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讪日记》刘骚强

2、事出有因

　　3月2日（两天前）
　　寒假在雨雪纷飞的日子里冻结了。
　　这节英语课离下课时间已经进入倒计时了，没有上课概念的七班同学认为只剩下四十四分钟。
　　英语老师走进教室前，从门外向教室里张望了几下，像个迟到的学生在确认自己的老师有没有先来。确定教室里没有老师，他才夹着课本走了进来。
　　课间同学们的欢声笑语一直延续到现在，以至于英语老师的“Good morning，everyone！”这句问候没有让大家听到。不过英语老师这时作为“学生代表”向自己说了句“Morning，sir！“
　　有一半的同学没有开小差，没有吵闹，他们安静地睡觉，绝不分心打扰别的同学。英语老师当然不是第一次接触这个班级，对这样的情景已经“熟视无睹”了。老师的心境被磨练到一个相当的段位了。哪怕还有一个同学在听老师也要把课讲下去。
　　英语老师走到前排提醒了一句：“现在是英语课，把数学书收起来吧。”前排几名同学从桌子上抽出英语课本摊平，但不知道应该翻到第几页。老师顺便向已经熟睡着的同学问了声好：“我代表党中央向你们表示亲切慰问。”
　　这一切刚打理好以后，起了一股风，从窗户吹进来的风。英语老师借题发挥，伸出右手，掌心对着教室门，那扇门就像被掌风推动一样，缓缓关上，然而这一掌似乎并没有消耗英语老师多少内力。
　　作为七班的代课老师，你可以与同学们互动，但要做好冷场的准备，如果哪一个包袱抖响了，惹得满堂喝彩，那么这次的单口演出或许算是成功的。七班同学一早上要听四场演出，也确是不易。
　　骚强靠强坐着，他上课除了看漫画就是画漫画，乐在其中是兴趣，不能自拔是沉迷，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漫画梦中。他这一头扎下去一节课都不换气，但只要英语课上他不会这么长时间潜水。骚强作为为数不多的互动嘉宾，再加上他是英语课代表，英语老师还是愿意给他些镜头的。
　　老师满怀热情的讲着，同学们充耳不闻的听着，课上了将近一半时间。
　　“咚咚咚”有人敲门，教务主任推开门走了进来，英语老师放下教科书跨前一步，他们之间小声叙了一会儿，主任转身走出教室。门被关上前骚强看到主任叹了口气，一脸的沮丧。主任走后，英语老师却不继续讲课，而是拿起茶杯喝了口水，放下杯子看着那些尸沉杯底的茶叶。
　　主任又进来了，这次他没有敲门打招呼，身旁带着一个女同学。骚强甚至比英语老师早一眼认出她。她是小米，之前三班的同学，也是同桌。她个子并不出众，吸引人的是清秀的面容和令人怜惜的呆萌。七班的同学们不知道大名鼎鼎的教务主任的千金来此有何贵干，但从她手中提着的书包已猜出了一二，剩下的□□由英语老师揭晓了。
　　“小米，你坐到后排那里吧，刚好那里有一个空座位。”英语老师指的正是骚强旁边，这是不是意味着骚强从此不再是独守空“房”了。这确是挺巧的！
　　小米顺着指向看去，脸上的一丝呆滞被灵炯的眼光冲散了。一看原来是老搭档，走过去也丝毫没有拘谨。主任看到小米把东西放好之后就离开了。
　　七班同学看到新来了个漂亮女生，似乎是周公有意将他们催醒。男生们的目光像散弹枪一样汇聚成一道激光瞄向小米，而小米的双眼望着骚强说：“呵呵，又见面了，这算是缘分未尽还是冤家路窄？”
　　骚强随口应道：“挺巧”。不再多说一句，他担心这些家伙的激光枪会走火射穿自己。
　　骚强与小米坐的端直，看上去像是在认真听讲，但他俩脑子实际在想着什么连作者也猜不到。骚强不明白为什么小米会来七班，如果说是因为成绩差，那是不可能的，他的记忆在此时从课堂上转场了。
　　那时他刚来三班，高三年级一共十个班，五文五理，班级从一到十代表了学生们的学习名次。骚强能在三班并不是因为他成绩好，而是他家里人托关系从七班给“保送”过去的。那一天和今天一样，正上着课就有人敲门拜访，而且都不是空着手来的。见面礼还都是个不充气的大活人。骚强初次来到这个陌生的班级，头一次感受到什么是真正的文科班，你会发觉在这里找个男生是不容易的，凭这一点就让他顿时觉得亲切友好起来。
　　“你先坐到小米旁边吧，那里刚好没人。”讲课老师一扭头告诉骚强，他并不知道小米在哪儿，按老师给出的提示看到中间有个空座。当他从过道中穿过时，可以明显的感受到众人用眼神接待这位远方的来客，但分不清是热情还是友好。
　　走到小米身边，眼前只有一个座位，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们可以共挤单人椅呢。这节课他站着渡过了，算是给他不请自来的赏赐。
　　骚强侧目打量了一下这位女同桌，脸蛋粉嫩，白里透红，像是醉酒后逐渐消退的红晕，眼睛始终盯着课本。嘴唇上的唇膏在阳光下一闪一动，像是低声诵读。而对身边这个刚刚闯入“闺房”的男子视而不见，不理不睬，全然不顾。骚强就这样站着听课，不想自讨没趣。
　　小米这同学也真是耐心，一早上认真看课本，似乎手中捧的是情节引人入胜的网络小说，沉迷其中让她欲罢不能。骚强并没有因为眼前的冷漠而丧失欣赏这处风景的兴致。三班的女同学个个儒静文雅，腼腆清秀，可爱乖巧。而全班四十个同学只有七个男生，每组两个男同学，他是第三组唯一的“国宝”，他觉得自己的责任重大，要管好这些顽皮的女同学是不是要消耗很大的精力呢？那也是当仁不让，义不容辞。
　　放学铃声将他从妄想中揪了出来。
　　小米放学却不结伴而行，一个人就像设置了路径的机器人直接往家里走。她平时不太爱说话，骚强有时会故意找些话题套近乎，逗她笑，各种胡诌。虽然不是什么十八般武艺，小米的嘴巴就像哑了似地不能发声。疗效是在一个下雨天开始出现的。
　　雨天，越下越大。
　　没想到这场雨一直下了一早上，放学时还没有“熄火”迹象。小米和骚强偏偏都没有带雨伞，这种不约而同就是默契了吧。同学们已经陆续快走完了。
　　“小米，你也没带伞吗？”骚强问道。
　　小米嗯了一声，看了他一眼。似乎传达出你不是也一样吗。
　　“要不我们在教室再待会儿，等雨小一点再离开吧！”骚强建议道。
　　小米有些犹豫，但也只能如此。谁让你们不趁早向同学借伞呢。这时教室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或许是小米觉着放松了，这一会儿他俩才有了真正意义的一次谈话。
　　聊了一会儿之后，骚强说出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没有伞的下雨天，我们只有努力地跑回家咯！”触情生情，有感而发。这句话竟然让小米的内心起了波澜，久久不能平复。
　　小米沉默寡言的性格和她的家庭环境有很大的关系。他的父母经常在家里吵架，三天两头，不定期举办“擂台赛”，而且话题不断，视点独特，素材丰富。她在这样的辩论环境下熏陶，本来应该是能说会道，巧舌如簧，也许是矫枉过正让她变得抑郁，孤僻，不苟言笑。
　　这种已经没有情感基础的婚姻始终摇摇不坠，对双方以及对整个家庭来说都长期笼罩在一种不见阳光的阴雨天中，所以小米的心里很难出现阳光和彩虹。
　　从这次“雨伞事件”之后，她们彼此相处的很愉快，几乎是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雨总会停的。
　　过了不久，骚强因为别的原因又被发配到了原来的班级——高三七班。他从花丛中离开难免有些不舍，尽管他从没有给这些花朵浇水施肥。
　　骚强清楚七班的同学是怎么看待他这个“海归留学生”的。但他不觉得丢脸，离开也是一种选择，难过的却是小米。她浑然不知这种微妙情绪让她陷入不能自拔的状态。
　　如果不能挽留，宁愿选择陪伴。小米告诉自己。
　　她爸爸是教务主任，那个驱逐规则又是主任定制的。现在他的宝贝女儿以身试法，呵呵，老爹只能六亲不认了。
　　现在小米如愿以偿又坐到骚强的身边了。
　　骚强从回忆中抽离出来。
　　他不知道小米明明功课成绩很好，为什么会流落至此，他更不知道此时眼前的小米对他情有独钟，小米用一个很大的决心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定——毕业前追到骚强！
　　等这一切平复好了后，小米如无其事地向精神恍惚的骚强说：“想什么呢？”
　　“啊？恩，没…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