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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三
      新月饭店原本的老板并不是霍家,只是霍家背后一个很有背景的大人物。当年霍家在□□时被揪个老底朝天,当时还人称七姑娘的霍家小姐得以独善其身隐入幕后,便是受了此人的庇护。后来老九门渐渐中兴,七姑娘摇变霍仙姑,新月饭店的实权便一步一步交到霍仙姑手里,大人物不便出面,便只作了一个坐收钱财的股东。十年前霍仙姑绝于张家古楼,转年幕后老板病逝,新月饭店便实打实的变成了霍家的买卖,成为霍小仙姑手里实力最强硬的一个分支。
      次年,解霍两家联姻,解雨臣迎娶霍秀秀。彼时吴家几乎尚未起势,老九门中除解霍两家几乎门门中落。强强联姻带来的直接结果就是垄断倒斗界。霍家走官道,负责洗白,致力于拍卖鉴宝;解家走左道,负责下斗掏沙,卖命于明器来源。霍家不担心货源,解家不担心后路。黑白双道一开出来,古玩市场重新洗牌,解霍两家同时达到鼎盛。三年后,我在墨脱,忽然传出霍家为解家洗白的消息。解家渐渐不再下斗,盘口开始纷争四起,得力的伙计进入霍家帮衬生意,其他人多则另立门户。古玩市场再次重新涤荡,纷纷有春秋战国诸侯四起的架势。霍家没了解家的后援,继而市面的买卖渐渐力不从心。虽说账面仍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进账,官道白道也尽力给足霍家解家的面子,但到底不是昔日的风光。
      算一算,秀秀接管新月饭店,人称霍小仙姑的年月,已经是第九年。她在这时候提出要把新月饭店交给我,我总觉得并不突然。
      我淡淡的望着她,她的神色没有些微转变。
      我想了想,道:“你若是放心,我替你担着也是可以的。只是账面你留着,赤字算我的,进账我吴邪不取分毫。”
      她轻笑出来。这样的笑容中不留一丝欢愉。没有多苦,没有多不屑,只是她的眉目之间平淡的忧色掺着这嗤笑,竟渐渐露出些微的空相来。她目光中有些飘忽的倦怠:“我不是让你给我打工。我是让你成为新月饭店的下一个主人。”
      我凝神看着她:“新月饭店现在是解家霍家最主要的财力来源。给了我,你们日后如何打算?”
      她再次望向小花,目光含蓄却余味回甘。她静静的说:“我早和小花说过。他和你走了这一趟之后,我们就该退隐了。”
      我心里淡淡的一惊。细嚼口中的滋味,竟无比的不知这十年的蹉跎。我好像,终久在这十年中错过了什么。为了闷油瓶执着太久,连我也跟不上周围的脚步了。小花在和我上长白山之前,竟做了这样的打算。并且,他没有告诉我。不告诉我的原因呢?说出来我就不会让他跟我上山了。
      我望着病床上小花的凝眉。很平静,不曾忧也不曾喜。可我却偏偏被他这样的神色,猛的刺痛胸间。所谓两肋插刀,不过如此吧。
      呼吸间有些疼,我用了些力气,才微微闭上眼睛。以致于几乎没有听清秀秀的声音。
      “你不用有负担,吴邪。这一生我们只不过都是替先人保管财物留给后人而已。我接了霍家,并了解家,可我却遗失了我19岁之前的清澈。这些年我累了,倦了,你是一直眼看着的。就像你,吴小佛爷现如今已经是倒斗界的领头蛇,跺跺脚古玩界震三震,实力不亚于当年的张大佛爷。可是吴邪,你看看你。你把小哥接了回来,可是你还剩什么呢。现在你手里拥有的这些,都是你曾经想要的吗?”
      我听着她淡淡的声音,没有张开眼睛。手掌微微的发胀,没有攥成拳,也没有伸展一下换个姿势。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麻木太久太久。轻轻的张口,淡淡的说道:“人总是会变的。”
      我没有睁开眼睛,她也没有发出声音。但是我能感觉到她笑了,笑意还是那样的飘渺空灵。
      她说:“新月饭店是你的了,吴邪。我不指望你能赞同我,我也不是想给你多一份负担。我把它给你,只是想对的起死去的奶奶,毕竟新月饭店是她老年时期的寄托。而除你之外,我想不到更好的人选了。说起来,新月饭店最后落在你手上,也是奶奶最后的心之所向吧。”
      她的语气很淡,这样沉重的话说出来如此盈盈不堪一握。这些年她从来没有提起过我们当年的岁月。我却被这句话忽然勾起了往昔遥远的、似乎从不曾出现在我脑海里的记忆。大抵来说,霍仙姑当初中意的孙女婿的人选确实是我。只是当时狗五爷过世已久,吴三省失踪,吴家没落,最后为了霍家的继承问题,人选才变成了当时解家的继承人小九爷。十几年了,我们之中谁都没有提起过这件事,我以为当事人都淡忘了,甚至连我自己都不记得。可是今日她这样毫无芥蒂的淡然说出来,又是在这样的场合。
      我睁开眼睛看她,她在万物皆空的肃穆中向我璨然一笑:“人,总是会变的。”

      我不知道我是如何走出新月饭店的。我只记得我对秀秀说的最后一句话是:“那成。明儿个叫你手下来杭州跟我做个交接。”
      我走在新月饭店豪华奢侈的走廊中,背景安静,肃穆,有着俗世间的繁花似锦纸醉金迷。我却如同穿过氤氲的云雾,穿过过去不忍碰触却也不忍丢弃的回忆。
      黑瞎子跟在我身后。跟我一同站在新月饭店门口,看着接近凌晨满是萤火微光的天空。我悠悠的说:“走吧,回去睡了。”如此说,脚下却没动上一动。
      黑瞎子在我身边,接口道:“你变了。”
      我扭头看他,目光平静。一天之中有两个人说这句话。若是平时我该是不会对这句话有什么起意,正如刚才我所说秀秀所说,人总是会变的。可是今天是个不同寻常的日子。这个不同寻常刺激了我青春时代家常便饭一样的没事闲扯淡的感怀。因为小哥回来了。这不应该是一个大好的新的开始吗,为什么会周而复始有人跟我说这些明显不能成为一个问题的话呢。
      黑瞎子看着我的眼神,咧嘴又笑出了一口白牙:“哑巴张是不是也说了这句话?”
      我眯起眼睛。
      黑瞎子退后了一步。
      他知道我一旦眯起眼睛,就是有些严肃了。
      我目光直射他,他痞痞的笑容显得跟我毫无距离感。这个人就是有这种本事,明明退后一步有些防范了,脸上却还能笑的跟你亲密无间称兄道弟。他舒缓着语气道:“别动怒。我只是觉得十年前的你一定会跟我抒发点什么,最起码咱闯古潼京的时候你还能跟我提几句你的计划。可现在你只是跟我来一句洗洗睡吧,你这样让为师无比内伤啊。”
      我收回了我的气势。又重新看向远方:“今后你什么打算。”
      当年黑瞎子和解雨臣一个头磕在地上,从此黑瞎子拜了解家的山门,非解家的喇嘛不夹。这几年解家势败,黑瞎子倒也耐的住寂寞,除了沙海时跟我出生入死,几年下地淘沙都没听见过他的动作了。如今解霍二当家即将宣布归隐,他这个拜山头的又有什么计划呢。若是旁人,我不会多此一问。多半是无需关心,更多的是我大抵知道对方下一步的动向。可是黑瞎子此人,行踪不定,行事无常,一般人是无法猜到他下一步迈哪只脚的。趁这功夫问问也好,免得将来哪个斗里遇见,狭路相逢,我不会挡他的财路,兄弟们却都是不长眼不长心的。
      “呦哬,徒儿你这是关心我吗?”他把手搭在我肩上。
      我没回话,他却也不冷场。
      “嘿嘿,我能干什么,回家种地养徒弟防老啊!”他嬉笑着道,“你这徒弟我是指望不上了,虽然出息成小佛爷,但是人性没了佛性光辉灿烂啊,你听说过哪个佛爷天天给师傅做饭给师傅养老的?好歹你还有个小师弟苏万我徒儿,不致让为师我后继无人啊~”
      我笑了。总觉得他的声音里有进了蟠桃园的大圣气质。扭头对他道:“那你可得看好了。按估计来看苏万的凡人体质活不到给你这个老不死的养老送终,没准儿你还得再给我们这俩徒弟迁坟安葬。怎么算都是笔赔钱的买卖。”
      他也笑的终于有了当年古潼京的开怀和豪气,勾着我脖子道:“会算帐的吴邪才对嘛。活的有气概一点,别老迈龙钟的看着比我岁数还大。得,你回去吧,看住哑巴张,别让他再跑了。我要是你,就用裤腰带把他锁在床头上。”
      我低头看了一眼他的腰间:“谢了。到如今我才知道黑瞎子常常不系裤腰带原来是别有风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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