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3、第二十三章 受伤 ...
-
秦柚花才出九重阁没多远,便觉身后有人追至,她在巷道间兜转了一会儿,拐上大路又往前奔了三里,在一片李子林里停了下来,转身对上随后而至的鬼凤。
对于秦柚花突然发难,鬼凤不慌不忙,衣袖卷过迎面来的掌风,同秦柚花过起了招。
李子树在两人的劲力下哗哗作响,枝干间还未成熟的青色果实摇摇欲坠,更有脆弱的细枝不堪重负,应声而断,掉下的青果被劲风震开,砸在地上,烂成一滩。
他二人身法迅捷,在枝杈间任意游穿,所过之处,枝断果烂。鬼凤错身避开秦柚花的一道掌风,正欲回击,忽感腰间被枝条勾带一下,接着一声极细的轻响,似有什么东西坠地,他余光向下一瞟,发现竟是腰间那枚白头富贵佩被枝条勾落,掉在地上。鬼凤急急向秦柚花挥出一掌,迫她后退躲避之时,趁机弯身去拾地上的白头富贵佩。
鬼凤拾佩起身不过眨眼的功夫,但高手过招,一瞬便能夺命。待他长身而起时,秦柚花再次而来的掌力已至他胸口,此刻再想躲避已然来不及。
生死一念间,不及思索,鬼凤聚起内力护住心脉,硬生生接下了这一掌。秦柚花这掌使了十成功力,触及心口便有排山倒海之势,他虽及时护住心脉,仍觉脏腑俱裂,旋即被掌力震开,摔倒在地,“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秦柚花桀桀而笑,她没给鬼凤喘息之机,紧接着又是一掌袭来。
眼见这掌距鬼凤心口不及尺远,倏地一道剑气自斜刺里劈来。这道剑气来的猛且急,竟比雾云山庄那晚书岚的更甚,秦柚花大骇,急忙撤回右手,不作停留,一个纵身直接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她只在急急回身的一瞬,匆匆向后瞟了一眼。
几息之后,书子白跃到鬼凤身边,顾不上逃走的秦柚花,他立时点了鬼凤几处大穴,抱起他便往来路奔去。
看着书子白如纸白的面庞,鬼凤无力地靠在他怀里,嘴角强扯出一丝笑,心道:这人现下脸色恐怕比自己的还难看。气若游丝道:“放心吧,我……我没……事……咳咳……”他本想安抚一下书子白,哪知话还未完,又咳出一口血来。
“先不要说话。”书子白轻柔地将鬼凤的头往怀里按了按,脚下的速度已是提到极致。少顷,便回到了九重阁。书子白抱着鬼凤从墙头翻入,疾步掠回后院。
程小虎正无所事事地坐在外厅啃着果子,忽然一阵劲风刮过,差点将他掀翻,随即内间房门哐啷大开,程小虎一愣之下,还没反应过来,就听书子白的声音从内室里传来,“快去将药老儿带来,不要惊动其他人。”
书子白的声音焦急不安,程小虎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却知事情紧急,遂不敢耽搁,忙往药老儿的药园赶去。
将鬼凤放于床上,书子白拿了条巾帕,替鬼凤擦去额上的汗水与嘴角的污血。左手紧紧地将鬼凤的手攥在掌心。
看着鬼凤没有半分血色的面容,书子白恨不能替他受过。
“放……心吧……咳……”鬼凤掀开沉重的眼皮,左手无力地捏了捏书子白的手,说道:“我命……硬得很,阎……阎王不敢……收的……咳咳……”
再次替鬼凤擦掉嘴角咳出的血渍,书子白狠狠地瞪着床上虚弱却还不安分的人,怒从心起。他恼这么无用的自己,心尖上的人受着伤痛折磨,他却只能眼睁睁地在旁看着,没有半点可行之法,半分可做之事。空有这么一身功夫,眼见这人受此重伤,却是无计可施。
他与鬼凤的内力分属一阳一阴,练的不是别的,正是曾让江湖上人人趋之若鹜的鸳鸯决。
鸳鸯决本是由一手建立倾天教的马华同他夫人谢婉所创,此秘籍上的武功均为双人所修,内功路数为一阳一阴。当年马华与谢婉飞扬跋扈,一出江湖便搅了个人仰马翻,两人更是仗着一身功夫无人能敌,愈发猖獗,因此,倾天教在世人眼里便成了魔教。
他二人离世后,鸳鸯决成了倾天教的镇教至宝,相传于历代教主。却又因后世教主疑忌,终无可信之人与之同练,故曾在江湖上掀起几代腥风血雨的倾天教又默默沉寂于江湖。直到胡应峥成为教主,其妹胡应蓉虽体弱无法同他共练鸳鸯决,但她自幼聪明,又饱读世间武籍,最终将鸳鸯决上的一套掌法改为单人套路,此法虽不及真正鸳鸯掌半成威力,却也让胡应峥在江湖里声名鹤起,曾经让人闻风丧胆的倾天教一夜之间又成了众矢之的。
而这许多年过去,当年见识过真正鸳鸯决的人早已成一抔黄土,是以江湖上只以为胡应峥这套掌法便是倾天教的武学至宝,却不知真正的鸳鸯决乃是双人所习。
修习鸳鸯决,平时两人内力一阳一阴互交,能相辅相成,相互助益,可眼下鬼凤受了极重的内伤,书子白的纯阳之气若冒然入他体内,不仅没有半点增益,反倒会使鬼凤受创的脏腑伤上加伤。
束手无策的自己让书子白分外恼怒。一口腥甜自喉间涌起,书子白暗自运气,将那口腥甜又强行压了下去。稍作平息后,书子白眼角余光扫到鬼凤右手,见他似捏着个什么东西,不由看了过去。
当时在李子林里,虽还隔着段距离,可他却清楚地看见鬼凤是因去捡地上的什么东西,才给了秦柚花可趁之机。待看清鬼凤手里攥着的东西,他登时怒火更甚。
不含一丝杂质的温润白玉,一簇牡丹间两只白头鸟精致灵动,正是他送给他的那块白头富贵佩。
“就为了这么个东西,险些丢了性命。”书子白愤愤道,伸手便要去夺鬼凤手中的玉佩。手刚触及,便感觉到攥着玉佩的手上的微微挣扎。那挣扎弱如羽毛拂过,却叫他无法下手强夺。“你还拿着这个害人的东西做什么,你若想要,十个百个,我都可以再送你,为何非要为了这么个玩意,置自己于险境?”
鬼凤扯了扯嘴角,喘息道:“我就……是想要……这个。”
书子白以额抵上鬼凤的额头,无奈道:“你为了这么个玩物受伤,你让我如何饶得了自己。当时我若是慢了一瞬,你可知你已……”他话未说完,颤抖的声音已将他心中的惧怕展露无遗。
“你别恼……自己……咳,我这……这不是没……咳咳……”
此间门响,药老儿挎着药箱匆匆奔了进来。看清房内情形,药老儿肃道:“小鬼凤受伤了?快让老头儿我来看看。”
程小虎跟在药老儿身后进来,这才知道原是鬼凤受了重伤,他反应极快,药老儿话音未落,他就搬了凳子过来搁在床旁。又去打了盆热水进来,接过书子白手中已被鲜血染红了大半的巾帕,在热水里浸洗干净,复又递给书子白。
接过巾帕,书子白换坐床头。药老儿伸手解开鬼凤的衣裳,指尖在他胸前承掌之处轻触了几下后,撤手把上鬼凤的腕脉。书子白替鬼凤整好衣裳,一边替他擦着额上汗珠,一边焦急地看着药老儿动作。
“麻烦……”药老儿紧蹙眉头,感觉着指下脉象,半晌吐出两个字。书子白心上一紧,不待问话,又听药老儿说道:“虽然麻烦,但好在小鬼凤及时护住了心脉。尚且有救。”书子白心中又是一松,药老儿话又拐了个弯,道:“只是……依旧麻烦。”于是书子白那尚未松完的半口气又提了回来。
“到底怎么样啊?”程小虎也跟着一上一下,见药老儿不再继续,忙问道。
药老儿瞪了他一眼,嫌他颇是吵闹。把着鬼凤的脉又过了片刻,他收回手,捋着下颌白须,看着书子白不发一语。鬼凤承下这一掌,胸骨亦有断裂之象,只是断骨好接,这内伤却是……
“可是需找修习阴寒内力之人来为他疗伤?”书子白问道。
“如此最好。只是,”药老儿说道:“这世上修习纯阴内力的人本就不多,而内力能达到阁主与小鬼凤这般深厚的人就更是寥寥无几了。想要找出这么一个人来为小鬼凤疗伤,恐怕难如登天。”
书子白面色沉了沉,他又怎会不知,鬼凤内伤严重,若要用内力替他疗伤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好转的事,没有深厚内力的人,根本无法做到。就算真有此能人,愿不愿意为他人耗费自己的功力还两说,更遑论让他救的还是九重阁的堂主了。若不是真心,假借疗伤之机,稍动手脚,鬼凤便是那俎上鱼肉,任人宰割了。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书子白道。
“办法倒还是有一个,只是……”药老儿顿了顿,说道:“此法极为危险,稍有不慎便会……”
“什么办法?”书子白看着已陷入昏迷的鬼凤,心急如焚。
“阁主同小鬼凤的内力一阳一阴,平日里相辅相成,但眼下小鬼凤重伤,阁主的内力若是猛入小鬼凤体内,必会更加损其经脉,这点阁主想必也很清楚。”药老儿看了眼书子白,认真道:“但阴阳本就相克相生,相克之际,必有相生之机。”
“如何做?”书子白希冀道。
“阁主阳刚之力虽猛,但若只以一线之力入小鬼凤体内加以引导,聚合小鬼凤体内四散的内力,打通他受阻的经脉,便可化险为夷。”
“如此便可?”书子白问道。
“如此便可。”药老儿点点头,道:“只是这一线之力需拿捏得当,少一分即散,多一分则伤小鬼凤脏腑。且阁主内力入小鬼凤体内,行一个大周天必须一气呵成,若中途散掉,小鬼凤聚起的内力一旦没了牵引,必会冲撞其内腑,到时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他不了了。”他说罢,静静地看着书子白。
此法看似简单,实则不然。于鬼凤,稍有差池,便无生机可言。于书子白,仅维持一线之力入鬼凤体内行一个大周天,延绵之力不可增,不可断,不仅更耗功力,且更损元气。
“我明白了。”书子白阖上眼,少时,待睁开已静如潭水。他明白此法有多凶险,只是这是鬼凤唯一的生机,也是他唯一能为鬼凤做的事。“还有其他需要注意的吗?”
药老儿捻着胡须道:“其他倒无甚难事,阁主只需每日依此法引小鬼凤内力行一个大周天,之后再入老头儿我配的药草水中泡上半个时辰,假以时日,小鬼凤便可痊愈。”
“好。”书子白应声,又朝着程小虎道:“去把不生找来,不要惊动其他人。”
“放心吧,公子。”程小虎说罢,出门去找不生。没一会儿,便将不生带了过来。
来时路上,不生见程小虎严肃面容就知有事发生,只是不想进屋见到的竟是昏迷不醒的鬼凤,大骇之下,已知书子白唤她来的用意。
等药老儿开好药方,不生双手接过,谨听药老儿道:“这张方子是给小鬼凤浸身之用,另外这一张,每次三碗水熬成一碗,每日辰时、午时、酉时让小鬼凤各服下一碗。”
“是,不生记下了。”不生慎道。
看着不生收好方子,药老儿从药箱中拿出一盒药膏递给书子白,道:“这个替小鬼凤擦在胸口,可令裂骨重生,亦可缓解裂骨之痛。”
书子白接过药膏,小心替鬼凤抹上。
未免旁人寻他不得生疑,药老儿同不生又交代了一些口食禁忌后,收好药箱回了药园。
“你们在外小心守着,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打扰。”书子白说着,将鬼凤扶起,助他盘腿坐好后,随即上床,在他身后盘腿坐下。
程小虎与不生退出房外,掩好房门,在院中小心守着。约莫小半个时辰后,程小虎暗中去了药园,从药老儿那悄悄将所需药材取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