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行且吟》夜慕黎

4、霜天晓角

　　二月春风似剪刀。弥漫帝都四处的新岁喜庆尚且还在，染得碧桃粉樱也打起了花苞，街巷往来的人们褪去厚实的大氅，着上了色彩鲜丽的新霓裳。
　　不同于其他街巷的来往喧嚣，朱雀大道的热闹显得清雅而风趣。丝竹绕梁三尺，管弦空寂绵长，那悬挂着书有“霜天晓角”古朴匾额的庭院里，聚集了上百位女子。今日，霜天晓角的家主、帝都著名的琴师夜慕黎做东，请她的新邻街朋友们过来热闹热闹，彼此好熟悉熟悉，增进一些邻友关系。邻街刚搬来的百来号人听闻都是来自后乾国的，是一个叫“魅妩”舞坊的歌姬，魅妩的坊主是位名唤横波的女子，生得玲珑娇艳、姽丽妙美。
　　当这件事被云楼大当家晴簇听了去以后，一时来了雅兴，大咧咧就带着自家掌勺大厨从天而降，与她同至的还有瓷月和隋落之，四个人搞得夜慕黎无语问苍天。
　　楚卿尘诧异地问夜慕黎：“今儿到底是什么主题的聚会？”
　　夜慕黎毫无表情道：“无题。”
　　有了响当当的云楼大厨亲自做席，霜天晓角的厨子自然省了事；而有了晴簇的到来，来帮忙的楚卿尘也可以闲下来，陪着夜慕黎一起抚琴合奏。楚卿尘为曲霓坊的坊主，这几日忙着为宫中成千女眷裁制新衣，难有闲暇时刻来惬意一番，今日倒是破天荒地肯来陪夜慕黎举办宴席，套句晴簇的话来说，“倒也情谊可佳。”
　　素手抚琴弦，幽幽琴声随着夜慕黎的指尖荡起涟漪，听得人心神摇曳。扫弦入心，扫弦随心，夜慕黎突然开口道：“进贡的衣裳你可都能按时完成？”
　　楚卿尘“呵呵”笑道：“放心，除了帝后的华服需我亲自裁制以外，其他的都交给手底下的人去做了，什么嫔妃公主的衣服我可不做。”
　　“仅那龙凤袍的裁制也需好些时日，你说的太轻巧了，我怎会不知？”夜慕黎低着头，顿了顿道，“我这个瞎子，总是劳烦你，真过意不去。”
　　“我说夜家主，能不能好好说人话？”隋落之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站在夜慕黎旁边道，“你的眼疾总是有办法的，你见染夏那货嫌弃过你吗？”
　　作为众人的新朋友，横波显得难以参与，她露出荷蕊一般浅媚温婉的笑容，问道：“染夏可是韩月轩赫赫有名的二轩主苏染夏？”
　　晴簇一手握着一根大鸡腿，边嚼边嘟囔道：“可不就是，他可是咱这位夜家主的准丈夫呢。”
　　夜慕黎霎时羞赧，轻叱道：“姹儿，别闹。”
　　事实上，此刻这位在霜天晓角啃着大鸡腿晴簇非真晴簇，她是刚刚担任云楼的当家老板、晴簇的妹妹晴姹，因晴簇上月不辞而别、将偌大云楼直接丢给她，为防楼中变动，她只好李代桃僵，自称就是晴簇，好在知晓她身份的人不多，也不曾引起怀疑。
　　横波这才恍然大悟，一不小心露出八卦气质，好奇道：“夜家主什么时候和苏二轩主大婚？可不能少了我。”
　　楚卿尘微蹙了眉梢，亦问：“你们这样少说也有五六年了，我也想问问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大婚？”
　　夜慕黎始终低着头，两鬓发丝遮掩住了神色，她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纤细的琴弦，良久才淡淡说道：“等我眼疾好些了再定吧。”
　　“慕黎，你……”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楚卿尘正要开口，却被夜慕黎堵了回来，她道，“卿尘，我希望嫁给他的时候，能亲眼看到那最美的时刻。如果不能，我情愿不嫁，我也不想成为他的累赘。”
　　好端端的一次小聚会被毫无先见的拉入了情绪低谷，在场的几位都不知该说怎样的话才能宽慰这个非先天造成眼疾却心思异常敏感的人。楚卿尘了解她，却始终拗不过她的倔强，瞧着她指尖因抚琴而生出的厚痂，她也不愿再说话。
　　突然，夜慕黎莞尔笑道：“又有人来了，好像是位稀客。”眼盲造就她听力极好，在几位坠入凝重的思绪之时，只有她警觉到了门外的动静。
　　而那人的缓缓步入，却让隋落之坐立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