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失忆症》白渊操

5、第五章

　　这具人形的使魔，来源当然是人类，毕竟现在的她处处都受限制，也没有那么多材料。

　　按理说，只要是人类，不论是谁都行：步行街上，用渴望目光看着橱窗里的裙子的少女；隐秘小巷中，围殴懦弱学生的小混混；公园的长椅上，互诉衷情的恋人；提着公文包匆匆忙忙，叱骂着手机另一端的年迈父母的白领……

　　对素材的要求不关乎品行，她作为魔术师也没有正常人类的三观。

　　……理应是这样的。

　　但是在选择素材、准备下手的时候，内心却出现了另外一个声音。

　　“不行。这样是不对的。”

　　到底是哪里不对，自己的心也没有给出个确切的说法。就好像是某个准则与底线——类似被从小培养起来的、那样的感觉吧。

　　当然啦，赛斐尔也不准备为难自己。她是这个世界上最爱自己的人，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值得自己爱的人，一直以来，她都是这么坚信的，又怎么可能强迫自己呢？

　　反正顺着自己的心就完全OK吧？

　　现在正在使用的这个素材，来自于一个离婚前经常家暴自己妻女，离婚后不思进取、还常常性|骚|扰年幼的小学生的男性。某个夜晚醉酒之后，啊~好像是不小心掉进了河里面呢~没有人路过的话完全就是必死的结局了吧？

　　所以她就让二号把这个被水淹得清醒过来的男人捞了起来，锁在了他家里，然后让一号带上一穷二白的自己辛苦搜集的材料和制作的魔术髓液一起过去，把他制作成了人形使魔。

　　啊~？什么为什么一号刚刚好路过？唔、并不是她刻意地嘱托一号盯着类似的人哦？醉酒之后掉下水也完全是意外哦？什么哀嚎也完全没有听见哦~？（心）

　　幸好自己并不排斥这样的素材来源呢~……——啊！

　　突然从斜侧方向冲出了一个人！

　　“统统石化！昏昏倒地！”

　　金色的巨鹰没有发动攻击；就像拎着一根普通的木棍一样随意地拎着魔杖的男性也没有动作、像是被吓呆了一样。

　　——好！这样的话，一定能得手了吧！

　　第四个冲过来的巫师高亢而又自信满满地举起了手里的魔杖：“阿瓦——啊……啊？”

　　咦……为什么他看见了自己身后的景象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阿瓦达索命咒发不出来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想发出如此的悲鸣，可是已经发不出来了，那颗混杂着兴奋、愉悦、惊愕、不可置信地表情的脑袋，掉在了地上。三秒之后，他的身体也摔到了，鲜血从大动脉中涌出，血压使鲜血很快就在他的身下蔓延开来。

　　“呕、呕！——”

　　“唔、唔啊啊！——”

　　有人发出了小声的呕声，也有人脸色苍白但当做什么都没有看见，也有人畏惧地看着这个陌生人。

　　在阿瓦达索命咒发射之前，是人形使魔的Gandr先击中了攻击者的脖子。

　　——魔术髓液，能将普通人打造成魔术师的魔药。

　　不过虽说是魔药，实际上却是某种炼金产物。只要将它注射入人的脊髓内，就能在短暂时间内形成拟似魔术回路。嗯，而且会很疼、貌似呢~

　　赛斐尔一边把玩着手里仅剩的一瓶装在梭形玻璃瓶的魔术髓液，一边给人形使魔下达了继续往博金·博克魔法商店进发的指令。

　　嗯，记笔记记笔记，这是杀死的第一个人。对于击杀这种人，也不会有反感呢？是因为对方是踏入神秘的巫师而非普通人，还是因为对方是怀有杀意的人间之屑呢？

　　“好好，让一下，请大家让让——”

　　翻倒巷深处特有的清道夫高喊着，并且使用了“清理一新”，于是在使魔踏入那家据说是翻倒巷里最大的店铺之后，路面在整洁程度上便恢复到了以往让人安心的地步。

　　店内狭小而拥挤，光朦胧地照射进来，显现出一种危险潜藏的诡魅来。

　　店主没有第一时间出现，也似乎没有店员之类的存在。赛斐尔倒也不急。店主总是会出来招待上帝的——人形使魔的出场虽然蛮横了点，但也不可能让这种“黑店”的主人心生怯意——她也不过是为了给自己增加点筹码而已。

　　她一边透过使魔打量着店内的布置：黑色的大橱柜，会跟着人的方向而转动的眼珠子，墙上的神情各异的面具。赛斐尔悠闲自得，使魔早已死去，自然也没有什么表情，看起来僵硬冷静。

　　赛斐尔当然不担心。在动手之前她早就通过斥候们摸清楚了翻倒巷的隐形规则：像第四个那样鲁莽地发动攻击一般可以确定是亡命之徒了，死掉了她也不会被——据说叫傲罗——通缉的。

　　“——这位客人，你好。这里是博金·博克魔法商店。”

　　一个人悄无声息地地出现在了人形使魔的身后。赛斐尔倒是没有被吓到：她的视角来自于使魔，也就是说也包括站在人形使魔肩膀上的骑士一号的。

　　那种突然出现的方式——瞬移吗……？

　　赛斐尔摩挲着食指和大拇指，那番人形使魔把头上的帽子放在了胸前，微微颔首：“你好，博金先生，我想和您做个交易。”

　　“……哦？”

　　店主眯拢的眼睛微微睁开，闪过了一丝精光。而人形使魔从衣袍里掏出了一根镶嵌着符文的、长相与这个世界的小木棍似的魔杖截然不同的法杖。

　　——那时，暑假已经快要结束了。

　　短暂几天之后，孩子们就迎来了学生最噩梦的开学。

　　哈利……也不喜欢开学。因为达力的排挤，其他的学生也不想因为被达力小团伙欺负而疏远他，而且追打他的人也从达力一个人增加到了好几个。

　　他又不是受虐狂，怎么可能会喜欢呢（微笑.jpg）？

　　虽说还有赛斐尔，但是她和他隔了好几个班级，当和他一个班的达力欺负他的时候，她总是鞭长莫及；哈利也不好意思把自己被欺负这件事情告诉自己的表妹，向她寻求庇护。

　　尽管赛斐尔是唯一一个会站在他这边、出言甚至出手保护他的人。

　　一想到她，哈利就觉得自己被世界上所有的人冷待漠视欺压、而逐渐寒冷的身体都开始回暖了。

　　赛斐尔应该也是重视他的吧？就像他认为赛斐尔是自己很重要的人那样……好吧应该没有自己想的那么重视。

　　但是在她心里，他肯定是不同寻常的。

　　越是被孤立，越是只能一个人抱紧自己瑟瑟发抖，越是只能面无表情以显示自己并没有受到伤害，哈利就越想着他和赛斐尔相处的片段来汲取温暖。

　　宛如在沙漠中挣扎了数月后死去的人，犹留恋地徒劳徘徊在绿洲边的亡魂。

　　【“我要知道什么？知道你是愚蠢的达力的一条听话的狗吗？”】

　　那一定是妒忌——起码哈利是这么想着。

　　他来回研磨着这个片段，就像做阅读理解的小学生那样。

　　——那个不可一世，谁都不放在眼里的女孩儿，嫉妒着她看不起的达力。只是因为她误以为他是他的走狗。

　　……哈利有些不可自抑地着迷，对这种猜想。尽管他隐约知道，这是不对的。

　　波特觉察到了哈利现在的不对劲——然而他与哈利不能双向共存，他做不到在年幼的自己清醒的时候对他说话，也没有办法在自己控制身体的时候告诉他将来一切都会好的。事实上，当他想要透露一星半点关于未来的事件的时候，他就会突然地动弹不得。

　　波特只能看着哈利被欺凌，然后无力地在纸上留下“Every thing will be fine”之类的无用字句。

　　哈利不知道另一个自己的存在正在同情自己，现在的他被达力不客气地推搡进了女厕所的某个隔间里。听着外面的“怪胎”“倒霉鬼”之类的带着笑声的恶意咒骂，他默默地在心里数了几个数，然后熟练地把一直抱在怀里的书包顶在了头顶上。

　　哗——

　　一大桶水从天而降。

　　“……”

　　每当这个时间他都会特别感谢自己的瘦小身材。哈利想，要是他是达力那头蠢猪的身材，就是再拿一个书包，恐怕都会被淋湿。

　　一大桶水之后又是一串骂人的话，达力和他的狐朋狗友们脚步轻快地走掉了，不是去踢足球就是去哪里鬼混了。

　　外面看起来，是有把拖把横着把门卡住了。

　　“……”

　　哈利看着从窗外射进来的昏黄阳光，也不期待有谁能把自己放出来，只希望不要有谁来上厕所在发现自己之后尖叫着跑掉了。在学校被暴力，被叫怪胎已经够惨了。就算是他，也不希望自己多“变|态”“偷|窥|狂”之类的外号。

　　——不过这个时间，学校应该不剩几个人了吧？……也是，要是这个时候学校里还有，达力他们就算是想要捉弄自己，也不会进女厕所的。

　　哈利坐在马桶上，丢开了湿淋淋的书包，蜷缩屈膝，希望这样能让自己暖和一些。

　　“……呜——”

　　“……？”

　　但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一阵呕吐声——就在厕所外面的盥洗室。

　　“呜、呕——！……咳、咳咳咳咳！！”

　　在那之后是一串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是，是莎萨吗？”

　　哈利试探地问道。

　　咳嗽声立马消失了。但是没有其他离开的脚步声响起。

　　哈利敢肯定，外面的那个人十有八九就是赛斐尔了。一想到她可能是受了什么欺负，或者是身体很难受，哈利就没有办法忍了。他顿时急了，一改之前消极的做派就着急地站在了马桶上打算爬出来。

　　难度有点高，因为学校厕所隔间的壁挺高的——起码对一个八岁的小男孩而言——而且光滑也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

　　或、或许门上的挂钩可以……？

　　站在极其容易打滑的冲水箱上，哈利的脑门上都是汗，也弄不清楚究竟是着急的还是害怕地。他攀住了那个挂钩，让自己的身体更高了一些——

　　门被打开了。

　　“啊——！”

　　“咳咕！！”

　　哈利一下子顺着惯性往前扑，而给他开门的赛斐尔悲剧地被迫当了一回人肉垫子，一时半会儿被压得头晕眼花的。

　　“莎、莎萨！”

　　哈利惊呼，赶忙从赛斐尔的身体上下去，然后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你没——你的手好凉！”

　　再一打量，发现不对劲的不止是她体温低于寻常人的手，她的面容也不再像红通通的苹果那样让人想咬一口：不仅迅速地消瘦了下去，甚至还异常的苍白，就像她从出生之日就从来没有见过阳光一样。

　　“唔——”

　　赛斐尔难受地蹙眉，下意识地就像要推开靠近自己的哈利。

　　这点平常的她还能做到，可是现在的她不光刚才被哈利压了一下，缓冲了大部分的力道，到现在脑子都嗡嗡作响；而且因为经常远距离操控已经作为博金·博克店员的人形使魔出入各个魔法家族，她的精神也不如往常那样集中强健。

　　“你、你的身体很——很凉！……嘶！你的额头好烫……我——呜！”

　　现在什么心底里潜藏的、对赛斐尔忽视自己的怨怼与不满早就消散得烟消云散，哈利不知道哪里来的气力，一边颤抖着话也说不清楚，一边哆哆嗦嗦地一把就抱起了赛斐尔，“医、医医医医医——医务室！……对、医务室——校医！”

　　他甚至连摔落在一边的圆框眼镜都来不及捡起来，就跌跌撞撞地直往医务室闯，也不知道视线的模糊究竟是因为没戴眼镜，还是惶恐的眼泪盈满了眼眶。

　　“不、不要死啊……呜、莎萨……呜、不要——”

　　虽然被说浑身都冷冰冰的，但是在赛斐尔自我感受着来看，她觉得自己都要被火焰烧成灰烬了。近在咫尺的呜咽声和呼喊声让她本来就混沌的大脑要炸裂了。她想让一号二号把这个聒噪的人撕成碎片，可是魔术回路中却空空荡荡。喉咙也是，发不出哪怕一点的声音。

　　她只好费尽地睁开仿佛有千斤重的眼皮，打算把这个吵闹的人镌刻在大脑里日后算账。

　　只是赛斐尔没有想到，她睁开眼睛，却只看到了流动而模糊的世界。除此之外，只有一双闪烁着的的翠绿色。

　　流光溢彩。动人心魄。

　　非要找出什么来形容的话——就是自高空下坠、一秒之后就要在坚硬的地面上摔得粉身碎骨的祖母绿。

　　真是绮（绝）丽（望），啊。

　　……但是，祖母绿有这么美吗？

　　她糊里糊涂地想着，最后听见了一句——

　　“莎萨，不要死……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