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姜传》木木小星

3、孟姜

　　孟姜回到自己所居住的兰台，侍女兰辛见她神色不善，忙服侍她换下锦服，扶她至案几前坐下，又递上一盂蜜汁。孟姜只是阴沉着脸色，见到蜜汁，却是再也按捺不住，拂起宽大的衣袖，猛的一扫，一盂蜜汁洒得满地，盂也摔得粉碎。兰辛大惊失色，却不敢劝，俯身熟练的擦净地上的污渍，拾起碎片，躬身退下了。
　　兰庚见兰辛小心的掩上殿门，也只能摇头叹气道：“公女一定是受了那位的气了。”不敢说什么，只是伸出手来比了个“二”，兰辛吐了吐舌头，摇头示意不要再说，指了指里面，问兰庚要怎么办。兰台的侍女们依了兰台的殿名，按照排行用了戊己庚辛为名，这兰庚较兰辛年长数岁，遇事也较老练，此刻她只是摆手轻声道：“快去请了谭姬夫人来吧。”兰辛忙快步去请孟姜的生母谭姬了。
　　很快，谭姬就到了兰台。谭姬乃谭国宗氏之女，谭乃小国，历来依附齐国求存。谭姬是众多入齐为姬妾的女子之一。齐侯好色，内宠众多，谭姬既无过人的姿色，又无强大的母族势力依傍，因此并未获得齐侯过多的宠爱，她只有孟姜这一个女儿，如今女儿出落的亭亭玉立，她更是难以见到齐侯一面了。
　　谭姬进来兰台正殿，见到女儿气恼的样子，心中已是明白了许多，她朗声道：“孺子忘了公女礼仪吗？见到阿母竟是如此做派？”声音不高却一字一顿甚是威严。
　　孟姜心中虽是怨恨，见到母亲却也不敢失礼，只得起身行礼如仪：“参加阿母。”
　　谭姬拂袖坐下，面带怒色道：“阿女这是在责怪阿母吗？”
　　孟姜一惊：“阿女不敢。”
　　见女儿一脸惊惶，谭姬神色也是一顿，已不复刚才的冷漠，她看着自己的女儿，脸庞如玉，身量纤纤，有绝世颜色却不得父君的宠爱，何尝不是她这个做母亲的无能呢？想到这里，她不禁落下泪来：“阿母何尝不恨自己，有女如此，却不能维护你半分，看着你被那个疯丫头欺侮。”
　　孟姜见母亲伤心，自己也落下泪来，啜泣着将今日朝中之事一一道来。
　　谭姬听完，问道：“偷听议政是谁的主意？”
　　孟姜道：“是女儿的主意。”
　　谭姬叹息道：“孺子愚蠢！”
　　孟姜听母亲如此说，甚是不悦，辩解道：“女儿想遄台乃议政之处，怂恿着文姜过去偷听，若是被父君知道，定会认定是文姜的主意怪罪于她，绝计不会责怪我。”
　　看女儿如此作茧自缚还不明就里，谭姬少不得耐下性子来与她一一析来：汝为长女，却未得大君赐一字为名，那丫头却是占尽先机，小小年纪就得一“文”字，你可曾想过其中缘由？
　　孟姜恨恨道：“那疯丫头偏偏会讨父君欢心。”
　　谭姬摇头道：你长相远胜于她，要说子女讨得父亲欢心，长相姣好的女儿难道会没有优势吗？怪就怪那丫头天生懂得机辩之术，莫说是你，就是那些个世家公子又有谁能比得上？当今国君是强国之君，俗语说得好，人以群分，一个重智谋的父君当然会钟爱懂机辩之术的子女。也因此，他会赐那丫头一个“文”字为名了。
　　孟姜面带不忿道：“难道我就是市井蠢妇不成？”
　　谭姬苦笑：“你今日和那丫头同时出现在朝堂的行为又与蠢妇何异？孺子可知明智之人必然会记住两点，一为晓时，二为晓世。晓时即明晓时下自己的优劣，晓世即通晓世态形势。你君父爱惜文姜之才，你不及她，就不应与她在论才之处同时出现，否则就只能白白的做了她的陪衬，让人忽略了你的容貌。再看世态，朝堂乃是议政之所，殿中诸人皆是看了君王的喜恶行事。君王偏私谁，谁就会赢得先机。阿女，你可明白了？”
　　孟姜听了母亲一席话，颓然瘫倒在地上，眼中尽是绝望神色：“阿母，我该如何是好？”
　　谭姬扶起她，疼惜的抚着女儿如瀑布般漆黑的长发，缓缓言道：“勿要忧心，有阿母替你筹谋，定要你有个好前程。好在你是女子，无须像男子一般争夺什么世子之位。你只要嫁得一大国君侯为夫人，你君父自是要倚重于你，阿母也会以你为傲。”
　　孟姜似懂非懂道：“阿母，我能成为君侯夫人吗？”
　　谭姬神色凝重：“男子娶妇首重相貌，你是齐国公女，又有如斯容颜，必然是众国公子的首选。”
　　孟姜这才展颜一笑，她站起身，召唤侍女伺候她梳洗打扮，她要盛装在梧台夜宴上以姿色压倒文姜的气焰。
　　谭姬见到女儿信心满满的样子，也只能委婉提醒道：“既是夜宴，殿中必定烛火通明如同白昼，装扮不宜太过艳丽，也不符你公女的矜贵身份。再说女子芳华最美，无需过分雕饰反损了天然味道，孺子要时刻谨记。”
　　孟姜虽不太明白母亲的苦心，也无暇多问。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梳妆亦要花费功夫，忙应允道：“女儿记住了。”
　　谭姬颔首一笑，内心里虽是涌动着不安的情绪，面上却不肯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