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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番外之天骄伊扬 ...

  •   暮色烟浓,华灯初上。
      我站在云端大厦的顶层向下望去,万家灯火尽收眼中。
      “方先生,”有人轻轻推开门。“二号线有您的电话。”
      是陈秘书。我没有回头,“什么事?”
      她恭敬地回答,“是方宅打过来的。今天有台风,要您早点回去。”
      我没说话,只是举起右手打个手势。她会意,退了出去,轻手轻脚地关上大门。
      是老爷子吧,我思忖着。如果我料得没错的话,今天就算没有台风,也会有一场无聊的相亲宴在等着我。
      又何必自找麻烦?
      近来加班的时间总多过在家。相较而言,在云端大厦,管理我一手创建的天翼集团,岂不更加恣情逍遥?
      眼前忽然又闪过那女孩雪白的容颜,黑白分明的翦水双眸,那瞳仁美得仿佛两颗黑色的水晶葡萄,带着些许嘲讽望着我,“天翼?云端?”我似乎听到它们在说。
      初次见面,她扬着倔强的小脸,矜持的微笑始终挂在嘴边,对我递过去的手帕视而不见。虽然是拒绝,但她的姿态极其自然,让人丝毫不觉被冒犯。
      我还记得四目交视的一刻,她泰然自若的神情,让我暗暗心惊。
      商场上的对手都惧怕与我对视,就连有“老狐狸”之称的爷爷也是如此。
      伊莲说,“大哥,他们说你的眼神太过平静,又隐隐有慑人的王道之气。”
      我总是一笑置之,不以为意。
      自从发生那件事后,我对这个异母的小妹,总是比较照顾。
      照顾家人,也是母亲临终前唯一要我答应她的。“尤其是伊莲。”这是母亲最后对我说的一句话,那虚弱的声音时常回响在我耳边。
      我一直奇怪,为何母亲会容忍父亲的不忠,甚至在自己流产后将父亲外室的女儿抱回来当亲生孩儿养。也许是因为她们那个年纪的女人总渴望得男,却永远认为女儿更为贴心。母亲对伊莲的疼爱不逊于对她唯一的儿子,甚至有过之。
      直到遇到安安我才明白,母亲,实在是爱煞了我那负心的父亲。
      站在落地窗前,我遥望向东一隅。定有一片灯火,是属于静园的吧。
      “安安”,我轻念她的名字。你在做什么?又在想些什么?灯光下,青春的容颜定然娇美无限。
      我想起在名店巧遇,她护着身边的朋友,义愤填膺的模样,“……恕我们不能割爱。”
      星眸闪亮,双颊呈现少女特有的玫瑰红色。那是我成人后首次为女人发呆,完全漏过她前面讲的话。
      等我回过神来,借着对伊莲讲话来平复激动的心情,她们已离开。
      我差司机追着送上名片和礼物,却再次被拒绝。
      我在数月内被同一个女人拒绝两次,真是前所未有。如果要讲给那班朋友听,定是无人肯信。
      “谁不知道女人堆你还是你比较吃香?”华泰副总连可文这样说,俊美不羁的脸上有不加掩饰的妒嫉。
      我笑笑,呷口香槟。并不准备答腔。
      天翼与华泰的合作目前为止一切顺利。但华泰毕竟是连氏的子公司,发展上有时不免掣肘。连可文暗示我不日将取林太而代之,正式出任华泰总裁。
      这个结果也是我乐见的。但,并不急着表态。
      商场上的事瞬息万变。虽然有时确实需要魄力,押宝般赌注。但大多数时候,我是小心谨慎的,将风险系数降至最低。为此,连可文没少怨我,并送个“猎人”外号给我,迅速在圈中叫开。
      猎人?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但此刻,确实感到有种狩猎的欲望。
      目标,就是那只年轻漂亮的母鹿,韦安安。
      我一边想着,一边想到,她本人对此说法可能会有的反应。
      呵,可以预想到,和她斗嘴,是件费脑筋但愉悦的事情。
      我突然发现,自己的期待度比想象的还要高。

      这日家中举行宴会。我觉得有些燥热,便踱出来到露台上透风。
      “你究竟答不答应?”是伊莲的声音,自下方传来。
      我凝眸望去,是卓凡与伊莲在一起。
      白衣少年,红裙少女,乍看去真似金童玉女,怪不得爷爷不顾两人年纪还小,一直有招赘卓凡的念头。
      “母亲和安安,是世上对我最重要的两个人。伊莲,我们自小一起长大,不要逼我恨你。”卓凡无奈中透出坚决之意。
      “哼……”伊莲冷笑,“好,那你可不要后悔。”她转过身,飞奔入大屋。黑夜里,红色的裙摆真像怒放的红玫瑰。
      卓凡并没有出言挽留,他有些发呆地站在那儿,眼神似乎飘到远方。
      我突然想起安安雪白的脸庞,白玫瑰般幽香,沁人心脾。
      卓凡,一定已经做出选择,取白玫瑰而舍红玫瑰。
      客观来讲,卓凡与安安确实更为适合。但,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感到莫名的妒意,暗暗心惊。不禁自嘲,伊扬呀伊扬,年岁见长,肚量却没跟上。
      身后响起细碎的脚步声,我回头,是伊莲哀怨的脸孔。
      “大哥!”她扑在我怀里,哽咽,“卓凡,他不要我!我……将永远失去他了。”
      我轻叹,伊莲,你从来没有得到过,又何谈失去。但还是轻拍小妹项背,安慰道,“你还年轻,以后会遇到更适合的男孩子。”
      她抬起头来,浓黑的眉毛向上扬着,大大的黑眼睛里满是不服输的神情,“不!不!不!”连着对我叫出三个“不”字,“我一定要得到他,大哥,一定!”
      说完她扭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我望着伊莲野性难驯的背影,一阵担忧。
      她与安安在学校里的事情,我略知一二。伊莲做得实在有些过分,所幸她对付的是安安。若换了旁人,心性稍不坚毅,必会对升学造成影响。
      我责备了伊莲,但恐怕正起了反效果。她抽泣着,“那女人是个魔女,你们……都站在她一边。”
      今天我才明白,“你们”,是包括卓凡吧。
      不管事情怎样发展,我希望伊莲不会伤到安安。
      忽然觉得老天似乎很会开玩笑,我因为伊莲与安安的对立而结识她,并由此准备扮演斡旋者的角色。
      一个演得不好,自己也会陷进去,步向无可预期的结局。
      但我并不后悔。能遇到安安这样的女子,本身已是一大幸事。
      许多人一生中求一日都不能够。

      不知伊莲以什么要挟卓凡,他最后还是妥协了。
      我在公司开会的时候,接到卓凡电话,“大哥,我求你做件事情。”
      放下电话,我中途结束会议,匆匆赶往H中高校演讲比赛的会场。
      在安安要迎向卓凡的那刻,我及时拉住她,避免更大的伤害。
      她极力自持,外表看来镇定如常,只是望向我的眼睛深处有着不易察觉的脆弱和无措。
      呵,外刚内柔的安安,自信自尊的安安,沉静内敛的安安,我感到一阵心痛,拉住她的臂膀,“我们走!”
      她受的打击比我预想的要大,不然不会那么顺从地登上我的车子。
      我看着她蜷缩在车厢角落,无神的眼睛望着车窗外,心思缥缈至远方。
      便吩咐司机不要停下来,在马路上无目的地行驶。
      安安的心情终于平复,言谈客气中隐含锋芒,不让分毫。
      我为她高兴,她却一怔。良好的家教不容她因个人的喜恶泯去良心,不情愿地对我表示感谢。
      安安,你是这么善良。难道你忘了,我是伤害你的那个人的哥哥。
      我发现,愈见她一次,胸中的爱恋便会增强一分。
      “你永不用对我道谢!”我对她说,心中明白,此生不会再爱上旁的异性。

      伊莲和卓凡自那日起便开始同进同出,在众人眼中被视为一对。
      但我看得出,卓凡并不快乐。他与伊莲相处,太过彬彬有礼,客气多过倾慕。
      难道伊莲看不出,无微不至的照顾,只是一个男人爱的影子?
      他不爱她。
      这天爷爷邀请卓凡全家来赴宴,我决定借此机会与卓凡好好谈一谈。
      宴会间隙我跟着卓凡来到花厅,却意外听到他们母子的谈话。
      “妈妈,我求求您,能否提前动用外公为我设立的基金?”
      “不,我绝不会同意!你休想用我的钱去接济那个狐媚子的女儿!”
      卓凡气结,极其隐忍地说,“请您不要这么说。安安是我爱的女孩,此生除了她我不会再爱上旁人。这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事情,求您成全。”
      我吃惊,安安?她发生了什么事,要卓凡如此着急?
      恰有陆姓客人找不到回大厅的路,叫住我同往。只得随他出来。
      稍后我看到卓母气呼呼地告辞离去,卓凡一副无计可施的模样,似走到绝路。
      安安,你究竟怎样了?我突然惶恐,驱车直往静园。
      静园大门紧闭,良久无人应答。
      我心急推门,却应手而开。安安,你怎么没有锁门?
      有种不好的预感,我疾步进去寻她。
      在书房我终于找到安安。人昏沉着,额头热得烫手,已有些意识不清。
      我想抱起她,她却醒来,眼中满是推拒,以微弱的声音抗议我的多事。
      真像一只小野猫,荏弱却不失骄傲与自尊。“我不需要你的帮助!”她极力扬气下巴望着我,却暴露了自己的虚弱无力。
      我却突然宽慰,这才是我的安安,并不是众人眼中温室的鲜花,她是禁得起磨砺的芳草。
      我把安安送到医院,安置在方家的私人病房。
      医生告诉我她并无大碍。这才松口气,赶回去与东南亚客商谈判,并吩咐文森去调查韦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次日我去看她。安安已恢复了十之七八,神智清明。
      她连逢大祸,倍受打击。却极是要强,独自撑着,不肯在外人前显露分毫。
      我告诉她不要担心静园的事,却无端被她起疑。“真正的事实,你知道?”
      我并不清楚一切怎么发生,却也不敢肯定全然与伊莲无关。但我知晓一件事,目前只有把安安娶进门,才能避免更大的危险。无论是谁对韦家或安安有仇,总要顾虑到我的力量,不敢再伤到她。
      于是我笑了, “不敢说知晓全部的真相,总也比你多。”又指指胸口, “答案在这儿,要的话,自己来寻。”
      安安望着我,沉静的黑眼睛水晶般美丽,然后她无比优雅地对我伸出右手,“……我们成交。”
      胸臆间一阵激动,我几乎不敢相信,她就这样轻易地答应了我。
      随后我吻了她,证实这并不是自己在做梦。
      秘书有事找我,便借机离开医院,平复汹涌澎湃的情绪。
      安安,我真怕你知晓,我已经爱你有如此如此的深。
      那样,如果伊莲真与此事有什么牵绊,你会为难的。
      隐隐地,我感觉整件事情没那么简单。向你求婚,不知会否日后添你烦忧。但是,目前为了保护你,我只能这么做。

      婚礼在彤云酒店举行。
      当安安身着象牙白的婚纱款款向我走来的时候,真是美极了。
      我们宣读誓词,互换戒指,自此命运紧紧相连。
      晚上的舞会上,安安一袭淡绿色的礼服,明艳逼人。男人和女人都望着她,为那出色的容貌而瞠目结舌。但她自己并无察觉,一迳想着心事。
      我拥着她共舞,心中无限怜惜。
      我的安安,我的妻。从今以后定会保护你,呵护你,不让你再受半分伤害。

      新婚之夜,我初次见到安安娇羞的小女儿情态。
      她穿着件极保守的白色棉质睡衣,扣子一直扣到下巴。除了脸部和双手双脚,没一寸肌肤裸露在外面,却尽显她的纯真荏弱,要命地性感。
      我真怕自己控制不住碰她,便走过去把她抱到大床上,盖上棉被,拥她入眠。
      安安起初浑身僵硬,渐渐放松下来,沉沉睡去。
      我望着她宁静的睡颜,无限怜惜。
      这段时间发生太多事,她一定没睡好过,眼睛下方是疲累的淡青色。
      睡梦中她咕哝着,往我怀里更深地依偎,膝盖正摩擦到我的鼠蹊部。我的眼睛随着不断上升的情欲加黑,这个磨人的小妖精!
      不禁苦笑,眼睛望着天花板,尽量不去看我那美丽的新婚妻子,并力图对她睡梦中无意的亲密举止视而不见。但我知道,这一夜,恐怕要睁眼到天亮了。
      我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尤其对着自己深爱的女人很难没有非分之想。
      但我知道必须修炼柳下惠的功夫,至少目前尚需如此。
      我不愿勉强安安,希望有一天她能够自愿将全部身心托付与我,彼此的灵肉融为一体。
      此外还有一个原因。文森和我都分析安安父母的死因不是车祸那么简单,具体情况还在调查中。如果真的与伊莲相关,我……该怎么做呢?
      不管怎么样,少了□□的牵绊,我们就是挂名夫妻,至少不会对安安造成很大的困扰。
      但愿这一切只是我的臆测。
      在安安成为我的妻子后,更加无法想象失去她的日子将怎样度过。

      婚后一年,我们的生活平静中波澜不兴。
      彼此的了解逐渐加深,但都带着三分小心翼翼,有所保留。
      我是因为太爱她而保留,安安则是因为太不想爱上我而保留。多么富有戏剧性。
      我不怨,上天已安排了最可爱的天使在我身边,只应感恩。笃信安安是爱我的,只是时机未到,她自己都没有发现而已。
      连氏终于有变。连可文出任华泰总裁,并在连氏总公司与嫡系连睿争夺领导权。连睿为争取中国市场,找到天翼洽谈合作。我准备拖拖他,静观其变,一边迅速召集智囊团开会,商量对策。无论谁在连氏掌权,我必须确保其与天翼的合作不变,并争取最大的市场利益。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连氏内讧,天翼就像个经验丰富的猎人,置身其外,准备在最恰当的时机全力一扑,逮到肥美的猎物。
      所有的计策都是智囊团所出,我只提供主导思想与思路。
      外界风传方伊扬如何了得,神机妙算赛过诸葛孔明,其实都是谬赞。
      我只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而已。
      当然,智囊团人员的选择很关键。他们都是各行业的精英,由我亲自挑选,待遇超出想象的丰厚,并且他们提出的每一条建议充分得到尊重。
      佛说,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万事见微知著,平实的表象中蕴含了深刻的含义。商业经营的秘密也是如此,所有的商业运作万变不离其宗,离不开经济学规律和心理战术。
      我只是运用的比较娴熟而已。
      安安考上复旦,高兴地来天翼找我庆祝。正巧碰到连睿,并对美丽的女特助对我的亲密举止大为吃醋。
      我抱紧她,喃喃低语,“安安,我从未想过,有一天你会为我吃醋。”语气像个半大的毛孩子般傻气,自己都觉得可笑。
      安安却受到感染,她闭上眼,沁白的脸庞上表情复杂。
      呵,安安,你有一点点爱上我了吗?

      安安父母的惨死,一直是横亘在她心头的一颗刺。一日不拔除便没有安宁存在。
      文森的调查突然有了新线索,原来安安是林氏财团的后裔,与连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也曾听闻资产达数亿的林氏财产一事,便隐隐感到安父母的死必定与这遗产有关。早知道事情不简单,只是未料到如此错综复杂,扑朔迷离。
      伊莲闯进我的办公室,“大哥,不要告诉安安!她会离你而去的。”
      我望着她,伊莲,你才巴不得安安赶快离开。如此要求,恐怕是不愿安安成为正牌的豪门小姐,连你唯一能胜过她的一点资本也失去了吧?
      伊莲走后,我感到很疲倦,伏在办公桌上小憩。
      再惊醒时看到安安冷冷的面孔,她第一次发怒,嚷出了心中所有的猜疑和负累,最终坐在地毯上放声哭泣。
      我也有些生气,安安,你难道看不出,我有多么地爱你?难道你汲汲以求得真相,比自己的幸福还来得重要?
      办公室开着窗户,她衣衫单薄,冷得瑟瑟发抖。
      我走过去,拎起她,直接扔到浴室的浴缸里,拿温热的水浇在她身上。然后把厚厚的浴袍抛过去。
      安安冷静下来,换上浴袍,径直从我身边走过。
      “你要去哪儿?”我拽住她。
      安安扬着头,倔强的眼神恰如两小簇火苗在燃烧,“你信不信,没有金钱也没有权势的我,站在云端门口挥一挥手,也会有人追随吹捧。”仍不忘讽刺我恃强凌弱。
      我怒极,扬起手要打她,终还是不忍下手,便背过身去,“你走,我不想再看见你。”
      她竟真的举步就走,丝毫也不留恋。
      我心如刀绞,胃部突然剧痛,而后倒地不知人事。

      再睁眼已置身医院。安安衣不解带地守候在床边,熬了一夜后,脸庞更加瘦削,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关切。
      一阵暖流缓缓流入我心田,原来,她对我并不是一点感情都没有。
      我们两人,有时都太过倔强。
      决定休战,又意外接到报告,徐平已暴毙美国。
      平静,再度嘎然而止。

      安安终于得知林氏遗产的真相,再度对我产生怀疑。
      鉴于上次的情形,我打算避开她一段时日,让彼此冷静。
      而后我到静园等她。
      取下窃听器的一刻,安安怒极,掌掴过来。
      我只是望着她,“安安,只要你能消气,尽可以拿去我的性命。”
      她呆立了许久,无限疲倦的神情,终于轻声说,“我们……离婚吧。”

      我知道现在说什么安安都听不进去,只得退而求其次。
      派出智囊团之首文森,是我的一招杀手锏。
      果然,安安比较能接受文森的斡旋,接过我的电话,“……你最好能给我解释清楚。”
      我在电话这头哭笑不得,所有的安排都对你有百利而无一害,除了我深深地爱着你外还有别的解释能说得通吗?聪明的安安,在面对自己的感情问题时一塌糊涂。“你并没有损失。”我只得告诉她。
      那头她沉默良久,终于冒出一句,“……好,交易成交。”
      我气极,也淡然告诉她,“对,是场交易。”而后挂断电话。
      安安,你知道吗?我越来越不能控制自己的脾气,不再是那个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猎人”了,这都是因为我的爱越来越深,却也越来越无奈。

      安安走后,我藉由繁重的工作来麻痹自己。
      文森等大呼吃不消,“老大,你干脆追去纽约得了。你熬得住,我们都快挂了。”这文森,在女性面前总是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私底下却极是飞扬活脱。
      我笑笑,只是低下头继续看文件,不时发出指示,要朱秘书记下来。她是伊莲介绍来的,说是安安的旧友,我以前也见过的。不知为什么,却一点印象也无。倒也不奇怪,有安安在场,很难再注意到旁的异性。
      这日突然收到安安的电邮,她发的言简,我回的意赅。不一时有电话拨过来,号码显示是安安。
      我一阵窃喜。安安可能并未察觉,我们在彼此的交往中均越来越沉不住气,与平日的沉静自持完全两个模样。只有恋爱中的人才会如此。
      安安有些吃醋,又迅速回复平静,半开玩笑地调侃天翼董事会的无聊。然后我们同时收线,无法形容的平静欣喜。

      彼邦连氏夺权之争渐趋激烈。林太去世后,连可文更是大增胜算。
      我一直密切关注连氏的动态,准备随时调整天翼的战略。
      但在连可文有意追求安安的消息传来后,我再也坐不住了,买了最快一班前往纽约的机票。
      “老大,好好休息休息,别太早回来了。”文森代表全体智囊团成员告诉我说。
      “对,我刚还想说,要是没有今天的航班不如买一架私人飞机,直接把老大送过去。天翼赚得盆钵皆满,吐一些出来也应该。没理由像老大般节俭,苦行僧一般。”另一个成员也不怕死地说。
      我笑笑,拥抱了这些好兄弟,转身离去。

      见到我的刹那,安安纵身跃到我怀里。
      极尽思念之情的一吻后,我笑着将她推开,“安安,你高估了我的自制力。”
      她一怔,随即将头偏开。我暗叹,安安,你究竟无法放开心防。
      接下来我们促膝长谈,而后我回到丽兹酒店。
      放心,我不会逼你。人生漫长,我有足够的时间等着你回心转意。

      连可文很快得知我的行踪,寻到酒店提出条件。
      在商言商,抛开私交不谈,必须承认相较连睿那个毛头小子我更乐于与连可文打交道。
      我们有着相同的鹰隼般特性,机警,果敢,充满掠夺性。战绩上我略胜一筹,却也不是次次占上风。
      商场上没有常胜将军。每一次战斗都必须推开过去的辉煌,从零开始,这次也不例外。
      我和连可文都在按兵不动,揣摩对方心理,伺机而动。“先发”和“后动”都可能取胜,端看谁的手腕高杆,抢得商机。胜者采用哪种方法,市场上便会流行哪种版本。
      一直以来,冷静、稳重、不露声色是对手们对我的评价,当得起“猎人”的称号。只是此次涉及到安安与连家千丝万缕的联系,我不得不慎重考虑,最终做出违反猎人本性的决定。
      便做出姿态,默许连可文的提议,让他以为我禁不住巨大利益的诱惑,出卖了安安。另一边则派人与派克家族协商,促使杰克总裁改变主意,同意支持连睿。
      一切进行得很顺利。
      但不知为什么,安安对我的态度却越来越冷淡。
      她虽极力掩饰,却瞒不过我的眼睛。
      我百思不得其解,后来从侍应生无意的谈话中才知道安来过酒店找我。
      原来她无意中赶上我与连可文假意谈判的一幕。
      误会已造成,便也不急着对安安说明。
      她一向独立,只相信自己的判断,不肯轻信人言。这也是我极为欣赏的一点。
      清者自清。我必须拿出“猎人”的耐心来,等她自己慢慢发现真相。除此以外,别无他法。

      庆功宴上,我拿着香槟酒杯走近安安。
      她正静静地站在酒宴一隅,观看众生态。美丽的面庞上,有种落花人独立的寂寥,不自知中摄住观者,让人不敢接近。
      我向她祝酒,看出她躲避的眼神下难以掩饰的冷漠和鄙夷,便装作若无其事地微笑,“安安,此间事情了结,可否随我回国?”
      “好。”她回答。
      我感到一阵狂喜。安安,不管你现在对我观感如何,毕竟又将回到我的身边。

      临行前安安提出要在静园住些时日,我欣然答允。又吩咐人准备一桌家宴接风,全部依照随园食单烹制,菜色极其精致。
      事实果如我所料,安安含笑持箸,“难为你花了这么多心思。”
      我微笑,给她挟一筷子茶树菇,“有时间我陪你吃遍大江南北,做个美食通。”
      她被我感染,眼睛中有着些许憧憬,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低下头去。
      你在为自己的动摇自责吗,安安?所有的心思都明白地写在脸上,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容不下一丝阴暗,你……连自己都骗不了,又岂能骗得过号称猎人的我?

      连可文突然回到上海。我猜测他可能掌握了徐平案情的新线索,定会去找安安。
      自连氏夺权一事中他被我戏弄后,一直耿耿于怀,且从不掩饰他对安安的仰慕和企图。
      我突然感到烦躁,不想再与安安捉迷藏下去。便来到静园对她摊牌。
      如我所预期的那样,安安很不冷静,我们发生争执,不欢而散。
      但我的目的已达到,成功地分散了她对连可文的注意力。
      一段时日后,安安终于想通,带着简单的行李回到方宅。
      她告诉我只为追寻真相而来,冰冷的颜色用以表态也像在说服她自己。
      我将她揽在怀里,汲取秀发中的淡淡幽香,不,我永远也不会放手,我在心里发誓。

      我与连可文谈判,彼此亮出自己的底牌。最终握手言和,决定合作打造新一轮的商界神话。
      直至签字的那刻,我心里紧绷的神经始才放松,暗吁口气。
      这一役,赢得好险。
      我胜在对连可文性格的了解,正确揣摩到他可能会有的思想行为方式。
      他恨我害他失掉整个连氏,却又不折不扣是个极其务实的商人,不肯放弃眼前的肥肉。两相权衡下,连氏已成为过去,华泰的未来可关系他下半生的荣辱,只得同意我提出的条件。
      抛开商业场上的计较不谈,连可文尚算得上一个可交的朋友。
      他有些投机,贪婪,追求名利,却也不失光明磊落的一面,诚实,客观,跌了一跤后站起来告诉对方,我输得起。
      总比有些口蜜腹剑,朝令夕改的家伙要好。
      所以我此次提出丰厚的条件,要与华泰再度合作。
      当然连可文并不是圣人,他半真半假地在签字后向我表示不甘,“方兄,你可真是老谋深算呀。签字后我们又成为朋友。朋友妻,不可欺。你赚得钵满盆溢之余又守护了如花似玉的夫人,真可谓是一举两得。”
      我笑笑,转而提议开个庆功酒会。他也点到即止,不多废话。
      与聪明人合作便只这点好,意与神会,省却一番唇舌。

      在酒会上我很惊讶地看到安安。一袭月白色织锦缎旗袍,头发松松挽就,除了臂上的一个翠玉镯子,别无长物,却深深吸引着众人的视线。
      我不动声色地将她从连可文的臂弯夺回来,安安却不配合,佯装对朱秘书吃醋。
      我望着安安,哭笑不得。她真是耍赖,怪我不带她出席酒会,不知是谁言明自己不是用来充场合的洋娃娃的。
      事实证明,做宴会的女主人,安安游刃有余。她气质娴静,谈吐文雅,言笑晏晏,让在场的每一位宾客都感觉到宾至如归,无限愉悦。
      我们相偕穿梭在客人中间,不时低声交谈着。凝望着她,我感到无比幸福。若一直如此多好,我情愿减寿来换。
      这时变故突然发生,有人持枪突然闯进来,人群乱成一团,连可文大叫着,“安安,小心!”我顺势望去,只瞧见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她后心。
      情急中我将她拉到怀中护着,快速一百八十度转身,突然背部一阵剧痛传来,伴着异样的灼热。
      我看到安安惶急的面孔,“伊扬,伊扬……”她轻唤。
      我想回答,却禁不住一阵虚弱,而后眼前一片黑暗。
      昏迷中,我感到安安一直在我耳边说话,“伊扬,伊扬……”随后她假装恶狠狠地掩饰自己的无措,“方伊扬,你要不醒来,休想我为你内疚或守寡。定以最快的速度另觅佳郎,永远把你遗忘。”
      我努力想睁开眼睛,却听见医生和护士的谈话,“情况不错。呆会儿醒来伤口会很疼,再给注射一针镇定剂。”
      不,我不怕疼,只怕看不到安安的脸。我在心底呐喊,却苦于无法与药力抵抗,最终沉沉坠入梦乡。
      醒来已是清晨,安安正背对着我整理紫罗兰花枝。她还穿着那件月白色旗袍,项背秀美。早晨露重风寒,便随意搭着条披肩。鬓旁碎发稍嫌零乱,却格外有种疏懒的美感。
      她转过身,发现我醒来,无限欣喜的模样。“醒了?感觉怎样?你等一下,我去叫医生。”
      我不多言,看她四处忙碌的样子,有种难得被照顾的感觉。为此便再捱得一次枪伤却也甘愿。
      后文森来探病,向我汇报几件急着要处理的事情。毕竟刚做完手术,体力和精力都有所不济,才口述完几件事我就疲累不堪了,再度睡去。

      连可文来探我。他新近找了个富家千金做未婚妻,阴霾心情一扫而空,颇有些志得意满。
      他突然良心发现,告诉安安连氏收购案真相。
      这个连可文,真是只狡猾的狐狸。安安发现真相是早晚的事,只不过藉由他口说出,我便不得不欠他一份人情,日后要用不小的代价来偿还。
      但并不怪他。金钱,我并不在意。若安安肯早一日对我真心微笑,又有什么是我不愿付出的?
      安安怨我不肯早些对她解释,我只是把她拉进怀里,“你是这个世界上我最不愿伤害的人。我爱你。”
      而后相对无言。我知道,我们的心灵已经互通。

      住院时积攒下许多待处理的公事,一上班便忙个不休。
      安安开始学着煲汤。我每天下班回到家都会有一盅好汤放在桌上等着我,且温度不冷不热,刚好入口。
      我有些好奇,问她如何掐算得如此准,那厢她只是笑咪咪地不答腔。“你爱喝就好,问那么多做什么。”温柔的语气下,言辞却似个孩子般倔强。
      便也起了童心,刻意有几次回来得比平常时间或早或晚几个钟点,仍是捧得刚好的汤。
      百思不得其解,忍不住问安安。她自窗前走过来,手中的线装书卷成一卷敲我额头,“真是朽木不可雕也。”仍是不肯说实话。
      我也不再相逼,只管享用美味。
      不管怎样,安安已在我身上投注了越来越多的心思,这是毋庸置疑的。
      只是她仍不肯放弃对伊莲的怀疑,并因此始终对我隔着层心防。
      我心下忐忑,若事情真的与伊莲有关,该以何面目去见安安?
      她的脾气我很了解,冰清玉洁,眼中容不得一丝龌龊。绝不会因对我的感情而放过伊莲。
      而我更怕的是她对伊莲留有余地。果真如此,安安唯有离开我找求心理上的平衡。父母之仇,与爱人的亲妹有牵扯,适当的惩罚后收手。她可以原谅,却绝不能忘记。

      不久,最让我担心的事果然发生了。
      我照例去静园接安安,远远听见争执的声音,声音最尖刻的是伊莲。走近是安安沉稳的声音,“你真舍得杀卓凡?”
      我心知不妙,快步抢进去,只见伊莲坐在地上,□□不住流出鲜血,卓凡拿着夺过来的手枪木立当场。
      事情怎样发生,我心中已猜个十之七八。一颗心已麻木,不带任何表情地看了一眼安安,随后将伊莲抱起,“跟我来,卓凡。”说了这一句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静园。
      安安,盼你原谅我。血缘之亲,无法割断。
      伊莲早产,是个男孩,极其孱弱。随后又诊断出先天性隔肌断裂,动了大手术,一直待在保温箱中。
      接连刺激下,伊莲神志已有些不清,连家人都辨识不清。医生说解铃还需系铃人,这种心因性失忆,也许会在适当的刺激下醒来。
      我只得给安安打电话,请她到医院来一趟。
      那端她沉默片刻,还是说“好”。声音平静中听不出任何情绪。
      放下电话,我狠狠地一拳捶在墙上。“好”,安安,我要你来看几乎杀了你的人,你只是说“好”……
      方伊扬,你口口声声要呵护她一辈子,却无法阻止亲妹行凶,一次又一次地伤害你最爱的女人,真是无用呵。
      安安如约来到医院,可还是于事无补。伊莲连她也认不得,只是叨念着一些旧事。后母情绪激动,言出莽撞。
      我不忍安安受辱,又不忍在此时呵斥后母。只得站过来些暗示她出去。
      安安轻轻一笑,神情冷淡又疏离,转身走了出去。
      我目送她,心中绞痛,从此竟真成陌路吗?回首却瞥见伊莲眼中来不及收回的一丝得意,绝不似神志不清的病人。
      是我眼花了吗?我心中认为不过是过于执拗、走了偏途的小妹,竟心机深沉若此?
      心中便有了计较,派人暗中盯住病房。

      卓凡要我给孩子起个名字。
      “……逸夫,怎么样?”
      “亦夫?又是一名伟丈夫。很好,大哥,我明白你的意思。”
      我笑,“不,是闲逸的逸。只要孩子健康快乐就好,伟丈夫又有什么开心?”
      卓凡一怔,又欣然赞同,“好,就叫逸夫。”
      这时我接到电话,说安安再去探伊莲。便与卓凡一起火速赶往医院。
      病房外空无一人,推门进去,只见伊莲坐在安安身上,双手扼住她脖颈。“我要杀了你,杀了你,一切就要太平了……我的孩子安全了……”她眼睛充血,口中呢喃着。
      卓凡冲上去拽开伊莲,我顺势抱起安安。她已快失去意识,“安安,你怎样?醒醒,安安!”
      她动了动,慢慢睁开眼睛。我欣喜,却忽略了她眼中的推拒,只听她低低地对着卓凡方向说,“请帮我联系律师。”

      我派文森去作安安的辩护律师。
      文森很为难,“老大……”
      “尽你所能,文森。”我告诉他,“忘掉与我的关系,全力帮她。”
      他叹口气,深深地望我一眼,“好吧,老大……如果你坚持这样做。”
      文森果然守信,认真进行起诉前的调查和取证工作。我亦在家庭会议上表明立场,表明我希望方家不要过度干涉此事,特别要他们保证不得再以任何手段伤害安安。
      老爷子和父亲很生气,却也不得不从我。从年轻时代便开始为之打拼的天翼,此次终于派上用场。又不免对长辈的态度失望,原来他们在意的,从来都只有财富权势而已。若今天我是个商场上扶不起来的阿斗,便是嫡亲金孙又怎样,照样为了家族利益要被牺牲掉。
      突然想起中枪后安安说的话,“方家,只把你当挣钱机器。”她不爱说人是非,只此淡淡一句便收口,但已足见对家人冷漠态度的不满。呵,安安,你一向这么聪明剔透。饶我号称善于心理战的商场枭雄,很多时候还不如你一个不接触世事的小丫头。
      开庭时间一日日临近,便有种要上死刑台的濒死感觉。
      不管结果怎样,我,势必要失去她了。想到此总有椎心之痛。

      开庭前一天,我约安安出来。
      安安如期而至。脸上一点血色也无,与其雪白的羊毛套裙同一个颜色。大大的眼睛黑漆漆地望住我,却无表情。
      我为她拉开车门,她略迟疑,低身坐了进去。
      司机开车,车子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打转。
      车身轻微摇晃,我二人无话,思绪飞扬。一切仿佛又回到从前,我们初次见面的漆黑夜晚。
      “我爱你,安安。”我轻声向她表白。
      车厢中的昏暗,看不清她面部神情,“方伊扬,如此背景、时机,你以为示爱能解决任何事?”
      “不能。”我说,“但我想让你知道。”
      安安转头望向窗外,“我们缘分已尽,不如静静分开,免增烦忧。”额旁的鬓发轻颤,我知道她在哭泣。
      便取出手帕递过去。车子猛然颠簸,忽觉软玉温香在怀。四目相对时,她的眸子明澄似水。
      “安安……”我轻喊她的名字,慢慢俯下头来。
      愿此刻永不停止。

      开庭前日,我特意安排了满满的行程,不给自己有丝毫喘息的机会。
      然而在下午的公司高层例会上,我却一次次走神,不能集中心思。明天,会是怎样一个结局呢?无论谁胜谁败,我与安安都不可避免地走向陌路。
      如果可以,我真想放下方家和所有的一切,随安安远赴异国安家。但,我不能。
      因为我是方伊扬。
      ……
      昨天文森特地拨出半日,极力劝说我改变主意,首次人昝越了上下级的界限。“老大,凭良心讲,这些年你为方家做的也够多了,并不亏欠什么。不如放开怀抱,另辟疆域,最好将我们这帮人一个不少地带了去。以你的能力,再创一番新天地应该不是难事。又何必与嫂子分开,独自留在这群唯利是图的亲戚中。”
      刚要答话,电话响了起来。是医院,告诉我逸夫睁开了眼睛。我拿起外套向外间走,在门口停下,望着文森苦笑,“不管你是否理解,血缘,是无法改变的。正如我无法做到不去理他们一样。好兄弟,帮我照顾安安,庭上庭下,直至她平安离开。”说罢转身离去。
      ……
      文森?你知道《山海经》里夸父追日的故事吗,认准一个目标不动摇,后世为之称颂。我虽远没有那么伟大,却也一样身不由己,无法停止。将家族责任扛上肩的那刻,已注定无法卸载,直至生命的终结。而伊莲,无论她有多坏,做过多少让人无法原谅的事,始终不能抹煞她是我唯一妹妹这个事实。
      安安以前曾与我讨论不同关系人的亲厚问题。“我最讨厌古龙笔下的大男子主义沙猪了。”她宣布,然后调皮地望着我,等着发问。
      “奇怪了,楚留香,萧十一郎,小李飞刀……哪个不是你喜欢的电视剧人物?”我如她所期待地反驳道。
      “电视剧集不就是这样吗?好也是它,坏也是它,不过为打发时间。我现在和你讨论的是人生观问题。”她坚持不让我有时间看完手上的文件。
      “嗯,敝耳恭听阁下高见。”我只得遂了她的意,不去理那牵扯逾亿的意向书。
      安安还不放心,索性把文件夺过来攥在手里,这才满意地开始阐述,“你看,这些所谓的大英雄、大豪杰,哪个不是把天下安危和朋友放在自己心爱的人之前。若论人的关系,朋友第一,爱人永远排在最后。最爱的人往往最受伤害,取舍间首先出局。在我看来,对朋友的义,便是对爱情的不忠。这些人不尊重自己对爱情的真实感觉,白白两个人受苦,这点我不喜欢。”她最后下此结论。
      我点头。从小说置换到现代社会,总有人在亲情与爱情间无法取舍,也是这个道理。恋爱时懵然不觉这个问题的重要,没人规定你爱一个人的同时必须要去爱他的家庭,但婚后往往存在问题若干,每一段看上去美满的婚姻亦不能幸免。委曲求全又如何,难道还要对方为你颁块无私牺牲的奖牌?诚然有老少两辈相处融洽的,也多是长辈开明,允许儿女以自己的另一半为重,小家庭为第一而得来。真有爱侣与翁姑相处不来的,往往以挥泪告别收场。古有陆游唐婉的哀怨悱恻,“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现代又不知有多少幕悲剧在城市中上演,只是我们不知情罢了。伤心的人们总是宽慰自己,父母亲人我无法选择,必要时只能牺牲爱情以求全。
      “你呢,伊扬?”安安收了顽皮颜色,认真问我。
      “我?事业与朋友,都没你重要。”
      “那……家人呢?”她轻声问,眼睛望向别处。
      我喉咙发紧,安安,你每次都不放过我的要害。
      如果是商业谈判,我会运用语言逻辑避免正面回答此类问题。但,提问的是安安呀。 “我……还没有想好。”终于老实地说出答案。须臾,走过去轻轻揽住她腰,“母亲去世的早,所以……”
      安安突然回转头,捂住我的嘴,“别……”又强作欢颜,“伊扬,放心,就算母亲大人在世,孔雀东南飞的一幕也不会出现在我身上。”
      我微笑,“怎么?”
      她微扬着头,骄傲地说,“我对自己有信心,我……对你有信心。”
      我紧紧搂住她,竟不能放手,仿佛这样就不会失去。
      ……
      然而我究竟是要失去她了。
      会议中有人出去接听电话,冷风从虚掩的门灌入,令我打个激灵。
      我……到底还是让你伤心了,安安。无论我说多少次不情愿,始终无法改变这样一个事实。那就是,方家与你,我选了前者。
      但我知道你会明白我的,对不对,安安?
      易地而处,你也会这样做。
      何况,伊莲的事,我知你此生无法释怀。
      突然感觉似乎有人在温柔地望着我,抬起头,却惊讶的发现安安坐在与会议室相连的秘书室里。
      我站起身来迎她,不理一众高层主管目瞪口呆地坐在那里,看着他们心中的铁面总裁首次表现出毛头小伙的莽撞热情。
      安安同情地望望他们,“伊扬,我想你最好还是先结束会议。”
      我甫回过神来,折回交待几句,便重又出来,“安安,我们走。”
      揽住安安肩膀,一同向外走去。她口中兀自揶揄着,“方总何时转了性子?我以为任何人不足以让你放下工作。”
      我只是按下电梯按键,在自动门合上的霎那将她拉入怀中,“你从来不是‘任何人’,安安。”
      密闭的空间中,我们躯体紧贴着,仿佛亲密地毫无间隙。
      我知道,障碍依旧存在,无时无刻不曾远离。但,这已是最后的欢乐时光,无论如何不应放弃。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番外之天骄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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