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期邂逅》蝎子兰

2、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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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贻彤和陶屿初中一个班。进了高中部，竟然还是一个班。高二陶屿被分进重点班，梁贻彤去了艺考班。真算起来，认识十多年。
　　刚进初中时陶屿矮，最后一年突然拔个子，成绩跟着拔，一鸣惊人。梁贻彤与他还是没啥交集。她忙着练琴考各种能考的，成绩没那么璀璨但也不错，还没想好是不是要走纯艺术路线。
　　梁贻彤有个缺点，非常爱迟到。也不知道为什么，起得挺早莫名其妙就错过了时间。教室在一楼走廊尽头，拐角是个楼梯。梁贻彤迟到就藏在楼梯下面，等着巡查的班主任离开，再悄悄潜入。
　　又一个拼死拼活仍然迟到的早上，梁贻彤在楼梯间正撞上面无表情的陶屿。
　　那时候也是这样尴尬而僵硬地面对面站着，两个人一同藏在楼梯间，等待班主任离开。陶屿已经非常高，在楼梯间猫着，脑袋上方就是斜着的楼梯面，又挤又郁闷。梁贻彤先开始笑的，陶屿还是板着脸。
　　他们第一次那样直眉瞪眼地脸对脸，梁贻彤的目光直接且无畏。他们心有灵犀不吭声，一起藏着等老师离开，好潜进教室。
　　一晃十多年。
　　十多年以后的梁贻彤直接看十多年以后的陶屿，目光一点没变。可惜这里不是那个狭小的电梯间，四面八方都是软刀子一样的风。
　　“贻彤，这七年你还好吗？”
　　风撩着梁贻彤的长发，梁贻彤往耳后别了好几次，最终放弃，小区里通明的灯火映出她发红的脸。梁贻彤表现出来的性格并不激烈，只是生气激动时脸容易发红。陶屿知道，那时候迟到，梁贻彤踩着点，红着脸，冲进楼梯间，看到自己，吓一大跳。脸更加红，眼睛晶晶亮，身上裹着冬天里的风。
　　就像……就像今晚。
　　还是那个姑娘。一开门，带进清凉的气流。
　　“还好。”梁贻彤回答，“你呢？”
　　“也还好。”
　　陶屿的存在感不容忽视，身边跟着个一米八多的男人，梁贻彤心里紧张。说什么呢？不知道说什么。梁贻彤表错情，陶屿都有了正经女朋友准备出国，她毫不知情，以为两人之间只差窗户纸。说来说去跟陶屿关系不大，梁贻彤自己理解错了，误会了陶屿，也误会了自己。
　　被人嘲讽回来，梁贻彤立刻老老实实毕业找工作，从此不再想入非非。
　　这又迎面照脸地碰上。
　　出门没看黄历。
　　陶屿一直很轻松，风度优雅，热情从容：“我送你回家吧。”
　　梁贻彤吸进一口凉气，吐出来。心肺给冷风一洗，思维冷静。
　　“我还是打车吧，不麻烦你了。”
　　小区没什么人，陶屿一直送梁贻彤走出大门。梁贻彤感谢他：“大冷天的，你先走吧。”
　　陶屿笑着摇摇头。
　　这个点儿打不到车，俩傻子站在路边喝西北风。梁贻彤感觉自己一旦遇到陶屿，就做什么都不对。
　　手机上又一单被取消，梁贻彤在越来越大的风中想哭。
　　陶屿很温和：“还是坐我的车吧。也不远。”
　　梁贻彤干笑：“那……麻烦你了。”
　　陶屿的车就在旁边，一辆潜伏着的黑SUV，和陶屿匹配的座驾。

　　一路无话。梁贻彤坐在后座，其实也不知道说什么。陶屿知道梁贻彤家住哪儿。平安苑，小区里有个不错的篮球场，两排篮球架虎视眈眈对立着。附近男生爱到这里打篮球，中学时陶屿放假就骑着自行车来，经过梁贻彤家就扯着车铃铛使劲掰。
　　梁贻彤父母当没听见，她自己跑到厨房伸出头往下看，陶屿一只脚支在地上，冲她用食指和中指比个巴顿式敬礼，胳膊划出去一大圈。
　　梁贻彤忍不住就笑。

　　陶屿瞥一眼后视镜，看到梁贻彤的脸。萤黄的路灯一闪一闪地飞奔后退，梁贻彤的脸也忽明忽暗。
　　等到家，梁贻彤下了车，客气道：“谢谢，麻烦你了。”
　　陶屿胳膊倚在车窗上，微笑：“不麻烦。”
　　梁贻彤转身上楼。
　　陶屿坐在车里，看着她的背影，长卷发在风中一拂。

　　梁贻彤一推门，梁母从厨房走出来，表情有点怪：“彤彤你怎么回来的？”
　　梁贻彤家在三楼，从厨房的窗往下，看得清清楚楚。梁贻彤只好回答：“同学送我回来的。”
　　梁母表情更古怪：“哪个同学？”
　　梁贻彤扶着鞋柜换鞋：“中学同学。”
　　梁母道：“难道不是陶屿？”
　　梁贻彤一愣：“嗯？”
　　梁母脸往厨房一歪：“楼底下。”
　　梁贻彤站在厨房往下看，那辆黑色SUV还没走，陶屿靠着车身抽烟。他身量好，那么站在昏黄的路灯里，仿佛是老式的典雅电影里随意截出的一帧。
　　梁贻彤关上窗，梁母似笑非笑看着她：“陶屿送你回来的？”
　　梁贻彤嗯了一声。
　　“我倒一直想问你，你们俩是怎么不来往的？”
　　“什么不来往。”
　　“忽然就不好了，我问你呢！”
　　“上大学都走了，我和高中其他同学也不怎么来往了。”
　　三楼厨房声音大了楼底下能听见。陶屿夹着烟，抬头，冲着厨房的位置笑了笑。
　　梁贻彤关了窗：“我谢过他了。”
　　梁母忽然有点兴奋，有点急切，她的婚恋太过顺遂，一直有遗憾。这遗憾是韩剧不能弥补的。
　　“我觉得奇怪，你怎么就不找男人。是不是陶屿？他高中的时候来咱家打球还特意绕路过来让你看见，你当我和你爸不知道？”
　　梁贻彤心烦意乱：“所以早恋是不对的，我们俩没恋，更不对！”

　　晚上的中秋节谁也没过好。电视晚会，又唱又跳的。天阴，没看见月亮。新闻说今年的月亮是二十年来最圆的。这话梁贻彤经常听。七十年一次的彗星，一百年一次的流星雨，仿佛千里迢迢来一趟地球，为了一场邂逅。可是那又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没有约定，什么邂逅都没有期待。

　　梁贻彤躺在床上，琢磨明天相亲的事，比面试好像还紧张点。迷迷糊糊睡着了，在梦中看到了寻常的旧场景。
　　好像是个什么春暖花开的季节，阳光让花香郁郁地厚厚地浮动，熏熏然让人昏昏欲睡。陶屿站在操场上，冲着她微笑。光线在他身上绒绒的，包着他所有的锐气，看上去斯文温和，他在跟梁贻彤说话，嘴一张一合，他说什么？
　　贻彤……

　　梁贻彤睁开眼，天还没亮，她就睁着眼等着。

　　梁母一大早心情很好，甚至自己也稍微打扮了一下。胡老师爱人的外甥，高中老师，听上去就很靠谱，仿佛这就一锤定音是去见未来女婿了。梁贻彤心情也很坦荡，因为肯定成不了。天亮之前，她认真考虑了一下这件事，说到底就是安慰父母，估计对方也是这样的，不得不赴约，大家和平地聊聊天，喝个茶，然后和平地分手。
　　梁母在晨光中哼着小曲做早饭，梁贻彤穿着睡衣盘腿坐在沙发上看手机。中学同学曹蕾听她回来了，给她发消息：姑娘，好久没见，出来玩吧？
　　梁贻彤掐指一算，也行，上午相个亲走个过场，下午正好赶着跟曹蕾吃顿饭。
　　她同桌曹蕾上学时是个恬静又八卦的女孩，别人的八卦她能不动声色地收集来八给梁贻彤听，梁贻彤的八卦她也能不动声色地散出去。那时候梁贻彤就对她又爱又恨。后来就成长为恬静八卦的女人，朋友圈里刷的全是明星谁跟谁婚外恋，谁跟谁同性恋。去年生了孩子，又添了晒孩子的毛病，晒孩子用过的奶瓶尿布一切恶心人的玩意儿。
　　梁贻彤还没来得及回，那边曹蕾加了一句：我弄个孩子，时间紧，今天下午行不行？
　　梁贻彤怕她又扯孩子：出来吃个火锅吧，我请客。
　　曹蕾回她：钟鼎楼好不好？
　　梁贻彤语音骂她：“最贵的！你真会挑。”

　　梁父拿张报纸从卫生间出来，不是很赞同梁母这么兴奋：“今天就是去见见，对方人品不一定怎么样呢，你别都表现出来。”
　　梁母没理他，梁父坚持：“咱女儿很优秀，是对方高攀了。”
　　梁母不耐烦：“要不你陪彤彤去？”
　　梁父认真：“行啊。”
　　梁母担心梁父坏事：“你消停的！相亲哪有父母都去的，那是订婚！”
　　梁父皱眉：“你这想得也太远了。”
　　梁母看一眼客厅的梁贻彤，不满意：“彤彤，赶紧收拾收回自己。”
　　梁贻彤无奈起身离开客厅。梁母在厨房掰着手指跟梁父例数这位“胡老师的爱人的外甥”的优点。正经的高中英语老师，有房有车，独生子，家风良好。彤彤这个年纪能找到这条件的不容易。
　　梁父不再说什么。

　　梁母高高兴兴和梁贻彤到达茶室，对方已经到了。
　　坐在窗边，戴着眼镜，斯文英俊。年轻的男子是最精彩最严密的精英人物，让人觉得天生在智商上就高人一等。即便当老师，头发还很浓密。梁贻彤看到他第一反应却是：
　　长成这样还得相亲，他不是有什么毛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