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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7.4 不能说爱我 ...

  •   一一年春节,农历辛卯年。玉兔辞旧岁,虎啸隐山林。这是一年中举国上下阖家欢乐的团圆日子,也是我二十一年以来第一次没有回家过年。随着年龄的增长和扑面而来的生活压力,安安静静地过个年成了一件很奢侈的事。一家三口分散各地,首先家人团聚成了一件触不可及的难题。
      今时不同往日,学生时代无外乎招风的是学习成绩,张口就来盘问期末成果如何如何,大抵中国体系下提倡应试教育的时代,莘莘学子年复一年的劫难不可避免。好在高中毕业后问的人少了,更多识趣些的也知道我已经成了老油条,非要问,就用所就读的大专并无考试一说搪塞,嬉皮笑脸让其无功而返。那些吹毛求疵的从我这里找不到幸灾乐祸的源头,悻悻罢手。
      躲得过和尚躲不过庙,出来工作无非换了种问法施加折磨。提及些工资薪水和对象的事让你不痛快,若是都好便象征性赞叹一句,若是尽不如意,那好了,说教就有了说辞,吧啦吧啦一大堆耳朵听出茧的废话。若是喜忧参半,便穷追不舍,将隐藏在被毡下的针头扯出来扎你心窝子,要的就是你不舒服。亲朋好友争相探底,非弄个打破砂锅问到底方心满意足。哪壶不开提哪壶乃国人之通病,目的就是搅合你过不了一个好年。好嘛,一年到头都是那个死样子,你凭什么要比别人好?——见不得别人好、“搅局子”,似乎是过年一种消遣。老一辈搅小一辈,小一辈再搅下一辈,冤冤相报何时了,年过的越多越恐惧越忌讳。逢人说过年,先是一阵惶恐不安,这玩意儿要是能戒早就戒掉了。过年虽是个见红见喜的日子,弄个你死我活血溅满地总归不好,惹不起大爷我还躲不起么。
      宝娜回家前陪我吃了顿年夜饭,还在超市里为我办了年货,刷的是她老公的信用卡,密码是她儿子的生日。她本意不想回去要留下来陪我过年,我说:“那怎么行,你是有家庭的人,我已经跟人结下梁子夺人之妻,过年再不放你回家和人团聚就太蛮横霸道了。”人五人六地说了一堆人来人去的话,也不知道意思表达清楚没,我怕她没听懂,继续说:“你是一个不合格的妻子,不要在再为一个不合格的母亲。我一个人野惯了,你留下来我反而过意不去。”
      宝娜撅撅嘴:“知道啦,我回去就是了,你也用不着这么急着赶人家。做不了合格的妻子,还不有你一部分原因?”我含笑不语,翌日,宝娜如期而归。
      上班的途中经过一个乱糟糟的车站,四面涌来的客流在这里集散,人们被分门别类装进车厢一拨一拨发往各地。每当走到这里我便加快速度匆匆躲离,匆匆如同拖着行李箱往家里赶的旅客。我也想和他们一样融进春运迁徙大潮,融进浓稠的归乡情节中。那些自我安慰不回家的一万种理由全是放屁,抵不过眼前车站里人头攒动,抵不过铺在台阶上垫屁股的报纸,抵不过背包夹层塞着的饮料瓶,抵不过塑料袋里的泡面凤爪火腿肠。
      大年夜,我们守候在魅力,唯一的一拨客人唱了几首歌慌慌张张买单走了,眼看着没了生意的迹象,我们停了手中的活儿猫在一起面无表情地看春晚。心思全不在电视里活蹦乱跳的演员身上,相互交换香烟火熏火燎着呼吸道与肺,偶尔吐槽越办越糟的春晚两句。很多人都回家了,或者家本就在这里。留下来的异乡人多是孤独的,我和刘海儿即是如此。本以为远离父母独自在外过年是一种新鲜的体验,孰料电话那头母亲泣不成声的埋怨把本就忐忑的心拉到谷底冰冷的深处。我以为至少母亲会觉得我是长大了,可以独立在外,在她看来我反而是个翅膀硬了管不住的野孩子,没感情没良心。
      说我无情的何止母亲,林夕也说连大过年的短信都不回一个,够绝情,分手了就老死不相往来吗。每逢佳节倍思亲,她哪里知道我避之不及,无情到心痛难捱。半夜烟花绚丽绽开在黑色幕布的天空上,我闭上眼睛尽量不去看别人的欢乐,以免愈发对应出自己的寂寞,但我避免不了耳边的欢腾热闹,隆隆的爆炸声敲打着我的耳膜。我蜷缩在被窝里流泪,各种悔恨、失落的情感山呼海啸席卷而来,嘲笑我不堪一击伪装起来的坚强。
      正月初二,宝娜就回来了,从家里面带了好多东西,一包一包地往我屋里拎。我问她这是做什么,为什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宝娜说:“因为我好想你啊。”上来索吻,我将她推开:“你爱我吗?”
      宝娜想了一会儿,很坚定地说:“爱啊。”
      “可以为我付出一切?”
      “可以为你付出一切。”
      “那好。”我顿了顿,冷冰冰掷下几个字:“分开吧。”
      宝娜对这突如其来的决定难以接受:“为什么啊?”
      “因为你很烦啊,我现在很烦啊,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你为什么要说爱我,你为什么这么早急着回来?!我没法像你一样奋不顾身,我一点儿都不喜欢你,从始至终一刻也没有。我难以启齿女朋友是别人老婆,不能接受也心安理得不了。”我用祈求她的语气说:“求求你放过我吧,我承受着很大的心理压力。”外强中干的我内心脆弱不堪,自己已经应付不过来所有这些东西。
      宝娜眼眶湿润,泪水沾湿了眼妆睫毛,浅描的眉毛拧在一起,紧紧抿着涂着唇彩的嘴唇。轻轻扑粉的脸蛋漂亮依旧,一如初次相见眉宇灵秀的女侠。女为悦己者容,她兴冲冲地画好精致的妆容提早赶过来却被我一盆冷水劈头盖脸浇回去,虽不忍心亦别无他法。
      “走吧。”我态度坚决:“把你的东西都带走。”
      宝娜看向我:“你再陪我最后一晚好不好,我们再做一次好不好?”宝娜说,她从□□到精神上在我这里获得了从所未有的满足。宝娜的婚姻并不幸福,父母包办奉子成婚,她不爱他的丈夫,与一个自己不相爱的人共处同一屋檐下,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睡一张床,是一种煎熬。无需为自己的不忠辩解,若本就不爱何言忠诚?我这个道德败坏分子在她口中摇身一变成了解救空虚的救世主。宝娜说,活着别太委屈自己,开心就好,哪里管它那么多。
      第二天一早,宝娜离开了。她没有带走她的牙刷、牙杯、拖鞋、浴巾,以及床头的发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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