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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二章 初渔殒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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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深夜,古卷阁中,初渔换上了一件素纱衣。她缓缓走到水镜前,对着镜子梳理万缕青丝。在这卷阁中住了多日,今天才好好拾掇一番。卷阁中也已被打扫的一尘不染,书卷整齐错落,就好像从不曾有人翻阅过一样。水镜旁边,摆放着初渔带来这里的两件东西。她的手绢,还有墨金赠给她的沉香盒。她细细端详自己的容貌,在深海龙宫里,已不知岁月。不知从何时起,自己的容颜竟不再像旧日模样。她的皮肤透白如雪,透着清冷的颜色。原先黑亮的眼珠竟越发泛出些碧海的光晕。头发已长及脚跟,如一副黑色的锦缎披风款款而落。初渔全神贯注的盯着镜中的自己,好像从未见过如此长相般的看的入迷,看着看着,她眼中氤氲,嘴角却挂着一丝笑。
远处的百川殿中,墨金坐立难安。
想到初渔近日的伤心绝望,他就心如刀绞。今早他拜托乾风和玲珑去劝说初渔,也不知有没有成效。在殿内踱来踱去,越想却心越乱。墨金走出了殿门,不知不觉往古卷阁走去。他每天都想在卷阁中守候着初渔,可是初渔总是把他劝走。他不愿意看初渔伤心落泪的样子,也不敢勉强于她。于是这几天他只是在阁子外远远的看着,在夜色中伫立,直到卷阁中的灯火熄灭。就这样远远的看着,想像她陶醉于书中,暂时忘记了心中悲苦,他也觉得会慰藉许多。
缓缓走了许久,墨金来到了卷阁旁。古卷阁形似塔楼,高耸于群殿中,仰视而观,在深海中竟有些许天上的琼楼玉宇之感。墨金驻足仰望,那是他可望而不可及的女子,他们曾经相伴相守,可如今她的心,似远在天上。
现在已是更深夜阑,卷阁的灯火依然明亮。初渔还没有睡吗?她会在想什么呢?墨金心中低语。
正落寞沉思中,突然,一声震天巨响,犹如海底惊雷,只见卷阁中一道刺目的白光,从阁顶直穿而出。
墨金心中一道晴天霹雳,令他如魂飞魄散般恐惧。他不顾一切的冲向古卷阁,冲撞锁死的大门,门被撞开的一瞬间,眼前的景象令他几欲昏厥。
在刺眼的光芒中,初渔的躯体正向上升起,朝着阁顶的那个窟窿飞去。桌案上的沉香盒不知怎的被打开了,盒中一道黑色漩涡正像张开血盆大口的妖怪,将一颗月白色的明珠吞噬卷入。墨金心中一个猛沉:“不好!那是初渔的鱼珠!”他冲向前想把鱼珠从漩涡中夺出,刚一触碰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甩了出去,他被重重的摔在墙上,差点昏死过去,他从未接触过如此巨大可怕的力量。等他咬牙着站起,沉香盒突然猛然一收,黑色漩涡,鱼珠,还有白亮光芒全都瞬间不见了!沉香盒紧闭着,静静的躺在案前,周围一片死寂,好像只是一个平常的深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墨金慌忙抬头往阁顶望去,那个巨大的窟窿似无底洞般骇人,初渔早已没了踪影。墨金化为真身,一个猛冲盘旋而上,咆哮着冲出阁顶,向海水中追去。
初渔的身体正急速向水面飘去,她能觉得自己身子越来越轻,呼吸却越来越浊。她甚至渐渐的不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好像正在一点一点的消失。她很快就看到了水面,她看见了久违的夜空中,一轮大如玉盘的明月。那轮明月似乎在很快的扩张变大,就像要变成小洞天里的穹顶那般。在最大最灿烂的时候,就要刺伤双目的一瞬间,突然,一切都变成了死亡般的黑暗,无声无息的堕落下去。
墨金奋力追着初渔的身躯而去。可是就算他使劲全身的力气向前游,也追不上初渔。他的心开始流血,他知道,他怕是再也追不上了,那是奔赴死亡的速度,没有谁能赶上。初渔没了鱼珠,只会灰飞烟灭。在临近海面的那一瞬间,他亲眼看见,初渔如泡沫般完全不见了,消失的无影无踪。
良久,海上发出一声巨兽撕心裂肺的低吼,吼得船只掀摆,波涛迭起,地动山摇。
初渔死后,墨金在龙宫里迷迷糊糊的躺了一月有余。半梦半醒中,他一直在无边的黑暗里寻找初渔的身影,他去了小洞天,去了初渔的家乡,他们垂钓的河边,还有他们踏青的小树林,但都没有巡检初渔的影子。墨金感到绝望和无助。偶尔,他能听到梦境之外有人唤他的名字,有时候是乾风的声音,有时候像是琳珑,有时候又说不清是谁的声音,反正,不管是谁呼唤他,他都不愿意醒来,他在寻找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声音,他在等待初渔再次在他耳边,轻轻唤他小墨哥哥。
有一天,他又好像听见了一个声音,那个声音说,他有办法把初渔找回来。墨金觉得,那个声音,似乎是乾风。墨金听了,挣扎着想要起来,可是却周身沉重,眼前黑暗。他张嘴欲喊,喉咙却也被狠狠扼住了,让他几乎要窒息。就在他觉得自己真的快要窒息而亡的时候,那个扼住咽喉的力量突然松开了。本能中,墨金连忙一个挺身,掀掉眼前沉重的铺盖,立刻坐了起来。坐起来后,只觉得头晕眼花,口干舌燥。待慢慢恢复视觉时,他看见乾风从屋外匆忙冲了进来。
“墨金,你终于醒了?”乾风喜出望外。“我刚刚听到些不寻常的动静,就赶紧过来查看。你终于醒了,太好了!”
墨金绵软无力的说:“我刚刚好像听见有人和我说话,那个声音,我以为是你。你刚刚不在吗?”
“半个时辰前,你大哥来看你了,我见他一直絮絮叨叨和你说话,很是伤心难过。我怕自己也跟着动容落泪,就离开屋子去准备汤药了。他大概已经走了许久了吧。”
墨金细想刚刚的情景,应该是在睡梦中把铺盖蒙到了脸上,一时喘气不畅,就惊醒了。
松了口气后,墨金却又心中难受起来。这一醒来,回到现实,痛苦的回忆就排山倒海而来。不像在梦中,他还可以痴痴的去寻找,在现实里,初渔已经灰飞烟灭,这是无法磨灭的事实。墨金心中就像有一个痛苦的无底洞,无论什么都填不满他内心的虚无。
墨金想起刚刚在梦境里听到的话,突然紧紧拽住乾风的衣袖,怀着一线希望的问道:“我刚刚在梦里,听见你对我说,你有办法把初渔找回来。”
乾风有些目瞪口呆,他以为等墨金醒来,一切都会烟消云散。想不到,墨金醒来,竟然是因为听到了寻找初渔的希望。“我。。。”乾风不知怎么说才好,如果他立刻否决,墨金会不会又心灰意冷,再次病倒?
“乾风,你一定要帮我。我现在,已经毫无办法了。我知道,你居住的九重山,离天庭只有一步之遥,你一定有结识些得道仙人,对不对?”墨金满是期待。
乾风沉默许久,他是和几位天庭之人略有相识,可是,墨金私自带凡人入灵族,本就是在天地规则之外,没有在两族之内产生灾祸,天庭没有问责,已是万幸。如今,若还要请天庭之人帮忙,这怎么能行?
可是,如今之计,必须得让墨金能够重新振作起来才行,不能急于破灭他的希望。“好,我去帮你求求办法。”乾风允诺。
有了乾风的应允之后,尽管元气并未恢复,墨金三天之后就下了病榻。他不想再一蹶不振了,照乾风的说法,只有快快养好身体,去九重山面见了仙人,才能早些找到救回初渔的方法。
好多些时日过去了,墨金每天都在等待。今日,他又默默来到了已破残衰败的古卷阁。自从他身体稍微复原了些,他就催促乾风踏上了回九重山的道路。乾风离开后,墨金不是来卷阁,就是整整一天躺在小洞天的树林里愣神。青裘曾想要把卷阁修缮一番,但是他拒绝了。这里至今仍是初渔离去的那天晚上时的情景。他时常伫立在这里,寻找初渔曾经翻阅过的典籍,或是坐在初渔最爱躺靠着的那个古朴的根雕木榻上静静回想。在这里,他捡回了那个毫发无伤的沉香盒。“真是个宝物。”他略带嘲讽的说。想到他亲眼目睹沉香盒将鱼珠夺走,害得初渔丢了性命,他恨不得将沉香盒砸个粉粹。可是,鱼珠还存在盒内。若是找回了初渔,还需将鱼珠重新送入她的体内才能让她长久存活。况且这宝物看似木质,实则坚不可摧。墨金想了想,又将沉香盒小心收起。收起沉香盒的一瞬间,墨金转念一想,心中突然惊奇不已:那夜,沉香盒到底是如何开启的?!为何沉香盒会吞噬了初渔体内的鱼珠?一直以来,沉香盒的开启之法只有历代龙王秘密相传。父王赠与了他沉香盒,还未来得及告诉他开启之法就不幸身亡。那么,青裘知道开启之法吗?若是他知道,莫非是他害死了初渔?可是,如果青裘知道沉香盒的开启之法,为何不将这盒子夺走,反而原封不动留在了这卷阁里呢?
太多的疑问涌上心头,墨金心中泛起一丝恐惧。他只盼乾风能早日求到仙法,好救回初渔。到时候问了初渔,一切谜团就会解开。
又过了一个月的光景,依然没有任何消息从九重山传来。墨金心中有些着急,他派信鸟去九重山询问,乾风传回的话却只道让他耐心休养,求助仙人的事情时机尚未成熟。墨金听了,心中更加着急。思忖再三,他决定亲自去九重山走一趟。
南境九重山,无想湖边。
乾风静静的伫立,看着远处云雾飘渺中的通天崖愣神。
玲珑陪同在哥哥的身边,她见哥哥望着通天崖若有所思,便问道:“哥哥,你不是真的要去求助仙人,找回初渔吧?我们当时不是说好了,跟墨金哥哥那样说只是一时权宜之计嘛。 ”
乾风叹了口气道:“是啊,当时只是为了让他能心怀念想,好好活着。” 沉吟许久,他又担忧道:“可是,他现在已经着急起来,派了信鸟来催问。我在想,如果他知道我骗了他,是不是事情会更糟糕?”
玲珑一时语塞,墨金哥哥的脾气,她也是知道的。墨金认定的事情,一定会去做,如果给了他这个希望,只怕他会不顾一切代价的去完成。
兄妹二人正沉默着,突然,无想湖中波涛翻滚,湖面中央出现一道十余丈高的水墙。
乾风和玲珑顿时退避三舍,目瞪口呆。只见一个庞然似巨蟒的颀长怪物从水墙中呼啸而出。乾风和玲珑两人有些傻眼,异口同声道:“墨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