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暖花开》张沐晴

3、离开

　　奈绪长大了，到了发育的年龄，她愈发的亭亭玉立，纤细的身材，白皙的皮肤，乌黑的头发，长长的睫毛下那双像幽潭一般的大眼睛。她就像是一个美好的向往，牵动着别人每一根神经，拨动着别人的每一次心跳。如此美好的姑娘，眼里却承载着太多的忧伤。
　　和她相差一岁多的娉婷也开始了改变，却是一个肤色发黑的小眼女生。两姐妹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娉婷是一个嚣张跋扈蛮不讲理的富家小姐，文静和软弱的奈绪看上去就像是一个饱受各种欺负的低下丫鬟。
　　王安兰见到奈绪越来越漂亮，对她也越来越不好，眼里的嫉妒就差没有在奈绪脸上划一刀。王安兰给娉婷买各种高级化妆品，经常带着她去美容院，在娉婷十八岁那年还带着她去割了双眼皮。她就只想让娉婷比奈绪漂亮，不想让娉婷输给奈绪一丁点。
　　奈绪记得，十四岁那年，出国半年回来的爸爸见到自己之后愣愣的站在门口，他伸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脸，良久后转身离开了。奈绪永远都记得，爸爸转身的那一刻，湿润的眼睛和痛苦的眼神。也就从那一天开始，欧阳正成开始远离她，他常常一个人在书房很久不出来，甚至吃饭也不会停留太长时间。他再也没有像从前那样给奈绪讲故事，也不会满脸溺爱地问她最近有没有想他。
　　她难过，常常躲在那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阁楼里哭。她常常小声地抽泣：“哥哥，为什么妈妈那么讨厌我，妈妈为什么就那么不喜欢我？哥哥，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靖宇心疼地抱着她：“妈妈不是不喜欢你，妈妈只是太迷信，因为生你的时候难产，妈妈差点就死掉了，还有个算命的说你和她天生不合，你会克死她，只有不爱你这个家才会太平。”
　　奈绪相信靖宇的话：“那爸爸呢，为什么爸爸也不想见到我？”
　　“爸爸不是不想见你，爸爸只是很忙，没有时间。”靖宇再次抱紧了奈绪，“奈绪听话，你还有哥哥，哥哥会一直陪着你。”
　　奈绪唯一喜欢的就是画画，只有沉浸在各种色彩的世界里她的心里才会感到快乐和宁静。天生就对艺术敏感的她，出自她手的每一幅画都像是在震撼整个世界。
　　阁楼是奈绪的画室，房间里满满的都是颜料的味道。这里除了奈绪的美术老师和靖宇之外就没有任何人进来，甚至连家里的保姆都懒得来打扫。欧阳正成不喜欢奈绪画画，却不忍心剥夺女儿唯一的乐趣。在他让保姆把阁楼腾出来给奈绪作为画室之后就没有再进过一次阁楼，他说他受不了颜料的气味。
　　那年，靖宇十八岁，奈绪十五岁。欧阳正成在靖宇高考结束的那天晚上回到家，递给靖宇一份资料：“我给你办好了去法国留学的手续，我已经和你姑姑商量好了，你准备一下，七月底就过去。”
　　他的话没有一丝商量的语气，像是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可靖宇看也没看资料一眼就还了回去：“爸，我不去。”
　　欧阳正成有点震惊：“什么？”
　　“我说，我不去。”靖宇再次重复了自己的话，这是他第一次违逆父亲的安排，淡淡的语气间却有着斩钉截铁的决定。
　　靖宇的违逆是欧阳正成始料未及的，但送唯一的儿子去法国学习管理是他必须做的事，只有儿子才能继承家业，只有男人才能把家里这个庞大的企业撑起来。他严厉的目光落在靖宇的脸上：“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去法国是你唯一的路！”
　　“国内的大学有什么不好？我一直都按照你的标准学习，就以我现在的成绩，国内哪一所大学我上不了？就是清华北大都不会拒绝我！”
　　欧阳正成对靖宇的违逆很是恼火：“国内是国内，国外是国外！你在国内能有在国外的那些见识么！”
　　靖宇沉默，他知道父亲决定的事情是谁也阻止不了的：“要我出国可以，但有一个条件。”
　　欧阳正成诧异地看着这个讨价还价的儿子，他竟然还会给自己提条件，可自己还不了解自己的儿子么，这个衣食无忧的儿子能提出什么条件来，而他提出的条件自己还有什么办不到的？欧阳正成满不在意地说道：“说吧，什么条件都答应你。”
　　“我要奈绪和我一起去法国。”
　　“不可能！”欧阳正成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他从来没有想过儿子会向他提出这样的条件，而他又怎么可能让儿子带走自己最疼爱的女儿，虽然自己忙得不怎么回家，但是奈绪在家他就会感到安心。即使女儿是和自己最得意的儿子在一起，他也不放心让女儿去法国。
　　欧阳正成满脸的凝重：“你什么条件都答应你，唯独这个不可能！”
　　“那我就不去！”就在靖宇转身的那一瞬间，他从门缝里看见奈绪闪着泪花的眼睛，门没有关紧，她肯定都听见，靖宇的声音充满了温柔的疼惜：“奈绪，你怎么在这里？”
　　欧阳正成看慌了神，他看到女儿幽幽地看了自己一眼后就跑开了，那忧伤难过的眼神就像是一只绝望的手瞬间撕碎了他的心。他知道女儿最依赖的就是她的哥哥，可是，儿子必须出国，女儿却不能离开自己。与其说女儿不能离开自己，不如说自己离不开女儿。他知道自己很自私，他不能让自己最心爱的女儿离开自己，即使他知道让儿子离开，把女儿留下会让女儿陷入更加孤独的境界。
　　靖宇出去追奈绪，走之前用决绝的眼神看着欧阳正成：“爸，我对奈绪说过，我是不会离开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