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江南之两岸稻花香》玄清道君

64、秧田被烧

　　这日晚上，蒋静书在书房画里设计图，放下笔时，已是子时将近。于是灭了灯，回房歇息。睡得正香之时，房门突然被大力的拍响“澎澎澎澎”。被吵醒的蒋静书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道：“大半夜的，出什么事了。门没关，自己进来罢。”话音刚落“咣”的一声，门被撞开。进来的是伊人，带着哭音来掀她的被子：“小姐，快起来，秧田烧起来了。”

　　这话如同平地一声惊雷，把蒋静书瞌睡瞬间劈到了九屑云……

　　“什么，你说什么？”

　　“小姐，快起来，我们家的秧田出事了，烧起来了。”伊人怕她听不明白赶紧补充道：“是村里的一个伯伯来报信的，他方才打鱼回来，远远看见我们家的田里一片火光，怕是烧起来了。徐管家，已经带着人往秧田里赶了。”

　　“什么，竟然烧起来了！”蒋静书愣了几秒，反应过来后立即掀被下床，顺手抄起一件外套，鞋子也顾不得穿，便往外跑。伊人忙喊她：“小姐你要去哪，你还同穿鞋呢！”

　　蒋静书边走边道：“都什么时候了还管这个。你快去叫醒厨房的两个婶婶，和其他人看好家里，我去秧田。”说罢，风似的往秧田狂奔而去。路上，蒋静书遇到了许多拿着桶和盆子的村民，他们跑的方向都是自家的秧田，想是去帮忙灭火的。刚出村口，蒋静书远远就望见自家的秧田上空浓烟滚滚，火光冲天。见此，蒋静书的心瞬间就凉了半截。足下没命似的往秧苗跑去。到了秧田，已有数十个暖棚烧着了。徐管家带着春晖园的数十个家丁壮汉，正拿盆舀水拼命的往上泼，随后赶来的村民，亦第一时间加入到灭火的队伍中去。蒋静书顾不得多想，随手抄起岸上一个只水瓢，只身跳下水田舀起水拼命的往着火的暖棚上泼。

　　这些暖棚全部由竹片和油纸构成，都是亦燃物。偏偏还刮起了东南风，目测少说也有四五极的大风，风助火势，一刮一大片。尽管大家已经尽了全力，但暖棚还是一个接一个烧了过去，二三十亩的秧田不过二刻钟，已经成了一片熊熊火海。没法救了！蒋静书被徐管家等人拖上岸，拉到远处的空田里。木然的看着自已的心血，在火海中一点点化为灰烬，心底的某处，仿佛被刀子刺穿了一个大洞，正汩汩地往外流着血，疼得她几乎站立不住。

　　徐管家瘫在田里，放声大哭，这是自家小姐的秧田，也是他们这些下人的秧田，这里种着的是他们的幸福和未来的希望。

　　油纸和竹片在熊熊燃烧的大火中，噼啪爆响，也爆响在现场每一个人的心头上。大家都就如同这夜色一般，黑呜呜，沉甸甸的。渐渐的，暖棚渐渐的烧尽了，火一点点的小下去。正当时，春晖园留守的一个小厮，哭着跑来道：“小姐，徐管家，快回家，咱们家的食品厂也烧起来了。”

　　蒋静书听闻立即从游魂状态中回神，疯了一样的往回跑。众人一见，亦拿起东西，纷给往春晖园跑去。

　　着火是食品厂后面的一个间车，蒋静书她们回来时，火势已经烧到了屋顶。大家顾不得喘口气，纷纷拿起东西舀水救火，一桶接一桶，一盆接一盆。哭声，喊声，风声，火烧断大梁房顶榻下来的声音，充斥了这个不平静地狱一般的夜晚。等到大火被彻底扑灭时，天边已泛起的鱼肚白。蒋静书瘫倒在一片瓦烁中，不发一语。

　　一夜的奔忙和焦虑，累得她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她的头发凌乱的披散在背上，胡乱的披上的外衣早不知掉到了哪里。雪白的中衣，已被黑烟和泥浆糊得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脸上被烟熏的黑一块白一块的，还有干涸了的泥水浆沾在上面。手背上是几个凸起的大燎泡，救火时，被火星子灼的。尤其是那双原本细嫩的双足，经过一夜赤脚的奔忙，被石子和料瓦片割开了无数道口子，鲜血和着污泥裹在上头，看起来触目惊心。几个大丫头围坐在她的身边，没有人说话，只望着面前的残塬断壁，小声的啜泣着。只是高嬷嬷和徐管家，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鞠躬感谢前来帮忙灭火的村民。

　　蒋静书就这么呆呆的坐着，直到天光大亮时，一群闻讯赶来的大嫂，才抹着泪扶起蒋静书道：“书姑子，别难过了。没有了就没有了，我们还能再建，只要人没事就好。”

　　“别怕，别说只烧了这么些东西，就是全烧完了，你也别怕。你还有我们呢，我们全牌楼的人都在。”蒋静书闻言喉头隐隐发哽，终是强忍住了。抬起头望着那妇人，勉强露出一个微笑：“方嫂嫂，我没事。我只是浇水浇的没力气了，透透气而已。”众人见她如此，方才稍安心些。蒋静书又道：“各位大嫂，我家的人救了一夜的火，都累的走不动了。能不能麻烦你们到厨房，帮我们煮些早饭，烧些热水。”那些妇人道：“书姑子，你带着这些姑娘回去休息，其他的你就别操心了，交给我们。”蒋静书感激的谢过，方才免强起来，拉着同样疲惫不已的秋水伊人回去了。

　　路过荷花池边，她拘起冰凉的池水，简单的搓了把脸，努力的晃了晃脑袋，试图让自己被火灼得有些迷糊的头脑，稍微的清醒下。

　　秧田不用想，全军覆没。食品厂一个发酵车间被烧，存放在里头的上万斤辣椒酱及其他的成品酱菜被烧毁，可谓损失惨重。她开始思索这场火灾的原因。首先是秧田，虽说回寒天，也有在大棚两头烧火增温的情况。但这两日天气晴好，根本就无须烧火。尤其是，秧田失火后，自己家的食品厂几乎在同时起火。这世上怎可能有这么巧合的事？她怀疑这是有人纵火。

　　果不其然，刚回到春晖阁，衣服都来不及换，几个去秧田查看现场的小火子跑回来报告说，在秧田的的许多地方，都有看到大片集中的油渍，这显然不是油纸燃烧产生的。因为制作油纸用的是桐油，只是在纸的表面溥溥的涂上一层，很快就会变干，火一烧就没了。这些油的色渍，明显是菜油，而且是被人故意泼上去的，旁边还遗落有未烧尽的松管。这时徐管家也来报说，在被烧的食品车间外头，也发现了几处泼油的痕迹。综合以上种种，蒋静书几乎可以肯定是人为纵火。

　　略思索了会，便对徐管家道“徐伯，当务之急有四件事情需要你赶紧去办：一、现在可以肯定有人想对我们不利，你赶快派人去县衙门报案。二、安排好家丁们守夜巡逻，务必保证好春晖园的安全。三、帮忙灭火的乡亲叔伯们，也要好好的感谢人家。你让人去养猪场捉一头大猪来杀了，每人给五斤肉。四、等衙门的人验过现场后，尽快安排人手去把后院清理好，趁着黄师傅等人还在家里，我们再重新盖一间

　　“是，小姐。我这就去办。”徐管家刚要走，蒋静书又唤住了他：“徐伯，等等！”

　　“小姐，还有什么事，请尽管吩咐！”蒋静书摇了摇头，苦笑着说：“今日突然来这么一遭，怕是是要辛苦一段时日了。你告诉大家，多担待些，等过了这个坎，我请大家吃到广源楼吃饭。”徐管家红道眼道：“小姐，您快别说了。春晖园是小姐的没错，可也是我们的家。出了这事，大家都难受。您，您只要保重好自己就好，只有您安好了，我们才会好。”

　　“我会的，徐管家你去忙吧！还有，顺道去请老族长和我志明哥哥来。有事相商！”

　　“是，小姐，我这就去。”

　　徐管家刚走，老族长父子三人和蒋文明蒋志明联袂而至。蒋静书笑笑：“太公，两位伯伯，文明叔，志明哥你们来了。快坐！我正好找你们有事。”

　　老族长在烟灰缸里磕了磕烟灰道：“我就晓得，这样大的事情你肯定坐不住，就喊他们一起来了。有事情就讲吧，现下烧成这个样子，你打算恁个办？”蒋静书苦笑一声：“相信你们都晓得了，我这里是被人蓄意纵火了。我已经让人去县衙门报案了。我想着等衙门的人来堪过现场，就让庆华伯带人把秧田收拾干净，重新翻整。我算过时间，眼下时候还早，只要我们抓紧时间，再撒一次秧也还来得及。而且，油纸什么的我当初买了一年的，所以剩下的还够用一季。只不过谷种就要重新选，竹片子也要重新削。其次食品厂要重新收拾，也要人手，我怕是挤出不这么多人手来。太公这两天您能不能帮我在村里请些婶娘伯母来，帮我重新簸谷种。”

　　老族长听闻点点头道：“书姑子，你是个背得起事的。只要你挺得下去，这些个都不是事。我今日就回去同她们说，保管给你搞好了。”蒋静书真诚的谢过他。又对蒋长华道：“长华伯，食品厂的车间要重建，买材料什么的就交给你了。至于银钱什么的，你自己去徐管家那里支就好。”

　　“好！”

　　最后是蒋志明：“文明叔，志明哥。食品厂烧了那么多的东西，客户那里一时半会怕是供应不上了。这些天就麻烦你们亲自跑一趟，同客户说明情况，尽量取得客户的谅解。另外，作为毁约的赔偿，等今年秋天新品出来后，前三批货全部给他们打六折。”

　　“好！我们记得了。”蒋静书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最后对蒋志明道：“志明哥，别同你哥说我家遭火灾的事，他明年秋就要下场了，今年正是关键的时候，若是影响了他读书就不好了。”

　　“这......好吧！”蒋志明停了一会，才又指了指她狼狈的一身，担忧道：“书姑子，你也累了一夜了，叫丫头们赶紧给你收拾收拾，休息一下再说吧！”

　　“好，我晓得了。你们也是！”

　　送走他们蒋静书倒在靠椅里，一动也不想动。不多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原是两个小丫环抬了热水来，唤她洗澡了。

　　蒋静书挣扎着从椅子里爬起来，回到房间，浴桶里已倒满了热气腾腾的水。脱掉衣服，把自已埋进水里，用皂角从头到尾从里到外搓了个干净。洗着完了，才发现自己的手背和脚丫子疼的历害，抬出水面一看，全是伤口，脚底的几个口子还在渗着血。不由苦笑一声，笑着笑着不知怎的，眼睛开始发酸，之后眼泪不受控制顺着脸颊滚落，滴进水里。

　　高嬷嬷听到浴室里头传来的隐隐哭声，抹着泪拦住了几个想要进去一探的姑娘。把大家带出房外，轻声道：“小姐心里苦，偏生是个要强的，她不想让我们看到她这么脆弱。就让她自己一个人待会吧！”之后又道：“你们几个也忙了一夜了，先回去洗洗，一会再给小姐做些吃的来。”秋水伊人玉洁冰清方才个个红着眼回去了。

　　蒋静书哭了好一会方才止住了。把脸埋进浴桶里呼着气泡，直到快窒息方才抬出水面。感受到水珠滑过脸颊的热烫，她在心里问自己：觉得累吗？或许吧！一面告诉自己——蒋静书你不能就这么颓废下去，就在这扇门的外头，还有许多人在等着你，你就是他们的希望。振作点，会好起来的。你刚才不就做的很棒吗？人的一生有高峰也会有低谷，这么一点小事就把你打倒了，那以后的日子再遇到点风浪该怎么办？况且你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这一辈子本就是白赚来的，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好怕的呢！相信自己，你是最棒的！

　　如此发泄、自我安慰一通，心里总算总过了些。

　　拿起浴巾擦干水，爬出浴桶里感觉袋袋晕晕乎乎的，脚底下就像踩着一团棉花。胡乱的穿上衣服，往床上一倒，很快就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