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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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相思，在长安。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孤灯不明思欲绝……”
李太白的《长相思》配合着丝竹之声，清泉般流淌。庞统安静地坐着，转头朝着窗外，无意欣赏面前的美人丝竹。
嫣红看他早已无心听琴，停了手唤道：“王爷来这儿，不会是为了嫣红这房间外的街景吧？”
庞统一怔，回头一勾嘴角，笑得风情万种：“不是。”
嫣红似是早知道答案，看了看角落的铜制鎏金漏刻：“差不多到点了，应该来了。”
庞统来这儿当然不是为了临窗街景，嫣红明白。
说话间便从街的那头走来一名清秀的男子，身段颀长，火红的官服穿在他身上是说不出的好看。庞统看过那么多穿这红色官服的人，却没有一个人比得上他。
长相思长相思。想谁？思谁？
少年早已不是少年，江湖上的名头也从“少侠”变成了“南侠”，脸上总是有着温和的笑，一举手一投足尽是人人称赞的温润优雅。少年已长成，只是庞统看着他脸上的笑总觉得像是假的。
直到那红色的身影转了弯消失在街角，庞统也没能收住眼中温柔的笑意。
嫣红问：“既然喜欢，为什么不说出来呢？”
为什么不说。不是怕说出来了被拒绝，也不是怕世俗的眼光——他中州王从来就不管别人的眼光。那到底是为什么？
当年太庙兵变之际展昭找来庞太师的时候他便知道两个人其实都明白彼此的心，出发前展昭去送他，只说了三个字，一个承诺。但两年后当他从那个边陲小镇回到汴京，一切都变了。包拯做了开封府尹公孙策是主簿，而展昭，耀武楼献艺只因皇上的一句戏言而成了“御猫”，担御前四品带刀护卫之职，借调开封府。如果两个人之前还不算对立，那么现在就是彻底地对立了。因为他是展昭而他是庞统，庞家人永远只想着让开封府一次死个干净。
那三个字，最终成了一场空。
于是任自己流连在烟花巷陌，莺莺燕燕银烛青烟琐窗朱户，围绕身边的尽是赵瑟蜀琴佩玉鸣鸾鸳鸯弦凤凰柱翠袖殷勤金杯错落玉手琵琶。想淡忘他的同时也不可否认地想刺激他，所以开始听到飞云骑的报告还有点得意，只是以后却再听不到有什么动作。杯起杯落间仿佛看见了那玉般干净的侧脸，朝他浅浅地笑。到底是谁在折磨谁？
最终认命地明白永远无法淡忘，不忍看他日夜奔劳便派了人暗中帮助他，他每日巡街的路线也早已烂熟于心，只为了看看他，却也奢侈地希望有一天他会看见自己。
百年以后，有谁唱着：“纵豆蔻词工，青楼梦好，难赋深情。”
好一个“青楼梦好，难赋深情”。能赋深情的，一辈子仅此一人。庞统远远地看着展昭的笑颜怔怔地想。
所谓好事多磨，这两人这样磨下去会不会有好结果尚可未知，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若再磨个几年的，等展昭成了亲那便永远也不可能有什么好结果了——南侠和丁月华的婚约可是早闹得沸沸扬扬的。可是庞统听到这个消息只是淡淡一笑，然后抬手给自己倒了杯酒。
庞统磨的下去，可是有人看不下去了。苏群找嫣红商量的时候忽然想起“皇帝不急急太监”这句话。
搞什么明明是爷的事他们瞎操个什么心那八个人也太不厚道了居然把他踢过来讲这事虽然这主意是他出的没错但投赞成票的是另外七十一个人更关键的是他不是太监啊啊啊啊啊啊————苏群愤愤地想。
唉，作为大宋第一保姆团团长，苏群你认命吧……
好在嫣红并不为难他，和几个好姐妹一商量就有了计划。烟花之地早已不见这样纯粹的真情太多年，所以即使违背伦理即使得罪人也要帮他们一把。
当然这一切都是背着两个当事人进行的。
第二天，庞统和平时一样出现在了落花坊门口，老鸨一身甚是扎眼的亮绿色衣裳迎了出来，笑得花枝乱颤，脸上那层厚厚的粉在阳光下纷纷扬扬，庞统有点担心她是不是换个表情，那妆容就会像墙粉一样整块脱落。
“呦~~王爷来得可是越来越准时了~~今儿个还是找嫣红姑娘吧？翠儿，还不快带王爷去采薇阁~~~”
采薇，本有隐居之意，用在这里怕是只能从字面上理解了。庞统负手跟着一身粉色衣衫的女孩上楼，觉得颇有些好笑。
翠儿垂首站定，庞统在推开门的那一刻便感到了些许不正常。但是一眼望去却没有什么特别的。窗边架着的古筝，墙上挂着的笛子，桌上冒着热气的茶水，角落小几上的香炉……都和昨天一样。
双脚踩进门槛，庞统的目光又落在那香炉上，含苞荷花的形状，花瓣间正慢慢吐着薄薄的香气。今天嫣红燃的是……迷迭香？庞统猛吸一口，暗道不好，正要退回门却被关上，还不等他撞开就是噼里啪啦的落锁之声。
“王爷息怒，嫣红姐姐说几个姐妹有东西要送给王爷，请王爷稍安勿躁。”门外翠儿的声音顿了顿，“房间里燃的只是七里香，并非毒药，请王爷放心。”说完也不给庞统时间提问，一句“翠儿先退下了”迅速闪人。
合着这次是联合了飞云骑们？庞统在门后听着绝不止一人的脚步声消失，冷冷地笑，看来这次回去该考虑换换血了。
嫣红的采薇阁和其他几个头牌的房间在离正厅有一段距离的另一栋独立小楼上，不是什么客人都能来的。而且现在看来这楼上除了他没别人，喊破嗓子也不会有人听见况且这么没形象的事也不是他会干的。庞统望了望窗外，二楼，临街，以他的武功飞出去没问题，可坏就坏在七里香上。这七里香可以让人至少六个时辰使不出内力，唯一的不足是味道带着些甜腻。迷迭香本身味道偏浓，又有极强的遮盖力，若不是看到锁上的窗想来也是注意不到那飘忽的甜味的。
试着运气，意料之中的聚不起内力，庞统无声地笑着坐下来，抬手倒了杯茶，朗声道：“躲了这么久，也该让本王看看你了吧？”
没有人说话，压抑着的粗重呼吸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渐渐清晰。庞统挑眉，一甩手掷出飞刀“唰”地割裂了垂着的床幔，刀刃“嗒”一下扎进床柱。
然而随着水蓝色纱织床幔的掉落，庞统整个人呆了一呆。
朝思夜想的人被绑了手脚堵了嘴放在床上，帽子掉在一旁散开黑色的头发，身上是那身红色的官服，只是皱得不像样子。
礼物？
一皱眉便明白了怎么回事，在心里把那七十二个人狠狠地揍了一顿，庞统坐到床边伸手去解绳子，展昭却在他伸手的瞬间往后退了退。
“不是本王。”庞统把他拖回来，先解了绑住嘴的黑色布条，朝他无辜摊手。
“不是你还会是谁？”展昭的声音很低，哑得不似平时那么干净，皮肤滚烫得像要燃烧起来，庞统看着他布满红晕的脸颊和蒙着一层水汽的眼睛，想把下药的人千刀万剐。
绳子绑得很紧，庞统松了绳子看到红色的勒痕有些心疼，下意识伸手去揉，而展昭却迅速地退了过去：“别碰我。”
颇有些尴尬地收回手，庞统在房间里转了转，在屏风后发现了一个浴桶，里面的水早已凉透。回到床边伸手去除他的衣服，展昭哑着嗓子喊出来：“庞统你干什么？！”
“有冷水。”果然立刻就安静下来，庞统架着只穿着中衣中裤的展昭下床，开始还挣扎着想要自己过去的人双脚一触地面怎么也站不稳，只能任由他架着，相触的肌肤隔了布料依旧滚烫，展昭咬紧了下唇转头不看他。
一进冷水，展昭便被激得立刻失了血色，苍白着脸泡在水里，滚烫的体温一点点被冷水吸收。
“怎么会在这儿？”隔着屏风传来庞统的声音。
“早上有姑娘来报案说落花坊几个姑娘的金银首饰被偷了，我当然是被派来查案的。”展昭的声音不再低哑，透着疲惫，“我一到这里她们就倒茶给我喝，你也知道我不好意思拒绝，谁知道她们会在里面…下药…”
“不是本王安排的。”庞统再次澄清，展昭在水里泡着不说话，随后听到庞统略带自嘲的声音，“算了，本王也知道你不会相信，开封府和庞府出了名的不对盘，你若信了才奇怪。”
展昭心中蓦然钝钝地痛了下，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
“展昭，那年你说的那三个字，还算吗？”
展昭懒懒地靠在桶沿上，睁着眼睛盯着房梁，庞统在屏风另一边，坐在桌边慢慢喝着茶。静默在房间里诡异地流淌，压得人心上难受。
许久许久，展昭听到一声轻叹，庞统绕过屏风拿了打在架子上的毛巾站在他面前：“明知道没那个可能却总还是抱着一丝希望欺骗自己。药效应该过去了吧，快起来换衣服，再泡下去就要生病了。”把衣服毛巾放在一旁的椅子上，不等他开口便又走了出去。
换了衣服坐在阳光下，两个人都不说话，展昭看着窗外默默发呆，然而神智不久便被唤回。
庞统站着吻他，俯下身子松松地握住他冰凉的手，带着茶香的唇瓣贴住他的：“别动，就这一次，好么？”
安静的吻，只是唇贴着唇，小心而悲伤的，似是倾注了所有的温柔，千般呵护万种恋爱，都融在这漫长婉转的一吻中。
片刻后庞统松了手：“展昭，我们以后还是敌人。”
突然失了周身环绕的温暖，展昭有些失意，他眨了眨眼没让眼泪留下，忽然觉得那些他曾经发誓要保护的人，那些曾经想要守护的公平正义，或许可以放手了。
七日后庞统决定离开汴京，车队出了城门庞统就看见有谁牵着一匹棕色的马早已等候多时。
“展大人是来特意为本王送别的么？”
展昭瞪他，把手里的包袱扔过去：“开封府现在用不着我了，包大哥为了节省开支把我给踹出来了。展某人没有亲朋只好来投靠中州王，想必王爷不会介意吧？”
“啊？！”庞统捧着展昭的包袱没反应过来，“开封府用不着你了？”
“对，因为现在开封府搬皇宫里去了。”
庞统慢慢笑起来，他永远记得那天行军前展昭去送他，两个人走了近半个时辰不说一个字，最后待他飞身上马，展昭抬头目光坚定地望着他说了三个字：“我等你。”
带着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庞统一把抱住展昭，紧紧地拥住。展昭迟疑了一下，缓缓抬手回抱住。
“笨蛋，那三个字是一生的承诺，怎么可能不算。”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