆,咬起来清脆如铃响,所以叫炸响铃。是杭州那边的菜,或者说是小吃,喀拉喀拉吃起来十分有趣。
顾仲的《养小录》里头也记载了,名为“响面筋”:“面筋切条压干,入猪油炸过,再入香油炸,笊起椒盐酒拌,入齿有声,坚脆好吃。”
现在别说香油,猪油都不用了,美名曰饮食健康。
除了炸响铃,《养小录》还记了些别的豆腐做法。
凤凰脑子
好腐腌过,洗净晒干,入酒酿糟。糟透,妙甚。
腐干
好腐干用腊酒酿、酱油浸透,取出,切小方块。以虾米末、砂仁末掺上薰干,熟香油涂上,再薰,用供翻炸,奇而美。
熏面筋
面筋切小方块,煮过甜酱,酱四五日,取出,浸鲜虾汤内,一宿,火上烘干,再浸虾汤内。再烘十数遍,入油略沸薰食,亦可入翻炸。
麻腐
芝麻略炒,和水磨细,绢滤去渣取汁。煮熟,加真粉少许,入白糖饮。或不用糖,则少用水,凝作腐,或煎或煮,以供素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