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丞相》薛十三

5、云海

　　看着那阴魂不散的人又一次出现，木凌萱没有回头直接站在了法阵上，才刚一上去一股剧烈的狂风就将她们吸到一个泛着淡淡蓝色光芒的通道里，强力的风让她们在这个通道里无法保持平衡，身体如失重一般飘在空中不知要飞往何处。这时抱着念成空的手一软，怀里的人直直的摔了出去！
　　“小空！”木凌萱大叫一声想把她拉回来，但无奈阻力实在太大，她根本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就这样，木凌萱眼睁睁的看着那个苍白的身体离自己越来越远，她无奈的叹了口气，却看到方才那个光影正在以肉眼看的见得速度朝着念成空飞去！那样的速度让木凌萱睁大了眼睛：这个人到底是有多变态，竟然以一己之力可以对抗自然之力！这样想来也许刚才的交手这人并没有认真对待。
　　强风吹的念成空头疼的厉害，她缓缓睁开了眼睛茫然的打量着四周，却发现自己早已不在月凝塔之内，感受着身上残留的独属于木凌萱的冷香味，她茫然的叫了一声“萱”
　　然而回应她的除了大风的呼啸声再无其他，念成空抿了抿嘴，又一次闭上了眼，她能感觉到虚弱的身体在折腾了一宿后有多么疲惫，身上的寒冷是八年来最严重的一次，大量的冷汗从身体流出又被风吹干，她蜷缩起身体企图让自己能好过一点，可是无论她怎么做，身体仍然没有一点温度。
　　实在抵御不过里外的寒气，念成空昏了过去，可即便处在昏迷中，仍然让她难受的紧紧皱着眉。所以她自然看不到当她昏过去之后，那团白光停留在她身侧许久，直到她的眉头不再那么紧皱，那团光才消失不见。
　　再次醒过来已经到了傍晚，秋日里的阳光洒在身上让人觉得格外温暖，念成空睁开眼却被从窗户投进的阳光刺的赶紧闭上，尽管夕阳没那么刺眼，可常年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方还是让她花了好一阵子的时间才适应了阳光。她好奇地打量着自己所处的地方，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空间并不大的小木屋里，床前生着的火和身上盖着的棉被让本来寒冷如冰的身体泛起阵阵热气，她试着动了动想坐起身，不过很遗憾她现在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轻微的晃了晃脑袋。
　　“你醒了啊？感觉怎么样？还冷吗？”就在此时，木屋的房门被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弯着腰一步步靠了过来。
　　念成空怔怔的看着眼前朝她微笑的褐发陌生男子，本该高度保持的警惕感却在看到他的一瞬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安心，看着他熟练的从身后的布包里取出各种各样没见过的草药，念成空的目光像是被吸住了一样一直挂在他身上。
　　这个人，长得真的不赖啊，他不同于欧阳熠辰的那种耐看型，这人绝对是那种看一眼就会爱上他的人。他的皮肤黝黑，身材健硕，褐色的短发使他看上去精神十足，剑眉下褐色的瞳孔里散发着阳光和自信，再带上那略带挑衅意味的狡黠微笑，使得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太阳般骄傲迷人，就连他的声音听上去也让人觉得元气满满。
　　“要喝点水吗？”念成空愣愣的看着那人微笑着端着一碗水朝她走过来，这才发现喉咙里就像是一把火再烧，她看着他，点了点头。
　　“来，慢点喝”看她点头，那男子也不多说什么，一只手把她扶起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另一只手端着水轻轻地把水送入她口中。
　　一股股清凉流入喉咙缓解了那里的阵痛，她喝完了水，依旧抬起头，贪恋的看着身后那个人的容颜。
　　“你是谁？”看得久了，忽然想到这个问题，念成空开口，却惊觉自己的声音有多么可怕。
　　在月凝塔里折腾了那么久，再加上长期的高烧不退，让本来就损毁的声音听上去愈加恐怖，那感觉已经不像是人类的声音，更像是某种兽类发出的那种嘶嘶声，干枯可怕。
　　也许也是被恐怖的声音吓到了，男子的身体在那一瞬猛地一颤却迅速恢复，可即便他掩饰的那样好，但是所有的一切又怎能逃过感官极其敏锐的念成空。
　　“我叫云海，你呢？”身后的男子把手里的碗放在一边，轻轻地扶着念成空重新躺下，他坐在她床边，微笑着看着她回答了她的问题。
　　“手”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念成空只是轻吐了一个字，云星海有些疑惑的伸出手到她的手下。
　　“念成空”也许是怕他再听到自己的声音害怕，念成空动了动手指在他掌心写到。
　　“原来你叫念成空啊，好奇怪的名字。。。。。。”云海咕哝了一句，一只手则是探上她的额头。
　　“感谢上天，终于是退烧了，三天前我在积云山下找到你的时候还以为捡到了一块烧红的烙铁呢，这三天我是拼尽一身医术才把你的温度降了下来。”
　　云海摸了摸她温热的小脸，欣慰的笑笑。三天前他上山采药，却在山脚下无意间看到了失去意识的念成空，本来只是想过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却在看到念成空苍白的小脸和颤抖不止的身体时一下失了神。也许是常年待在偏远的小山村没见过什么世面，那样的容颜，震撼了他心灵的深处！他怔怔的看了好久没说一句话，甚至大气都不敢出。如果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看一眼的爱情，那云海相信，那一刻，他已经无药可救。
　　“你救了我？为什么救我？”念成空有些疑惑，其实说到底，她是希望自己就这样死掉的，因为像自己这样的人，活着的罪恶感会折磨的她生不如死！
　　在塔里的时候，她用尽了各种手段想结束自己的生命，可每当这种念头冒出来，她的身体却第一个站出来反抗着思维，那种身体和思维不属于同一个人的分裂感让她无法将想法变为现实，所以即便承受了那么多，她依旧好好地活着。
　　“没有为什么啊，救死扶伤是我们医者的天职，再说了，你死死的抱着我的胳膊我想走你也不让啊。。。。。。”回想着当天的场景，云海无奈的笑笑，当时他探身过去只是想把她扶起来，但手臂才碰到她的身体就被念成空死死的抱住，也许是被病痛折磨的太难受，她抱住了就不撒手，还一个劲的往云海怀里钻，无奈之下只能把她抱回了家。
　　“对不起。。。。。。”念成空有些不知所措的在他手上写下这三个字。被囚禁了八年，她已经忘了如何跟欧阳熠辰和木凌萱以外的人交流。看着眼前这个灿烂的男子，她本来是想说“谢谢你”“麻烦你了”这类感激的话，可当她想要表达时，却本能的写下了这三个字。
　　“为什么要道歉？”云海被她没来由的道歉吓了一跳，看着她眉宇间的悲伤，心里也是一酸。
　　这个女孩明明只有十七八岁，可为什么看上去那么忧伤，她到底经历了些什么，竟然让她在面对陌生人时先想到是道歉。到底是什么样的罪恶感，竟然可以深植在潜意识的本能中。
　　听见云海的问话，念成空一愣，她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于是低下头抿着小嘴皱起眉思考着答案。
　　看着这样可爱的念成空，云海看的入了迷，他从来没有见过这般迷人的女子，虽然小脸看上去带着苍白病弱的气息，但是当她侧过脸或是低下头时那脸部完美的轮廓就会呈现在眼前。虽然她昏迷的这三天自己已经把她的容颜牢记在心里，可此刻的云海却依然觉得心脏跳动的频率快的惊人，像是要爆开了一样，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到身体的某处越来越热，于是他慢慢的低下头，鬼使神差的朝念成空的脸上亲了过去。
　　“唔。。。。。。”云海没有料到就在自己快要亲上的时候念成空忽然抬起了脸，他的吻直接印到了念成空的小嘴上！念成空感受着这温柔的一吻下意识地哼了一声，却没想到惊动了云海。
　　“对。。。。。。对。。。。。。对不起”云海急忙坐起身，慌乱的解释：“我，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你刚刚的样子好可爱，我。。。。。。我。。。。。。这。。。。。。这是我从王姨那拿来的换洗衣服，我。。。。。。我去给你放水，你洗个澡，然后我们就去吃饭，我想你一定饿了。。。。。。”云海语无伦次的说着，黝黑的脸仍然能够看到泛起的红色，他慌乱的站起身拿出屋子里用来洗澡的木桶，又从外面把烧好的热水一桶一桶的放进去，刚把水放好，扭头看了一眼床上的人，脸又是一红。
　　“好了。。。。。。”他低头捏着衣角轻声道。那样子活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相比他慌乱的样子，被吻的念成空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因为毕竟小时候也经常被欧阳熠辰亲吻，所以她对亲吻这种事并不是那么的害羞。
　　看着那桶热气腾腾的热水，念成空很想把身体放进去，在塔里被关了八年，虽然定期塔内也有降水让她清洗身子，但从来都是冰冷的凉水，那样的热水泡澡，她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有享受过了。
　　可是现在的她还没有能力能独立坐起身，努力了几次，却发现腰腹根本使不上力气。
　　看着站在浴桶旁边手足无措的云海，念成空感到有些疑惑，这个人在因为刚刚那个吻害羞吗？可明明自己都没觉得有什么啊，他一个大男人害羞个什么劲。
　　“对不起，我没有力气，你能帮我吗？”自己又努力了几下，发现身体实在虚弱的不成样子，这才一会就出了一身的虚汗，无奈之下，念成空只能开口求助。
　　“啊？哦！我来。。。。。。。。我来帮你”云海有些结巴的说着走过来，心里却骂了自己两句：你个白痴，怎么连这点常识都没有，看见美女就失了魂魄，真是丢人！
　　心里想着就走到她床前，把她打横抱起，云海自始至终直勾勾的盯着前方目不斜视，可怀里的人白皙的皮肤纤细的身材在加上那淡淡的奶香，云海实在忍不住低下头去，却发现那人正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四目相对，云海瞬间心跳加速，他甚至能感他的脸已经红到发烫。
　　看着他红红的脸，念成空却咯咯的笑了起来，长这么大，还第一次有人会因为她红了脸，这种被在乎的感觉让念成空觉得心里暖暖的，抬起手胡乱的在他胸口上划着什么。
　　“那你先。。。。。。先洗澡，我，我叫了王姨来帮你，我去准备晚饭。。。。。。”把她整个身体放进浴桶，又推开门招呼了一个妇人进来就慌慌张张的跑了出去，刚进来的妇人看着他慌乱的样子也啐了一口：“小兔崽子，干什么都毛手毛脚！一点礼貌都不懂，姑娘你别见怪”
　　泡在水里的念成空笑着摇了摇头，配合着王姨把身上那件残破不堪的衣服脱掉，热水带来的热量侵袭着她虚弱的身体，睡意又开始一波一波的袭来。
　　“姑娘是哪里人啊？怎么会流落到我们这个小地方啊？看你这么漂亮的身段和脸蛋，应该是富贵人家的孩子吧，怎么会被那个傻小子捡回家呢？看你这发色，应该是瑞国人吧？瑞国到这里，好远哩！你怎么来的。。。。。。”
　　听着王姨问的一大串问题，念成空无奈的笑笑没有回答她，但她仿佛乐在其中，依然自言自语的问着问题。
　　“哎，这世道乱啊，姑娘我给你说，如果你是跟家里人有什么不和离家出走就赶紧回去吧，你说你一个女孩子独自在外面多危险啊，现在这兵荒马乱的，弄不好是要出人命的！”
　　“兵荒马乱？”念成空皱了皱眉，因为不想让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害怕，念成空在王姨手上写着问道，然而殊不知这样的举动反而让王姨误会了自己，一股怜悯之情瞬间从王姨眼里流出。这孩子，竟然是个哑巴。
　　“你还不知道吶，听说北边的瑞朝大丞相和九王爷要联手来攻打南边的洛威联合汗国，这两个朝廷敌对了几百年了，打来打去谁也灭不掉谁，不过这次啊，我看是要分出个胜负了。”
　　“为什么？”念成空有些觉得不可思议，因为她记得欧阳熠辰在抓她进月凝塔的时候承诺过，在任期间，绝对会拼尽全力阻止任何可能发生的战争，避免再次的生灵涂炭。她了解欧阳熠辰的性格，答应过的，尤其是答应过她的事，都不会轻言放弃。
　　到底发生了什么，竟然让他做出了开战的决定？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只是听说这件事跟八年前洛水灭族事件有关。。。。。。哎，那个杀人鬼真是该千刀万剐，杀了那么多人却躲起来不敢见人，现在又要害着两国开战，受苦的永远是我们老百姓啊。。。。。。”
　　王姨一边帮她擦拭着身体一边愤恨的说着，念成空怔怔的听着那语气里的憎恨，感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被撕扯着，剧烈的疼痛蔓延在身体的每个角落，她低下头，看着水里自己的容貌，忽然有一种想毁了这张脸的冲动，仿佛只要毁了它，自己就不再是那个人人唾弃的“杀人鬼”。也不是那个祸害天下苍生惹得生灵涂炭的害人精！
　　看着看着，她用尽全身力气抬起手抚上胸口，原来那撕心裂肺的疼根源是在这里！泪水无声的和着发梢的水珠滴下，心里的酸疼没有减轻一分，方才王姨的话就如同一剂没有解药的毒药打在心上，让她觉得每呼吸一次疼痛就加深一分！她缓缓地抚摸着胸口，企图能让自己好过，可无论怎么做，都是徒劳无功！她低下头惨然的笑了，第一次觉得，痛，竟然可以这么痛！
　　“对不起。。。。。。”她张了张嘴，却并没有发出声音，只是呆呆的任由王姨擦干自己的身体，帮她穿好衣服，在把她从浴桶里抱出来放到床上，那样轻的体重，让王姨的怜悯之情更重。
　　“好啦，姑娘你休息一下，我去把云海叫来，他应该已经做好饭了，你好好吃点东西，看看你都瘦的都不成样子了”
　　王姨擦了擦手，笑容可掬的走出了房间留下念成空一个人，念成空出神的看着门口，感受着心脏的刺痛，眼泪更加多的涌出，但她的脸上却是一脸呆滞，没有半分表情，只是任由眼泪流下。
　　“饿了吧？快来来尝尝我烤的鱼，可香呢。。。。。。”
　　房门再度被推开，屋子里瞬间充斥了一种异香，云海拿着一个荷包走到床边，笑着朝这念成空说着。
　　云海伸出手把手里的鱼拿到念成空眼前有些炫耀的说道，但看到床上的人没有反应时，他有些疑惑的放下了手里的东西俯下身问道：“怎么了？怎么哭了？”
　　然而念成空依然没有理他，发觉她不对劲，云海赶紧凑了过去。
　　“是不是哪里又不舒服了？小空？。。。。。。”看着那呆滞的表情和满脸的泪痕，云海不由自主的叫了一声，他把她扶起来晃了晃，却发现仍然没有反应，那样没有表情却泪流不止的脸，让云海看着心跟着抽疼。
　　“小空，你看着我，怎么了？是王姨跟你说什么了吗？还是我哪里欺负你了？”云海焦急的说着，拿手一遍遍的帮她拭去脸上的泪水。
　　“小空，小空！”一遍遍叫着她的名字，可是念成空就像是失了魂魄一般一点反应都没有，深紫色的眸子里失去了光芒，就像是提线木偶一般，任由云海晃着自己的身体。
　　云海看着她的样子，知道她失去了生的意念，在这么下去这人就会变成一具行尸走肉，会变成一个废人！看着念成空微微开合的唇瓣，情急之下，再也顾不了其他，他直接吻了过去！
　　“唔。。。。。。”突如其来的吻让念成空浑身一震。看着近在咫尺却仍然暗淡无光的眸子，云海加重了力道，泪水顺着脸颊流进了嘴里，当真是苦涩无比。这个吻不同于方才的短暂和惊慌，这一次是温柔而缠绵，他闭上眼睛，温柔却肆意掠夺者她口里温热的舌头。炙热的呼吸喷洒在念成空苍白的小脸上，他睁开眼，看着那双深紫色的眸子渐渐有了光彩，心里一阵开心，却仍然贪恋着她唇里的余香而不肯放开她！
　　渐渐的，怀里的人有了反应，开始是惊慌失措的想挣开他，无奈他抱得太紧根本推不开。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感受着他炙热的呼吸，念成空忽然觉得很安心，她不在反抗，反而是回应着云海这温柔又肆虐的吻，两条温软的舌交织在一起，忽然觉得整个天地都在旋转。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体不好的念成空终于支持不住，瘫软在云海怀里大口的喘着气，云海一边心疼的帮她顺着气，一边自责自己刚刚的把持不住。
　　“小空，我不是。。。。。。”云海开口想要解释什么，却被念成空写在他胸口的字打断了。
　　“我喜欢你”
　　没有犹豫，没有矫揉造作，念成空写下了这四个字。从小在欧阳熠辰和木凌萱的保护下她的感情是如此的单纯，她不觉得将心理的情感直接说出来有什么不对，喜欢就是喜欢，为什么不能讲？
　　云海读懂了她写的内容有些发呆，坐的僵直，他有点不确定刚刚发生了什么，有点怀疑自己的感觉是不是出了问题。
　　“我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念成空把头埋在他怀里，一遍遍，一遍遍的写着自己的感情，直到浓浓的睡意和新一轮的热度袭来她仍然不肯停手，神志又开始模糊了，看着他僵直的身体，她没有继续写字，而是开口
　　“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