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姐妹错》月生春秋

95、禁闭（下）

　　天色渐暗，远处婆娑的树影、近处静立的围墙都被浓得化不开的黑幕笼罩，天地茫茫，漆黑一片。唯有天空一轮弯月，在云中悠悠穿梭，泄下一缕银辉，透过乌云的缝隙洒下。

　　风渐起，吹得树枝沙沙作响，寒露更重，苏沅芷裹紧了披风。她想，还是先回静修院吧，要不然，紫云肯定会不放心，又摸黑跑来劝她回去。

　　她还没有起身，一团朦胧的亮光出现在门口，照亮了昏暗的院子。她抬头望去，只见一个高大的人影提着灯笼，慢慢走了过来。待他走到近前，原来是齐修远。只见他一手拿着灯笼，另一手提着食盒。

　　“父……父亲。”苏沅芷急忙站了起来，她的腿坐麻了，此刻又酸又麻，只好用手稍稍抵住墙壁，支撑发软的双腿。

　　“你……你怎么还在这儿？”齐修远诧异，“难道你一直守在这儿吗？”

　　“不是的，父亲，我……我也是刚刚过来。”

　　齐修远沉下脸，摇头叹息，“你这个傻孩子啊……”他走到门前，将手里的食盒递给苏沅芷，又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灯光映入暗黑一片的书房，模糊看到靠墙的矮榻上躺着一个人，此刻他立即翻身坐了起来，警觉地问道：“是谁？”

　　“是你老子！”齐修远一声怒喝，大步走了进去。

　　苏沅芷也跟着走了进去，点燃了桌子上的油灯，一团光亮燃起，瞬间照亮了整间屋子。只见中午的食盒摆在桌上，似乎并未打开过。齐珩则面色憔悴，发丝凌乱，正坐在矮榻上。

　　齐珩站了起来，惊讶地问道：“你们……你们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这小子怎么样了。”齐修远没好气地道：“你小子倒好，一个人躺在榻上睡大觉，可怜你媳妇儿，在门外吹冷风。”

　　“什么？”齐珩大惊，看向苏沅芷，“你……你一直在外面没有走吗？你……你怎么这么傻？”他又气又急，又是心疼又是悔恨。

　　苏沅芷笑道：“没有什么，我也是正准备走的，没想到父亲来了。”
　　齐修远指了指桌子上的食盒，“早上我只吩咐人给你送午饭，本打算晚上饿你一顿，给你点儿教训……不过，转念想到了你早逝的母亲，终究还是不忍心。”他摇头叹气，满面哀色，腰背也佝偻了些，瞬间老态毕现，“正好，你媳妇儿也在这儿，你们两口子一起趁热吃吧。”

　　“父亲……”齐珩顿住，欲言又止。

　　“你就乖乖儿地给我留在这儿思过吧，休要再想其他的心思！我告诉你，家里所有的门上我都嘱咐过了，你今日哪怕是插翅也飞不出去。”齐修远怒瞪他一眼，转身出了门，又仍是锁上了房门。

　　苏沅芷打开了中午的食盒，果然里面的饭菜一动未动。她不禁又心疼又生气，问道：“你怎么不吃东西？”

　　齐珩摇摇头，“心里有事，吃不下。”又问：“你刚才一直在门外吗？你……”他说不下去，只是默默看着她，眼中除了焦急之外，此刻又多了心痛。

　　苏沅芷打开了食盒，将里面的饭菜一一取出，摆在桌上，笑道：“正好我也没有吃晚膳，肚子早就饿了，不如咱们一起吃吧。你看，父亲真是细心，饭菜准备得多，碗筷也都是两份。咦，这儿还有一壶酒，连酒杯都是两个呢！”

　　齐珩面有动容，眸光微闪，沉默了会儿，低沉地道：“看来父亲是准备和我一起吃饭的。”

　　苏沅芷愣了愣，讪笑，“那我岂不是破坏了你们父子亲密相处的机会了。”

　　齐珩苦笑，“什么亲密相处，只怕又是借机说教吧。”

　　苏沅芷不愿触及到齐珩的忧心事，便不再说话。她默默摆好了碗筷，又将齐珩拉到桌前，将筷子塞进他手里。

　　苏沅芷劝了几句，齐珩才勉强吃了两口菜便搁下了筷子，剩下苏沅芷一个人，食同嚼蜡地胡乱吃了两口，便也作罢。

　　苏沅芷收拾食盒的时候，紫云和刘妈妈果然找过来了，在门外小声喊着“大奶奶”。苏沅芷便透过门缝，告诉她们自己在这儿陪着齐珩，让他们不用担心。

　　她回转身，看到齐珩又躺在矮榻上，翘着腿，头枕着双手，正瞪着房顶发呆。

　　“佩卿，你……”苏沅芷想了想，安慰道：“我知道你是在焦急集会的事情。可是事情已然如此，你也无力挽回，不要再自责了。”她想，孙掌柜白天已经被抓，没来得及传播消息，集会肯定按期举行，那些人此刻只怕已经被抓了。

　　室内沉默下来，只听得窗外呼呼的风敲打着窗棱，挤进来丝丝寒风，吹的油灯跳跃抖动，滋滋作响。齐珩忽然道：“我想……今晚应该不会有什么集会了，其实孙兄已经将消息传播出去了。你今天做得很好，救了几十个弟兄的性命。”

　　“佩卿，你……你该不是想魔怔了吧？”苏沅芷大惊，紧张地走到齐珩身前，伸出手摸他的额头，却是冰凉。她想，他大概是伤心太过，所以此刻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吧。

　　齐珩摇了摇头，苦笑道：“我没有事。孙兄武艺高强，钱记典当行后院地形复杂，又有密道，他不会轻易被擒。唯一的可能是，他是故意被抓的。”

　　“什么？他为何要这样做？”

　　齐珩半垂着头，语气沉重，悲戚之极，“因为……这是传播消息最快的方法。孙兄知道情况紧急，恐难在短时间内让所有弟兄收到消息。况且，官兵既然找上了门，说明他已经暴露，不方便再行动。所以他借机主动就擒，又被官兵拉在街上跑了一圈，潜伏在街上的弟兄们看到了，自然知道情况有变……”

　　苏沅芷震惊，想起其貌不扬的孙掌柜，想起他淡定无谓地坐在马背上，良久叹道：“若果真如此的话，那孙掌柜实在是一个舍生取义的大英雄。”

　　“若让我找出叛徒，定让他为孙兄偿命！”齐珩咬牙切齿，狠狠地在床榻上击了一拳。

　　苏沅芷从未见过这样情绪激动、暴怒边缘的齐珩，在她眼里，他一向是内敛的、谨慎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始终是那样淡定儒雅，哪怕当初在他们二人起纷争的时候，齐珩也不像此刻这般失去了自控。

　　“佩卿，你不要太冲动。”苏沅芷想劝他，却不知如何开口，想阻止他，更是无能为力。

　　“这个人潜伏得很深，”齐珩继续愤懑地道，似乎要将心中的郁闷宣泄出来，“他知道很多内部秘密，我们的名单、集会、孙兄……我不知道他还出卖了多少弟兄，下一个遭殃的又会是谁……”他紧握双拳，恨声道：“此人不除，后患无穷。”

　　苏沅芷想到了大街上持刀的官兵，想到了他们追杀可疑分子时的血腥场面，想到了孙掌柜苍白的脸、血色模糊的前襟，只觉得心惊胆战，浑身发紧发寒。她紧紧抱住齐珩，颤声道：“佩卿，你……你退出吧……父亲说得对，这些事情太危险，你不能……拿着一家人的性命去冒这个险……”她不管上一世是如何，她此刻只想齐珩安安稳稳地呆在家里，哪怕没有上一世的功劳和荣耀都可以。富贵险中求，这一世，她不要荣华富贵，只求他能够平安。

　　齐珩沉默了会儿，搂紧了苏沅芷，“你不要担心，没事儿的。只是你今后万不可像今日这样冒失了……”他不无后怕地道：“你今日若再晚去一步，后果不堪设想。”

　　苏沅芷这才想到自己今日几乎是和死神擦身而过，不禁冷汗涔涔，微微颤抖着，说不出话。

　　齐珩更是内疚，搂紧苏沅芷在她额上深深一吻，哑声道：“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你陷入这样的危险。我是你的丈夫，我应该保护你，而不是让你为我涉险。”

　　“我只恨我帮不了你。”苏沅芷轻声道：“可是如今你们的行动已经暴露了，父亲不是说有个什么名单吗？那你现在岂不是很危险？”

　　“他们没有证据，又奈我何？”齐珩冷笑，“我看，他们也是急了，这些日子在街上乱抓人，竟像是疯了一般。”

　　苏沅芷抱紧了他，“所以你这些日子要小心些，你……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她的心七上八下，忐忑不安。以前，她只担忧母亲和大哥大嫂的安危和命运，可是如今又要加上一个齐珩。

　　她紧紧靠着他温暖的怀抱，在脑中努力回想上一世时齐珩有没有出现过什么危险，可是想来想去都只是模糊。那时的她，先是一心当着她的孝顺儿媳、贤德妻子，后来又被苏澧兰频频暗中使坏，导致和齐璜渐行渐远……她终日被这些琐事所扰，又哪里有闲心和精力注意到其他的人。更何况，那时的齐珩，孑然一身住在偏远的静修院，除了重大节日会在全家集聚时露一两次面外，其他时候根本看不到人，仿佛只是一道虚无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