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牵丝戏（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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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种情思原是戏，却抒怀抱谱长歌
楔子
你染我眼角珠泪，你一引我懂进退。
你褴褛我彩绘，你错我不肯对。
你带我看尽山水，风雪揉皱你眼眉。
你懵懂我蒙昧，无心才好相配。
假如老去我能陪，假如年岁不曾逝。
烟波散我成灰，哪使去也完美。
“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愁舞婆娑。赢秦无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干戈。自古常言不欺我，成败兴亡一刹那，宽心饮酒宝帐坐。”盘铃清脆，红锦覆盖的戏台上两傀儡相对而舞，翩翩若飞。一孩童坐于台下，痴痴的看着…“楚泠，快来玩啊~”男孩被突如其来的呼声打断了，眉头微皱，似是有些不悦，轻轻的摇了摇头，转瞬间，又将全身心投入了台上的表演。“诶，他总是看这么无聊又诡异的木偶戏吗？”“我跟你讲，他就是个怪人，自从这戏班子三年前来驻于此，他便日日来此，就这两个戏本子，也不知腻不腻。”两小童窃窃，看到他将头转过来，怵的跑走了。曲毕，班主从幕后走出来，“小伙子，又来看戏啊。”他似乎还没有从戏里回神，只是怔怔的盯着台上，目光专注。才回神，见班主看着他，他轻轻点了点头“恩。”语毕，他起身离去。班主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轻声叹道：“真是痴儿。”
四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巷口的梨花谢了复开，开了复谢，昔日稚童已经变成了如今儒雅清俊的少年，只有在眼尾，能依稀辨出几分当年的幼稚模样。以往的玩伴早已不见，儿时的青梅竹马已嫁做人妇，年年岁岁，岁月易改。他站在巷口，似是惋惜，似是留念。班主站在青石板的小路上，岁月侵染了他的鬓角，折弯了他的腰杆，只有他的笑不曾改过。楚泠远远地朝班主招了招手，径直走过去。“又来看啊。”班主迎他上座。四周简陋的柳木条凳，油腻腻的茶桌，衬着他愈发的面如冠玉，身姿挺立，也愈发的与四周格格不入。
“湖山畔，湖山畔，云蒸霞焕。雕栏外，雕栏外，红翻翠骈。惹下蜂愁蝶恋，三生锦绣般非因梦幻。一阵香风，送到林园。及时的，及时的，去游春，莫迟慢。怕罡风，怕罡风，吹得了花零乱，辜负了好春光，徒唤枉然，徒唤了枉然。”
曲毕，楚泠起身欲走，却被班主唤住，疑惑的起身看去，班主几欲开口，却又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开口“你…真的决定要坚持习傀儡戏吗？毕竟…你家里…还是…唉…”他闻言，只是笑了笑，脑中渐渐浮现了一个模糊的背影。班主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最终只是摇了摇头。
还未踏进家门，从中堂里传出父亲的一声怒吼“你这逆子，给我跪下。”他无奈苦笑，膝盖重重的落下。他抬眼，见父亲怒气冲冲的从里屋走来，无奈的闭上眼“是不是又去看傀儡戏了。”不是疑问，而是肯定。“是。”身后几个偏房的庶子庶女捂着嘴窃笑“又是正房的那个傻子啊。”“嘁，搁着好好的地位不要，偏要学那甚子傀儡戏。也不知是不是入了魔。”“嘁，他那样，又干我们何事。”“哈，就是，他学那劳什子戏法，对咱都是有利无害的啊。”楚泠跪着，似乎全然未觉，“我是不是说过，你如果再去看那傀儡戏法。就不要再进这个家门。”“是。”他轻叹。父亲似乎恼怒于他的平静，不知从哪里抽来了根藤条，藤条带着嗖嗖的风声落在他的背上，再落下已晕染一片。再看他只是额上沁出点点汗珠，腰杆依旧挺得笔直。不知过了多久，他月白色的长袍上晕染了一片飘红，连同青绿的藤条一起。落下，再落下，“啪”的一声，藤条断了。父亲似乎还未解恨，复踹了一脚“给我滚出去。”他闷哼一声，朝着里屋，深深的磕了三个头，起身，他摇摇欲坠，默默的看了一会，挺直身板走了出去，此去，再无回头。
老班主抽着烟斗坐在条凳上，猛地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戏演完了，请回吧。”班主朝着门外说着。门外客并没有停下，班主眉头微皱“不是说了…”“是我。”班主话语未尽，却被那人打断。班主连忙把门打开，只见楚泠倚在门栏上，背上的血，侵染了石板路。班主皱眉“你怎么…”他抬头，笑道：“现在…你能收下我了吗？”这句话像是耗尽了他所有的道：“真是痴儿，痴儿。”
楚泠揉了揉僵硬的眉角，睁眼。发现班主正皱着眉，呆呆的看着他。“怎么了。”他出口问道。“这样…值吗？”楚泠阖眼，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母亲的逝世，父亲的易怒，兄弟姊妹的嘲笑，曾经的场景走马灯似的的脑海中播放，他自嘲“有什么舍不得？”转又抬眼“那现在，我可以叫您师傅了吗”班主看了很久，抚掌大笑“好啊，好啊！”在没人的角落，班主悄悄的抹掉眼角几滴晶莹的泪珠。
“头以木雕，内藏机关，使嘴、眼可动;命杆为木、竹制，各派长、短不同，手杆与手、肘相接。”楚泠在心底细细的回忆了班主的话语，手执一刻刀，在一一人高的花梨木上摹画着。不禁有些烦躁，瞟一眼这木头，不静不喧，恰到好处，不知怎么地就稳下心了。他想着，比划着，脑海中渐渐勾勒出一个雏形。
楚泠轻柔的在那木头上雕画着，浑然不觉有人靠近。班主站在门外，轻轻缓缓的推门而入。楚泠抬眼，回以一笑。却见班主皱着眉头看着他手里未完工的木偶，疑惑“怎么了？”“为什么，你要刻一男子？”他挑眉，本应温润的长相变得侵略性十足：“怎么？不过是顺应本心罢了。”不过脑海中只是恍影时的悸动，他是不会说的。
拂去木偶上的木屑，他讶然，不过更多是惊艳。当脑海里那让他心动的脸庞化为实体时，胸膛里剧烈的跳动，让他怎么能忽视的了。黄栌，胭脂，缃色…他捧住木偶的脸颊，温柔的目光仿佛对待深爱的恋人，执笔，鼻尖抵着额头，这时，距离不过一拳。
巷口的梨花开复谢谢复开，就这样，两年过去了。他小心的为木偶穿上华美的戏袍，满意的笑了。这时再看，木偶已与真人无二，略显苍白的面孔上被他细心的点上了一抹眼尾红，只是粗略一瞧，便已灿若春华。班主冲他一笑“磨蹭了两年，也该上台了罢？”“好。”他应了，始终未曾抬眼，只是注视着怀里栩栩如生的木偶，眼神温柔。
“长清短清，那管甚离恨。云心水心，有甚闲愁闷？一度春来，一番花褪，怎生上我眉痕。云掩柴门，钟儿磬儿在枕上听。柏子座中焚，梅花帐绝尘。”
方才班主还担心楚泠会出现失误，当他一开口，便再无此念。简单的琵琶，衬上他清越的嗓音，抑扬顿挫，眼前似是出现了那个不食人间烟火又敢爱敢恨妙常仙姑。随着他的手指翻动，那木偶翩翩起舞。一颦一笑，水袖轻扬，灵活纤细仿若真人。仿佛生来就改在一起啊。班主感叹，似乎忘了楚泠是第一次接触。
一曲终了，在台下人还深入其中无法自拔时，他已经小心翼翼的抱着木偶入了后台，还不忘细心拍下木偶水袖上蹭到的尘埃。当台下人回过神时，却发现台上早已空无一人，只得悒悒而归。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牵丝戏（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